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之女?”
聖上一挑眉,忍不住擡頭看了秦逸一眼。突然猛烈咳嗽起來。
旁邊的吳公公急忙上前輕輕替他順氣,那腰彎得分外低,臉上一點形跡都不露。
秦逸依然一臉警惕注視着門外夜空裡的動靜,似乎根本沒有發現裡面氣氛詭異一般。
葉寒拜伏在地,沒有起身,也不動。
聖上咳嗽得厲害,心中念頭急轉。
要說君郡主之所以拖到現在還未曾婚配,自然和他當初一念之差有關。可這世間之事兜兜轉轉,有時候還真得看點命運的安排。眼下他已經暗中吩咐了禮部,替秦愛卿和君家嫡女擇定良辰吉日,可偏偏葉寒在此刻提出要求娶,可由不得他不多想。
等好容易止住了咳,聖上這才朝着身後的吳公公擺擺手,朝着葉寒說着。
“你怎麼想到要求娶君郡主?要知道,這盛京裡的名門貴女數不勝數,正值適齡的千金小姐更是多如過江之鯪,過去也從未聽你露過口風,朕多次問你可有中意的女子,你更是推三阻四,眼下怎麼說想娶就想娶了?”
聖上多年積威,臉上自然帶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架勢。
更何況他眼下的話帶着明顯的質問之意,換作別的大臣,估計早已匍匐在地,不住求饒了。
可落到葉寒眼裡,卻絲毫沒有撼動他那張一直板着的棺材臉。
他再度拜倒,隨即擡起頭望着聖上。
“以前葉寒之所以沒有娶妻,自然是因爲一直沒有碰到適合之人。眼下好容易有了一名情投意合之人,自然要及早娶進門,免得遲了一步,被別人捷足先登,微臣那才哭天無路,求助無門了。”
葉寒說得好聽,可是這般好似告白的話語,卻用一臉冷漠的神色說出來,確實怎麼看怎麼怪異,怎麼瞧怎麼覺得彆扭!
感覺不到他臉上的絲毫情真意切。
不過,倒是不難發現他是真心想要求娶的。
聖上深深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值守在大門外的秦逸,自然沒有漏過對方那雙高高豎起的耳朵,笑了!
“此事,就容朕再考慮幾天。”
聖上臉上帶着一道別樣的笑容:“再說了,朕也得問問那君家小姐的意思。要是真的造就了一對怨偶,將來不得落了埋怨?今兒就這麼着吧!朕這身子不舒服,就先歇下了。”
說着,便直接起身,往另一頭牀榻走去。
葉寒好想在再說什麼,可吳公公卻一臉是笑湊近他跟前。
“鎮國大將軍,眼下聖上龍體欠安歇下了,您也不用着急。憑葉大將軍您這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多得是朝中大臣爭着搶着把自己家的千金小姐嫁進大將軍府來?您就儘管等着好消息吧!”
說着,還衝着葉寒遞上了個稍安勿躁的眼色。
葉寒眼裡閃過一道明瞭之色,這才順勢朝着聖上所在的放心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大禮,這才退到一旁,閉目眼神。
他身上的傷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雖然說已經大好。
可當初被萬箭穿心的滋味兒可不好受,即便現在已經大好,可留在身體記憶裡的下意識的疼痛感卻依然折磨着他。尤其是午夜夢迴,他更是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再渾身大汗淋漓地倒回牀頭。
尤其在那時,過去從未有過的孤獨感襲來。
他又開始暗暗羨慕秦逸,有心愛的妻子可以噓寒問暖,替他分擔心事。還有可人的孩子,據說,你是一個長得很像蘇盼兒的女孩子呢!
一想起蘇盼兒,他的嘴角又帶起一陣苦澀的笑容來。
當初那山洞裡的一面之緣,卻鑄就了日後,他和她的這段孽緣!
也許是一開始她給他的第一感覺太過憨厚,而之後每次見面,她都在改變!不單單只是外貌,更有她這個人內在。剛毅穩重、獨立自信,渾身從內而外都散發着一種強烈的自信!
就好似一個發光體,只要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就會忍不住集中到她的身上。
可她早已是有夫之婦,他也不時告誡自己,萬萬不可跨越那雷池一步!
他和她結拜了兄妹,更是把自己對她的心思深埋進心底,以兄長的身份陪伴在她的身旁,關懷她,照顧她!
他以爲,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把這份喜歡訴諸口外,卻沒有料到,他們居然會遇伏!
聽見她在裡面,爲誕下另一個男人的孩兒痛苦掙扎,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拼盡一切也要讓她好好活下去,哪怕是犧牲掉自己!
在那一刻,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衝出去的!
當那無數只羽箭插進他身體裡時,他已然感覺不到疼痛。他反而是幸福的,因爲,他終於可以爲她做最後一件事!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又一次睜開了眼!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能活下來。
在得知自己又活下來時,他是高興的!高興她居然沒有放棄他!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痛心!他又要陷入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對着另一個男人笑,對另一個男人好!尤其這個男人,還是自己的好友!
他只能用冷漠和孤僻來掩飾自己眼底的脆弱,把自己武裝成一個不苟言笑的男人,繼續扮演好兄長的身份。
可是,秦逸卻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幫忙想想辦法,讓他可以擺脫和君家小姐的婚事。
他連想也沒想,便直接應下。
打算自己娶了她!
四個人中,總要有兩個人是幸福的纔好!
娶了君若雪,他葉寒也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好好的待她,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至於他自己嘛……
他又擡起手,捂住了胸口。
那裡,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又在一陣陣抽疼了!疼得他幾乎背過氣去,只能小心翼翼的呼吸。卻連呼吸都帶着巨疼!
他勉強擡起頭,看着那被破開的窗戶外,窗外寒風依然在呼嘯、噼啪的火爆聲還在持續、啼哭聲驚叫聲也依稀在迴盪……
他在想,也許,這輩子他都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