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色籠罩下的洛陽城中,四處靜悄悄的一片,不聞蟲鳴鳥叫,勞作一天的百姓也早早進入夢鄉。
嘎吱~
安靜的府邸深庭,一聲細小的推門聲響起,寢屋裡走出個身着內衫,僅披了件絨毛外套的小小少年。
少年的精神似是有些疲乏,四下無人,他走至院中的石凳坐下,當他擡頭看向天空高掛的月色時,不禁悠悠嘆了口氣。
“年紀輕輕就嘆氣,這可不是好習慣喲!”
此時,一道稍顯戲謔的聲音響起。
庭院石門處,一名身穿大青色衣袍的俊逸青年正斜靠在門框,懷揣雙手,一臉笑意的望向這邊少年。
“姐夫,你怎麼還沒睡覺?”看清青年相貌之後,少年頗爲驚訝。在他印象之中,自己的姐夫除了喜好飲酒,第二件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睡覺。
眼下都深更半夜了,他居然還沒歇下。
這也難怪少年會覺得詫異。
青年臉上仍舊保持着笑意,反問起來:“這話該我問你纔是,這都什麼時辰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兒賞月?”
“你不也……”
“別跟我比,你老爹,也就是我那位岳丈,他又不管我,哪怕我睡到日上三竿都沒問題。你可不一樣,你卯時就得起牀,現在距卯時,只剩下快不到兩個時辰了,你還是早些去歇着吧……”
呂篆搖了搖頭,我睡不着。
看着這個有些倔的小弟,郭嘉想了想,隨即還是決定走過來坐下,試探問上一聲:“怎麼,遇到麻煩事兒了?”
呂篆‘嗯’了一聲,雖說他的這個姐夫整日看似無所事事,小時候也沒少‘欺負’他們姐弟三人,甚至常常把他們弄得眼淚汪汪,在姐弟三人心裡頭,這個姐夫就是個比大魔頭還可怕的存在。
然則父親和戲策叔父卻說,他們的這個姐夫郭奉孝,不僅有着‘鬼才’之稱,更是天底下少有的聰明人。
呂篆小時候不懂,現在也只稍微懂了一些,至少姐夫在很多呂篆引以爲傲的方面,要比自己厲害很多。
因此,呂篆也把心中的煩惱述說起來:“姐夫,賊軍擁兵數十萬,氣勢洶洶,我腦子裡亂得很,完全沒有主意對策。這是我第一次與父親並肩作戰,我想替父親分憂,不想成爲他的累贅……”
聽着呂篆這毫無底氣的發言,郭嘉大致明白了他的擔憂所在,遂笑着安慰起來:“你還小,之前又沒經歷過戰事,光靠之前讀過的兵書不行,那些都是死東西。想要打贏一場仗,紙上談兵沒用,地形、人口、道路等諸多因素都要綜合考慮進去,結合這些,再將兵法加以靈活運用,纔能有獲勝的可能。”
“打個比方,就好比你看史書中的記載,某某戰役死了幾萬十幾萬將士,在你看來,或許這就只是一個普通的數字。可你若是親身經歷過那場戰役,你纔會明白其中的震撼人心。”
郭嘉罕見的同呂篆講了許多。
呂篆默默聽着,在郭嘉講完以後,他問了聲:“那姐夫你有對策嗎?”
郭嘉笑了笑,“你父親早就問過我和陳公臺他們了,別擔心,雖說這次敵人看起來是頗爲棘手,但問題不大。你呀,只管好好在你父親身邊學着便是,他這次帶你隨行,不是想讓你當馳騁沙場的猛將,而是學會如何坐穩後方,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經郭嘉這麼一點撥,以呂篆的聰慧,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尤爲感激的說了聲:“謝謝姐夫。”
“你這麼懂事,我都有些想生個兒子了呢!”
郭嘉玩笑似的打趣起來,隨後揉了揉呂篆腦袋,同他說了聲‘早些睡覺’,便也回房睡了。
翌日,大將軍府。
從長安傳來的詔旨抵達,呂布閱覽之後,再次召集了麾下文武。
相較於上一次的會議,此番在人數上,明顯減少許多。
之前那些說要退守虎牢關或者避戰而守的人,呂布當時沒說,後來隨便找了由頭,把這些人接二連三的遣回關中待職,留在這裡,只會是貽誤軍心。
如今能夠站在議事廳內的人,皆是徹底的主戰派。
“公臺,說說眼下局勢。”
呂布望向陳宮,此番作戰,仍舊以陳宮作爲主軍師。
“是,主公。”
陳宮面向呂布點了點頭,臉上頗有幾許自信的神采,此番會戰,他被呂布委以軍師總參謀,陳宮心裡很是高興。
隨後,陳宮走至早就掛起的疆域圖前,與堂內衆將說着:“諸位請看,此番賊軍共有七大勢力響應,分作五路兵馬向洛陽合圍。”
“據探子來報,公孫瓚借道青州,已經與徐州的曹操、劉備匯合,此乃東面戰場,賊軍兵力約莫十五萬左右。”
“冀州牧袁紹擁冀、青兩州,是目前關外實力最強的諸侯,他出兵二十萬,先鋒顏良駐紮在魏縣,與麴義將軍對峙,此乃北面戰場。”
“南邊的劉表、袁術、張繡,共出兵二十三萬,分別從南陽、江夏、九江三地向豫州進發,其中劉表、袁術並未親自統兵。袁術以張勳爲帥,紀靈爲副;劉表也因年事已高,派長子劉琦擔任總指揮,蔡瑁、張允爲大將,此乃南面戰場。”
陳宮講解的同時,手指也在地圖上比劃着,並在目前諸侯聯軍的各處位置,做上醒目標記。
將近六十萬的總兵力!
還真是一個讓人心中沉甸甸的數字。
若是換作普通將領,恐怕在聽到這個數字以後,就已經喪失了鬥志,心驚膽戰。
可呂布麾下的這些個悍將不同,他們既然能夠有資格來此參與議事,並且坐到今天的將軍位置,就絕非偶然所至。
在座的衆多將領,哪個不是經過這些年的大浪淘沙,從一次次的血海里硬殺出來。若是實力稍有不濟,可能早就已經躺在了冰冷的地下,與青山爲伴。
對於生死,他們早已看淡,也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可不只是隨便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