此番返鄉,呂布沒想大張旗鼓,搞得聲勢震天,甚至是很低調,只帶了兩百騎隨行。
一路上走來,花了大半月的功夫,途經左馮翊、橫渡過濁河、穿過河東,最後才進入上黨。
“主公,上黨郡到了。”開道的陳衛左手握槍,在望見前方城池輪廓後,勒馬調頭,來到車駕旁,恭聲說着。
車駕內,閉目眼神的呂布‘嗯’了一聲,示意繼續前行。
抵達郡城門下,護城河的前方,站有許多的當地官員。爲首之人,身穿黑墨官服,雖然相貌看起來較爲年輕,但身上卻有着股封疆大吏才獨有的威嚴。
陳衛認得這人,乃是主公的四舅哥,也是如今的幷州牧。
很顯然,這羣人都是在這裡恭候呂布。
陳衛勒馬,再次回走至車駕旁,向裡面低聲稟報:“主公,幷州牧率一衆官員,在前方恭候。”
聽得這話,靠坐窗邊的呂布睜開雙目,回幷州的事情,他並未同其他人說過,嚴信又如何知曉?
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八成是嚴禮通的信兒,讓嚴信前來迎接。
嚴信來接,呂布當然不能不聞不問,他令隊伍停下,不急不緩的從車駕走出。
“下官拜見大司馬。”爲首的嚴禮整了整衣衫,當先作揖,儘管呂布是他妹夫,但同時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馬。
在公衆場合,還是應該保持禮儀。
“拜見大司馬!”有了嚴信作表率,身後一衆官員皆是躬身行禮。
呂布走向衆人,來到嚴信面前,輕擡這位封疆大吏的手臂,在他耳旁低聲說着:“四舅哥,咱們一家人就不必搞這些花裡胡哨的形式了吧?”
聽得呂布這番打趣,嚴信嘴角不由一笑,妹夫,還是當年的那個妹夫。並沒有因身份地位的拔高,而變得狂妄自大。
扶起嚴信之後,呂布看向依舊躬身的諸人,擡手說道:“諸位無須多禮,吾此番回來,只是想看看故居,並非爲公務而來。禮儀上的那些繁文縟節,就免了吧。”
“是。”
衆人恭敬回道,呂布這番說了,他們這些地方官自是無不答應。
在這些官員之中,也有個別的熟悉面孔,比如在上黨地位僅次於嚴信的郡守張楊,這位曾參與討伐董卓的諸侯,如今仍舊擔任着郡守職位。
呂布向他微微點頭,他對張楊不僅沒有憎恨,反倒有些感激。因爲上一世在呂布走投無路之際,正是張楊冒着天大風險,庇佑了他。
這份情,上輩子沒能還上,就算在這輩子吧!
呂布心中有了計較,隨後簡單敷衍了餘下官員,便隨着嚴信去到了嚴家。
車駕在嚴府門前緩緩停下,當呂布扶着嚴薇走下馬車時,看門的僕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之情,飛也似得衝進府內,歡喜的高呼起來:“老爺,夫人,小姐和姑爺回來啦!還有小小姐,還有兩位小少爺!”
看着僕人進去通傳,呂布站在嚴府門前,伸手撫摸着立在門前兩旁的貔貅,觸意冰涼。
一切恰如當年,彷彿什麼都沒改變,又好似全都變了。
他下意識的牽起妻子小手,後者微愣了一下,看去,回過頭來的夫君,眼中盡是道不盡的溫柔。
她笑了起來,露出淺淺的酒窩,一如冬日裡綻開的花朵。
心中安然。
“我的女兒在哪兒,薇娘,薇娘……”
得知女兒回來,在堂內織布的老夫人立馬放下了手中織活兒,急急忙忙的趕至府外。
見到老夫人走路時的身影,顫顫巍巍,嚴薇眼眶發紅,不顧一切的快步衝了上去,擁抱着母親,眼淚止不住的撲簌:“女兒不孝,讓母親擔憂!”
久別重逢的母女二人,各自垂淚。
正當呂布感慨於如此溫馨的場景,一道不合時宜的哼哧響起:“哼,婦人之態。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不用去看,光聽這聲音,呂布就知道,肯定是老爺子出來了。
相較上一回團年時的見面,如今老爺子頭髮已近乎全白,儘管聲音仍舊充滿威嚴,但呂布還是能夠隱約看出,老爺子的身子骨,大不如從前硬朗。
令人不得不感慨一句:歲月不饒人!
老夫人擦去眼角淚水,對自家老爺的說教早就習以爲常。以往或許還會回懟兩句,今兒個老夫人卻沒有同老伴兒鬥嘴,而是絮叨中帶着慈笑:“女兒難得回來一趟,我這是高興。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外祖父,玲兒可想你啦!”
小鈴鐺倒是不怕這位嚴肅的老爺子,飛快跑到老爺子的面前,手中舉着一個木人,甜甜的笑着:“這是玲兒從長安給翁翁帶來的禮物,翁翁喜歡嗎?”
老爺子瞅了眼那製作粗糙的木頭人,這種小玩意兒在幷州到處都有得賣,最多不過十文錢就能買到。
然則這份孝心,卻勝過了無數金銀玉石。
“還是外孫知道疼人,不像有的傢伙,每回來都打着空手。”老爺子接過小鈴鐺的‘貴禮’,冷哼着挖苦起來。
別人怕眼前這位大司馬,他可不怕。
聽着老爺子的指桑罵槐,呂布有些汗顏,女兒都能想到的事情,他這個當爹的居然都沒想到。
雖說之前有過接老爺子、老夫人來長安的打算,但老爺子脾氣倔得很,寧肯老死幷州,也不願來長安享受繁華。
對此,呂布也是無計可施。
“小鈴鐺,快過來,讓外祖母抱抱我家的小心肝兒!”老夫人對着小鈴鐺招手,疼愛之色溢於言表。
聽得外祖母的召喚,小鈴鐺又從外祖父這裡撲撲的跑了過去。
隨後,貼在孃親身旁的呂篆也走上前來,有模有樣的作揖行禮,聲音稚嫩:“篆兒見過外祖父,見過外祖母。”
老爺子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暗自點頭,小小年紀就能如此有禮,將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蠻兒,快到過來行禮。”嚴薇朝小兒子喊道。
那邊的呂驍好似沒有聽見,在門前那對貔貅上是又蹬又爬,想要努力騎在它們背上。
呂布只好過去抓來這頑皮小子,讓他喊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後,才放他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