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石殘垣,雜草叢生。
除去那高聳矗立的兩根石柱,依稀還能看出原本是一個山門的形狀,其餘地一切都化爲碎石,散落一地。被那茂密的雜草和灌木叢所掩蓋。
幽深空寂的山谷裡,時不時響起一聲聲瘮人的鳥鳴,回聲在山壁上碰撞,一聲聲重複着哀鳴,給人打心眼裡涌起無限淒涼。
蘇盼兒看得癡了,遲遲沒有動作。
“這些年以來,你不是一直都想找到鬼谷門的所在?”
程老的眼底充滿了緬懷之色,蒼老的面孔也顯得越發蒼老:“眼下,鬼谷門近在咫尺。它就在你眼前,你不進去看看?”
蘇盼兒的眼底閃過無數道變幻莫測地光芒,慢慢擡腳進了山門。
時空交錯,滄海桑田。
她眼前的一切景緻開始扭曲,眼前的山門變化成了另一幅景象。
蒼涼巍峨,高聳入雲的山門上,飛揚跋扈的“鬼谷門”三個字高高矗立。
下方站立着兩個人。
十一歲的小女孩正處於桀驁不馴的年紀。
一副唯我獨尊的狂拽模樣,頂着亂七八糟的七彩孔雀頭,梗着小腦袋,憤怒地瞪着她身旁的一名老者。
老者似無所覺,反而親切地彎下腰來,拍了拍她的腦袋。
“你就是蘇盼兒?”
“哼!”
她擡頭用力拍掉那隻可惡地大手。
“不回答?不回答我也知道你就是蘇盼兒!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師傅,你便是我徒弟。你可以不認我這個師傅,也可以對我不敬。卻不能對咱們的師門不敬。你明白不?”
他的手一指,指着那環拱門上,“鬼谷門”三個大字,鄭重其事的交待着。
時空流轉,彈指一揮間。
蘇盼兒閉了閉眼,又再度睜開了眼。
低語呢喃:“師傅,我……回來了……”
師傅,我回來了!
不孝徒兒蘇盼兒回來了!您看見了嗎?
盼兒真的已經回來了!回到了山門,回到了鬼谷門,回到了你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可是您呢,師傅您在哪裡……
“師傅……”
“師傅?”
十一歲的蘇盼兒憤怒地雙手叉腰:“就你?死老鬼,我看你再過兩年就要鑽土裡了,還想管教老孃?哼,別做夢了!告訴你,就是死,我蘇盼兒也不會叫你一聲師傅!絕不!”
年少輕狂!
脆生生的吶喊,彷彿穿越了無數時空,再度響徹在蘇盼兒的耳邊。
蘇盼兒擡頭,望着那隻餘下兩根殘柱的山門,一滴淚在她眼底匯聚。可還來不及滾落眼眶,卻已然隨着風消散。
那一聲師傅,她到最後也沒有叫出口。
死老鬼,死老鬼便是她給他的稱呼。
而他,總是樂呵呵地笑,無限包容着她。如今回憶起來,說不出的心緒在心底迴盪。
“是該,進去看看了。”
她的嗓音分外嘶啞,擡起腳,慢慢邁步跨上了石階。
蒼涼破敗無處不在,曾經繁華的鬼谷門,早已在歷史的塵埃中,化作了今日落魄的景象。
蘇盼兒避開絆腳的雜草和青藤,一步步慢慢往前走。
殘垣斷壁上,似乎還有刀刻斧鑿留下的痕跡。或許,那是戰鬥留下的累累傷痕,經過無數歲月流逝,呈現出來的,便是眼前的模樣。
“歷朝歷代的上位者都對鬼谷門進行打壓,離間,分裂崩析。到了如今,唯一還能證明鬼谷門存在的,便唯獨剩下這兩根斷柱了。”
程老感慨萬千,伸出手想要觸碰那斷柱,蒼老的手顫抖了片刻,最終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忍不住抹了把臉,卻摸到了滿手的溼。
“你錯了。”
蘇盼兒回頭,目光炯炯:“它還存在我的心底,永遠不會褪色!”
程老一愣,隨即突然笑了起來。大笑聲不住在山谷迴盪。
“別逗樂了,你真當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你不過就是個借屍還魂的孤魂野鬼罷了!擺出這番姿態,真當我是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貨?嗯!”
蘇盼兒的眼底劃過一道恍然。
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對方居然能猜到?
心念急轉間,她隨即輕笑了笑:“哦?你說我是什麼便是什麼吧!人總難免一死,死後能不能做孤魂野鬼,那就得看老天爺的意思了。說不定我這個孤魂野鬼,就正好了解鬼谷門呢。”
說完,她也不理會身後的程老,慢慢往裡深入。
程老愣了許久,似乎在琢磨她話裡的意思,這才急忙追上。
沿着青石鋪就的山道,順着山谷慢慢往前走,沿途經過了好幾個被雜草掩蓋的洞口,蘇盼兒都沒有停下腳步。反而一步步往前走,一直走到一處山澗前,這才駐足停了下來。
“這是藥廬吧?以前誰住在裡面?”
“你不是自己知道嗎?那你自己猜。”
程老不冷不熱諷刺了一句,心頭卻在打鼓。貌似她對這裡當真很熟悉!他很肯定對方沒來過這裡。
要知道,鬼谷門門人以神龜莫辯的本事著稱世人。而鬼谷門的山門裡,看似普通,可沿途卻遍佈着無數機關暗道。
當年那些人爲了掃蕩鬼谷門,也不得不經過多年努力滲透,這才避開了這些機關暗道攻入鬼谷門。可即便如此,也依然傷亡慘重,談之色變!
哪怕時過境遷,慘遭破壞,某些機關暗道卻依舊發揮着它們應有的威力,靜靜守候着來犯之敵。
可蘇盼兒的雙腳好似長了眼睛,自動避開了所有暗道機關。
這等本事,如何不讓程老吃驚?
蘇盼兒卻只是淡淡瞬了他一眼,腳下未停,繼續往前走。
進了她童年時待得最久的藥廬,可入眼處,卻是一處空曠地,上面佈滿一排排高低不等地梅花樁,靜靜地矗立在那裡。讓蘇盼兒很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裡……是練功的地方?”
“你以爲呢?”
程老明顯鄙視了她兩眼。認真打量着她:“娘娘果然不愧是娘娘。反應都和常人不一樣。一般人要是遇到這種情況,不是應該跳起來怒罵我一頓?可娘娘倒好,倒是如此安靜。倒是讓我這把老骨頭有些難以適應。”
蘇盼兒沒有回答他。
如果痛罵他一頓有用,她不介意多罵他幾次。
“你不是說,有人想要見我?人呢,他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