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再一次拋投而出。
胡車兒的一對大眼珠死死盯着那支羽箭,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如中魔怔一般的念着:“進,進,進……一定要進,一定要進!”
然而,胡車兒再一次失望了,那支羽箭飛過銅壺的上方,超出了近一尺的距離。
兩支不中,就算剩下的三支全進,也沒有任何作用了。
胡車兒賭氣的將剩下三支接連拋了出去,結局如剛剛那兩支一樣,全都落在了銅壺外邊。
圍觀的洛陽百姓隨之起鬨起來,胡車兒的臉面掛不住了,走到那老叟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怒叱道:“你這老兒誆我,這根本投不中,快快還錢,否則老子今天掀了你這破攤兒。”
老人顯然也是經過風浪的人,並不曾被胡車兒的話語給嚇着,將衣袖一抖,輕鬆掙開胡車兒的束縛,看向這個準備撒潑的男人,捻鬚笑了起來:“切莫要胡說,如何投不進?”
胡車兒撿起地上的五支羽箭,橫在老者面前,“那你投個給我看看,要是投不進的話,可就別怪我翻臉了!”
老叟從胡車兒手中接過羽箭,也不瞄準,隨手一扔,那箭矢劃過一道大大的圓弧,不偏不倚的正進了銅壺口中。
胡車兒瞬間懵了一下,完全想不明白,怎麼就進了呢?
老人又拿過一支,輕輕一拋,再次投進壺中。
等胡車兒反應過來時,五支羽箭已像士兵般,挨個兒整齊的在壺中站好。
胡車兒啞口無言,只好作罷砸爛攤子的想法,抓了抓耳腮,嘀咕了聲:“還真他孃的邪了門兒!”
老人見胡車兒轉身欲走,開口叫住了他,一臉笑眯眯的說着:“公子,您要不要再試試,剛剛興許是你手感不好。”
胡車兒一想也對,於是又找呂布討了二十錢,說是先借着。
胡車兒向老叟交了錢,又玩了兩把,結果還是一樣的不忍直視,要麼力道不夠,要麼拋在銅壺上,十支羽箭,也僅有一支投進。
胡車兒還想再試,呂布直接將他拽出了人羣。那老者能夠將五支羽箭輕鬆投中,而且都不用眼睛去瞄,說明他早已爛熟於心,這和軍中的神射手是一樣的道理,除了丁點兒的天賦,其他就是永無止境不間斷的練習,才能箭無虛發。
呂布敢肯定,若是叫這老者跟他比騎馬射箭,格鬥搏擊,老人一樣也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胡車兒聽完似乎明白了些,離開這一處,又往別處繼續轉悠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晌午,洛陽城中依舊熱鬧非凡,沒有半點冷清的跡象,溜達了近兩個時辰的主僕二人找了個空地,坐下來暫作歇息。
洛陽城這麼大,哪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逛得完的。
歇息的時候,呂布纔想起件重要的事情來,剛纔光顧着跟胡車兒到處瞧熱鬧去了,把正事兒居然都給忘了,今天要找不到擡宣館,他主僕二人晚上就得流落街頭了囉。
胡車兒可不管這些,探着脖子四下張望,忽然眼睛一瞪,指着一處驚訝起來:“爺,你看那胖婆娘,居然抱了只虎在懷中,膽兒挺肥呀!”
呂布順着方向看去,在右前方不遠處的槐樹下有一位豐腴婦人,懷中抱着個小東西。通體墨黑,長不過兩尺,四足虎鬚,身形嬌小,周身卻無斑紋,垂蕩着的尾巴,看樣子應該是頭未成年的黑虎崽。
呂布十四歲就博殺過猛虎,自然不會將區區一頭虎崽放在心上,但這小黑虎的叫聲着實將二人給嚇了一跳。
喵~
其聲音綿柔懶散,不似普通惡虎的呼嘯山林,也沒有低吼嗚嗷,極爲怪異,更沒有絲毫萬獸之王應有的氣勢,但配上那對金色的瞳子,實在令人感到發怵。
胡車兒以爲是那‘黑虎’發現了自己,做賊心虛的趕緊從那婦人胸脯撤回目光,問向呂布:“爺,你聽見沒,它這叫聲怎麼怪怪的,聽得我都有些毛骨悚然。”
你要問戰馬兵器,呂布或許還能解答一二,至於這個從未見過的物種,呂布哪會知道,便胡亂的回了一句:“可能是虎崽的異種。”
說完後,呂布起身準備去尋擡宣館的位置,胡車兒拍拍屁股上的泥塵,跟隨其後。
…………
“爺,你看那是馬還是驢子,怎麼背上還有那麼大兩坨拱起來,它也不嫌累的慌……”
“爺,你看那是什麼……”
“爺……”
一路上胡車兒完全是被好奇寶寶附體,弄得呂布一個頭是兩個大,他也是近來纔開始翻書閱卷,而且看得也都是與作戰統兵佈陣相關的書籍,哪會知道這些奇聞異事。
走進一條衚衕,穿過之後便進入了祥符道,這條道上行人不多,頗爲清淨。呂布順着道往南走,沒多久,便在右邊的一座宅子前停下了步子,門口匾額上清晰的刻着‘擡宣館’三個鎏金大字。
守在門口的四名士卒將手一橫,阻下了呂布,揮手驅趕道:“小子,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趕緊走,趕緊走!”
胡車兒聽到這話,指着幾人就破口大罵起來:“一羣沒眼力的玩意兒,知道你們面前這位爺是誰嗎!”
呂布站在原地,也不惱,口中說着:“我奉天子詔,前來等待面聖。”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皆是狐疑不定。
前來面聖的人,他們不是沒有見過,但能夠面見天子的,哪一個不是錦衣玉帶,車馬出行,卻從未有過像呂布這般穿着寒酸之人。
但有句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萬一要是真的呢?
四人中有個圓臉的漢子問了起來:“你如何證明?”
呂布便拿出皇帝的詔書,出示查看,那位圓臉漢子態度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躬着身子接過詔書,小心翼翼的說着:“大人,請您在此稍等,小人這就進去通稟。”
近幾年,天子少有召見外臣,擡宣館也因此成了個清水衙門,油水也跟着縮了好大一截。
館內,負責接待的奉常張沅右手忖着案桌,正打着小盹兒。
“大人,大人……”圓臉漢子拿着詔書跑進了堂內。
張沅聞聲睜開眼睛,忽然左眼角一跳,古話說‘右眼跳財,左眼跳災’他向來是一個極爲信奉神明的人,心中趕緊唸叨了兩聲:“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隨後,張沅才坐直了身子,問道:“何事?”
“大人,有個男子自稱奉召面聖,我見他衣着寒酸,不像是有來頭的人物,將他拒在了門外,特來請大人定奪。”圓臉漢子一邊說着,一邊將那詔書遞交了張沅。
張沅接過詔書,迅速掃了一眼,朝那圓臉漢子吩咐道:“這詔書不假,你先去門外,本官親自前去迎他。”
等到圓臉漢子出了廳堂後,張沅招手叫來了一名心腹,輕聲囑咐道:“你速去張府一趟,告訴張公,就說呂布到了洛陽,人在我這兒,請示該如何處理。”
心腹點頭應命而去。
張沅隨後也走出了擡宣館,見到門口等待的呂布二人,上前像是遇見了許久不見的故人,熟絡的說着:“哎呀呂將軍,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了,快快快,裡面兒請,裡面兒請。”
在沒得到張讓的明確答覆前,張沅暫時還沒有必要撕破臉皮,畢竟呂布是要面聖的人。萬一被皇帝欣賞看中,從此飛黃騰達高官厚祿,這也說不準吶。
在洛陽做官,不機靈點哪行。
進了擡宣館後,張沅又說了一些‘舟車勞頓,將軍辛苦’之類不痛不癢的關心話語,然後又令人領呂布去了南邊的廂房住下,等待應詔。
入朝覲見的前一天會有宦官來此宣召,而且當天晚上,必須沐浴更衣,以示對天子的敬重。
至於什麼時候能夠面見天子,這就得看皇帝陛下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