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面黑漆漆一片,大門口處犬吠聲不斷傳來。
“狗子,不許叫!咳咳……”
老蘇頭的呵斥聲從荷塘旁邊傳來,引得蘇老四加快了腳步。到了門口處,就看見老蘇頭杵着一根柺杖,正試圖喝止那頭不斷亂吠的狗子。
蘇老四趕忙出聲:“爹,您老怎麼還沒休息?”
他順勢看向那條亂吠的狗子。
當初被潑皮豬帶回秦家的那頭小狗狗經過幾年時間,早已長成了一條威風凜凜的大狗。
當年蘇盼兒離開後,這條狗總是喜歡每天清晨繞着秦宅轉圈兒,一旦發現有陌生人試圖爬牆,便齜牙咧嘴狂吠。更是因此咬傷了一個調皮攀爬秦宅那高高院牆的孩童,險些沒被人打死。最終還是蘇老四賠了三十兩銀子了事。
這年頭的鄉下銀子值錢,平常人家一年一兩銀子便足夠開銷。蘇家的狗咬傷了人,賠了三十兩銀子,這纔將此事了結了去。
原本衆人都打算任由這頭小狗狗自生自滅,是老蘇頭看它渾身是傷可憐得很,想到這狗子是當初四丫頭帶回來的,這才動了惻隱之心,端了碗飯食過去。
不料這條狗卻奇蹟般的撐了下來!
許是經過這場變故,這條狗比原本兇惡了無數。老蘇頭擔心狗子再咬人,這纔拿了鐵鏈鎖在院門旁側。
不料今晚卻好像發狂一樣亂叫。
想到這裡,老蘇頭對着那狗子左看右看:“老四啊,你說今兒這狗子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鬧騰,莫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爹,咱們這鄉下地方還能有啥大事發生?左右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蘇老四有些不以爲然,又看了眼狗子:“或許,是今晚沒餵飽?”
“我瞧着不像。”
老蘇頭搖頭:“這狗子當初被四丫頭帶回來,這些年都乖巧得很。今天這麼鬧騰,莫不是……”
“莫不是什麼?爹!”
蘇老四好奇地追問着。
老蘇頭遲疑地:“莫不是……四丫頭回來了?”
盼兒回來了?
蘇老四臉上一喜,隨即又垮下臉來:“爹,四丫頭可是有大事兒要做,哪裡可能回來?您快些回房去吧,眼下天氣冷,彆着涼了。”
“噯——”
老蘇頭點頭應下,又看了眼依然不住蹦躂的狗子,這才轉身往屋裡走。
不料他剛剛一轉身,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他本能回頭,卻看見狗子掙斷了鐵鏈,化作一道黑影朝大門外。
大門緊閉,那狗子居然直接從門底下的縫隙裡鑽了出去,很快便消失了蹤影。
二人大驚失色,急忙追出:“狗子,回來!狗子……”
蘇老四則追着狗子跑了一路,一邊跑一便罵:“狗子回來,狗子快回來!你要是再不回來,小心我宰了你燉狗肉香狗鍋!回來……”
剛剛追到後山路口處,跑在前方的狗子突然停下了腳步,發出一陣歡快的聲音。
蘇老四急忙擡頭一看,瞬間愣在了那裡!
“盼、盼兒……”
相比起蘇老四被嚇傻了,蘇盼兒也被這條狗嚇了一跳!
原本他們趕路疲憊,眼看距離家門越近,她越是生出一股近鄉情怯的感觸來。
可還不等她調適好心情,這條狗突然衝過來,搖頭擺尾在她的腳邊撒歡,不斷翻出肚皮在蘇盼兒腳邊磨蹭着,鼻子裡還發出低沉的討好聲。
“醜丫頭,這、這是你家的狗?”
身後的幾人原本還以爲是狼,又看到這條黃白相間的狗體型也和狼不同,這才鬆了口氣。
“是呢,可不正是我家的狗狗。只是我沒想到,都這麼多年了,它既然還記得我!”
蘇盼兒費勁的彎下腰,撫摸着狗狗的毛。
那狗攤開肚皮接受蘇盼兒的愛撫,顯然受用得很!
“可不是,你都離家這麼多年,它還記得你的氣息,跑了這麼遠來迎接你,難得啊難得!”
衆人都感嘆不已。
狗雖然是畜生,卻比很多人模人樣的畜生更記得主人對它的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蘇盼兒正感嘆着,突然聽見一道帶着驚喜、遲疑和小心翼翼的聲音。
“醜丫頭,真的是你回來了嗎?”
蘇盼兒倏地擡起頭,一臉驚喜色。
“爹!”
……
比起蘇老四追出去跑得快,老蘇頭剛剛追到大門口便跑不動道了,只得扶住門框喘氣:“唉,老了,不中用了……”
等好容易腿不那麼打顫,他纔看着外面黑漆漆地夜空,想着自己追不上狗子,只得站在門邊,等蘇老四迴轉。
不久,他果然聽到了蘇老四說話的聲音,中間還有狗子歡快的叫聲。
他憐惜那條老狗,急忙呵斥着:“老四啊!這條狗可是四丫頭帶回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可不能把它禍害了呀!否則,將來盼兒要是回來了,她……”
老蘇頭還在絮絮叨叨着,可眼前突然多了一人。
“祖父,盼兒回來了!”
老蘇頭嘴裡嘮叨的話語突然頓住,藉着手中的燈籠照了照,盯着蘇盼兒看了許久,這才抹了把眼睛,搖搖頭嘆了口氣。
“唉,老四啊!爲父老了,眼睛也花了。爲父居然看見四丫頭回來了,唉!也不知道四丫頭眼下怎麼樣了。”
這話讓蘇盼兒哽咽不已,她顧不得自己此刻正大着肚子,努力曲腿跪了下去。
“祖父,是我,是四丫頭回來了!四丫頭回來看您來了!”
老蘇頭瞪着蘇盼兒良久,眼底都是驚疑色。
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夢境裡。
蘇老四急忙上前:“爹,是盼兒回來了!是四丫頭回來了,還有您的外孫女也回來了!妍妍,快叫外曾祖父。”
小妍妍乖巧地上前拜見,嘴角帶起兩個甜甜地酒窩。
“妍妍拜見外曾祖父。”
老蘇頭渾身一顫,雙手不住顫抖,眼底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他支着手中的燈籠將蘇盼兒和小妍妍的臉反覆照了又照。
“真、真的是四丫頭回來了?”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去觸碰小妍妍的臉,老邁的手伸到半途,又縮了回去:“好,好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