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杜畿,拜見皇叔!”
當渡船在渡口停靠之後,劉闖就看到杜畿從船上下來,快步來到他面前,躬身行禮,“奉皇叔之命,杜畿率渡船三十七艘前來,聽候皇叔差遣。”
三十七艘!
劉闖心中一喜,但是在臉上,卻未表露出來。
他只是輕輕點頭,而後朝諸葛亮龐德夏侯蘭吳班四人看去。
見四人確定沒有什麼危險之後,纔開口道:“伯侯辛苦,而今時間緊迫,非寒暄之時。我們先渡河,務必要在曹軍反應過來之前渡過大河纔是。令明、元雄,你二人先行渡河。”
隨着劉闖一聲令下,飛熊鐵衛紛紛驅趕戰馬登船。
不過,爲了節省時間,劉闖決定,將一百匹戰馬留在大河渡口。
而這一百匹馬,都配備了高鞍雙鐙。也就是說,劉闖已決定,把這高鞍雙鐙的秘密,贈與曹操。
至於曹操是否領情,劉闖並不在意。
說實話,這高鞍雙鐙的秘密,也隱瞞不得太久,早晚會被曹操發現。與其這樣,倒不如爽快一些,也算是和曹操結一個善緣。自從得知袁紹的態度以後,劉闖就決定,助曹操一臂之力。
他當然清楚,袁曹之間的戰事,最後肯定會以曹操大獲全勝爲結束。
但這場勝利,卻需要數載光陰。
袁紹想要打壓劉闖,那麼劉闖就可以借曹操之力,牽制袁紹的力量。反正大家都是彼此利用而已,更何況袁紹不仁在前,劉闖自然不介意,再補袁紹一刀。
“伯侯,這些渡船,究竟從何而來?”
當馬匹和鐵衛登船之後,劉闖這才得了機會,詢問杜畿。
杜畿道:“皇叔,能得到如此多渡船,實非畿之功勞。”
“哦?”
杜畿猶豫一下,輕聲道:“依皇叔吩咐,末將帶人自孟津渡河。
哪知道才一渡河,就有人找上門來,說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末將當時就懵了,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對方卻表現的極爲誠懇,安排末將住下之後,還準備了三十餘艘船隻,供末將使用。
當時我也以爲,對方可能有詐。
可後來發現,對方是誠心想要幫助我……而且對方還說,他是皇叔的親戚,所以纔會出手相助。”
劉闖激靈靈一個寒蟬,卻有些糊塗了!
杜畿做事,一向是很小心,他既然說對方沒有惡意,想來也是真的。
我的親戚?
劉闖實在想不起來,他在河內會有什麼親戚。
他的親人,只有劉勇一個,哪怕是鍾繇,和他也沒有什麼血緣關係。這突如其來的親戚,又是什麼來歷?劉闖心中疑惑不解,凝視杜畿半晌後,纔開口道:“可知對方,是什麼來歷?”
“是一個青年人,年紀應該與皇叔相差不多。
身材嘛,大約在八尺左右,長得倒是姿容不凡,說一口道地官話……我問他姓名,他卻不肯說。言皇叔渡河之後,他自會與皇叔相見,到時候也就明白。不過,他做事也確實周到,不但備好船隻,還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當。我本來也不想聽從他的安排,可他卻說,因爲曹公兵發河內,沿河渡船全都集結於武城。若我不願意接受他的安排,恐怕也找不來渡船。
後來,我還想把渡船搶走,卻發現他早有提防。
我出發時,他對我說:皇叔渡河之後,可往李城一行,他會在李城恭候皇叔大駕。”
劉闖聽得是越來越糊塗!
如果對方有心害他,大可不必派出渡船接應。
但他行事神神秘秘,讓劉闖毫無頭緒,不免感到迷茫。
回過頭,朝諸葛亮看了一眼,卻見諸葛亮面露沉思之色。
劉闖輕聲道:“孔明,你怎麼看?”
哪知諸葛亮卻沒有回答,反而看着杜畿問道:“那個人,長的什麼模樣?”
杜畿回答道:“他的長相,頗爲英武,只是感覺着,有些陰沉。”
“是不是眼睛有些細長?”
“啊,二公子這麼一說,好像的確如此。而且,他的鼻子,頗似鷹喙……讓我有些不太舒服。”
劉闖疑惑道:“孔明莫非,認得此人?”
諸葛亮臉上也露出疑惑之色,輕聲道:“說起這個人,兄長應該也見過。
我現在不敢肯定,是不是他……但如果按照伯侯所言,很可能就是他……河內司馬懿,此前曾在高密見過兄長,後來又隨胡昭先生前往不其,我還陪着他前往膠東巡視,是個心思極爲深沉之人。”
“司馬懿?”
劉闖露出愕然之色。
沒錯,他的確是見過司馬懿,只是想不明白,司馬懿怎可能跑來幫他。
他和司馬懿也不過一面之緣,甚至沒怎麼接觸。如果真如諸葛亮所言,那個幫他的人是司馬懿的話,的確是有些古怪。司馬氏,是河內望族,與曹操的關係密切。劉闖甚至知道,司馬懿的父親司馬防,與曹操有知遇之恩。而司馬懿的大哥司馬朗,如今就在曹操手下效力。
以司馬氏和曹操之間的關係,司馬懿怎可能幫助自己?
“孔明,會不會是你猜錯了?”
諸葛亮面頰抽搐一下,輕聲道:“兄長,對方顯然已經猜出咱們的路線,所以才安排在李城相見。既然如此,咱們便走一遭……從目前情況來看,他對咱們似乎並無惡意,見一見倒也無妨。
不過,我覺得應該就是司馬仲達。
那傢伙喜歡裝神弄鬼,做事頗有神道。但若以才幹而言,倒也的確不俗……是不是他,咱們去了李城就能知道。若真的是他,到時候見了面,他自會與你說明。就算不是他,也無大礙。”
劉闖想了想,頗以爲然。
反正已經走到這一步,便走一遭,又有何妨?
想通之後,劉闖也不再糾結於此事。
三十餘艘渡船,的確是加快了劉闖渡河的速度。
原本依照劉闖的預算,所有人渡過大河,至少要幾個時辰才成。如今杜畿所部早就在對岸集結,而馬匹有消減了一百匹,自然也就縮短了渡河時間。只兩個時辰,眼見着剛過戌時,劉闖等人就全部渡河完畢。劉闖下船後,把兵馬集結完畢,正準備出發,卻看到一干船伕把往渡船上搬運乾草,潑灑火油。
“伯侯,他們在做什麼?”
杜畿道:“他們要燒船。”
“啊?”
“這些船若不焚燬,必然會留下破綻。
據那位公子交代,把船燒了以後,所有人跟咱們一同離開,前往李城。”
三十餘艘渡船……
這個人,倒是好大手筆!
就在劉闖思忖之時,渡口上已騰起熊熊烈焰。
三十多艘船隻,被烈焰籠罩,從黃河上游襲來的風,更助那火勢兇猛。
“皇叔,咱們走吧。”
劉闖跨坐馬上,看着熊熊燃燒的渡口,輕輕點頭道:“好,咱們出發!”
亥時,夏侯淵率部抵達黃河南岸渡口,就看到對岸火光沖天。
而渡口上,除了一百多匹戰馬外,不見一個人影。看到這種情況,夏侯淵怎可能不明白是怎樣的狀況?
他鐵青着臉,站在渡口上一言不發。
河對岸的渡船,在沖天的大火中,緩緩沉入水中。
看那火勢,至少已燒了近一個時辰,也就是說,劉闖等人早就已經逃走。
若無這大河阻攔,夏侯淵倒是頗有把握,追上劉闖等人。可現在……就算能找到渡船,待全部渡河之後,中間至少相隔兩三個時辰,說不定劉闖早就逃匿無蹤,又當從何處去追查?
河內,而今正處於戰亂狀態,所以想要逃走,並不困難。
劉闖等人大可以扮作潰軍,亦或者裝成曹軍先鋒人馬,估計一路上不會遇到什麼麻煩。
夏侯淵咬牙切齒,偏又無可奈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就見一員小將牽着一匹馬,快步來到夏侯淵面前。
“將軍,這馬有古怪!”
“東來,什麼古怪?”
小將名叫費曜,也是夏侯淵的部曲。
雖然夏侯淵此時惱怒異常,但是在部曲面前,還是按住了火氣。
費曜道:“將軍請看,這馬上的馬鞍和馬鐙,似乎是經過改良,式樣與我等所用不同。”
“哦?”
夏侯淵聞聽也是一怔,忙走上前,從費曜手中接過繮繩,仔細打量這匹戰馬。看上去,似乎的確不太一樣!夏侯淵眉頭緊蹙,沉吟一下,便扳鞍認鐙,翻身上馬。騎着這匹馬走了一圈之後,夏侯淵的臉色就變了。身爲馬上將,夏侯淵又怎可能覺察不出,這鞍鐙的不尋常?
“東來,可檢查所有馬匹?”
“都已經檢查過了,全部是這種鞍鐙。”
夏侯淵立刻道:“傳我命令,把所有馬匹收攏起來,絕不可漏了一匹馬。”
“喏!”
劉闖這是什麼意思?
夏侯淵有些糊塗了……他不相信,這是劉闖疏忽所致。鞍鐙的用途,想來劉闖心知肚明,若騎軍配以鞍鐙,戰鬥力至少能提升兩成。別小看這兩成的戰鬥力,在戰場上絕對是至關重要。
可如果說,這鞍鐙是劉闖故意留下來,似乎也說不通道理。
夏侯淵真的是糊塗了!
這劉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呢?
“費曜,你立刻帶人,將這些戰馬送往許都,交給荀尚書。”
費曜不敢怠慢,忙領命而去。
夏侯淵則在渡口繼續滯留,命人尋找渡船……同時,他派人前往武城抽調船隻,並把劉闖逃走的消息,通報與曹操。
可他也清楚,等到武城的渡船抵達時,劉闖肯定已經遠走高飛。
這一次讓他逃走,不異於放虎歸山。
不過,劉闖既然逃脫,應該是往東走纔是。畢竟北海國和東萊,位於許都東面。可劉闖卻往北走……甚至還渡過了黃河。難道說,他想要放棄北海國和東萊的基業,投奔袁紹不成?
此前,夏侯淵急於追捕劉闖,並沒有考慮周詳。
這會兒眼見追捕劉闖無望,夏侯淵才醒悟過來,劉闖逃跑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不對,這傢伙肯定還有後招!
夏侯淵越想,就越覺得有問題。
他不敢繼續在渡口停留,連忙返回成皋,再次派人前往武德,通稟曹操。
同時,他身爲潁川郡太守,不能擅離職守。已經離開潁川一整日的光景,萬一這時候張繡出兵,而他又不在潁川,豈不是貽誤戰機?所以,夏侯淵只得在成皋寫了一封書信,詳詳細細把事情的經過說明,而後第三次派人前往武德。天亮後,他接到消息,荀彧命他即刻返回潁川。劉闖一事,與他並無太大幹系,荀彧會親自派人,向曹操解釋,夏侯淵不得擅離。
這次放走了劉闖,日後必成心腹之患!
夏侯淵在離開成皋的時候,看着黃河北岸方向,心中不禁心中暗自嘀咕。
同時,他又暗自讚歎:恐怕所有人都看走了眼,以爲劉孟彥是個有勇無謀之輩……他這次在潁川耍的這一手金蟬脫殼,可是漂亮的緊。主公雖然對他頗有忌憚,想來還是看輕此人。
李城,隸屬溫縣,是溫縣治下的一座小鎮。
它位於濟水南岸,向東渡濟水便是平皋,向西三十里就是溫縣縣城。
劉闖等人渡過大河後,連夜抵達李城鎮……
不過,他們並沒有進入城鎮,而是直接來到城鎮外的一座田莊。
“皇叔,別來無恙!”
當劉闖一行人進入田莊之後,就見一個青年迎上前來。
火光照耀下,劉闖一眼認出,這青年正是司馬懿。心中雖已有了一些準備,可劉闖還是愣住了。
他翻身下馬,朝司馬懿拱手道:“仲達,多謝你出手相助。”
司馬懿微微一笑,上前拉住了劉闖的手。
“我知道皇叔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
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進屋再說……這裡非常安全,皇叔不必擔心。
我已經爲皇叔安排妥當,待天亮之後,會送皇叔安全北上。”
“仲達,不會連累你吧。”
“放心,這座田莊,並非我司馬氏名下產業,乃冀州中山國豪商蘇雙名下產業……蘇氏多年以來,暗中與我司馬氏合作,也算得上是盟友。待天亮後,皇叔就混入蘇氏商隊,離開河內。”
司馬懿顯得非常爽快,一開口就交了底兒。
他這樣做,也是爲了安穩劉闖的心。
畢竟劉闖現在身在險境,就算是有些提防,也在情理之中。
見司馬懿說的如此痛快,劉闖雖然依舊警惕,但卻不似之前那樣緊張。
他讓龐德和吳班率部在田莊內駐紮,而後帶着夏侯蘭和諸葛亮,隨司馬懿來到了一間密室。
“皇叔可是在奇怪,我爲何要幫你?”
“正是!”
劉闖手持巨闕劍,凝視司馬懿道:“我雖與仲達有一面之緣,但自認還沒有讓仲達你冒毀家之風險前來相助。雖然你這次幫了我,但我還是需要一個解釋。若不能讓我滿意,休怪某家無情。”
司馬懿輕輕嘆了口氣,“皇叔心中疑惑,我自然可以理解。
皇叔可知,我前次爲何會隨胡昭先生前往高密?雖說胡昭先生與我有授藝之恩,但說實話,那時候高密還不足以吸引我前去。呵呵,我之所以會去高密,乃是奉家父之命前去查看。”
“你是說……”
劉闖眉頭緊蹙,有些不太明白。
而諸葛亮和夏侯蘭,也都露出疑惑之色。
司馬懿輕聲道:“其實,我與皇叔,乃是表兄弟。”
“啊?”
“皇叔生母,是我姑母。”
“什麼?”
劉闖聞聽,頓時大驚失色。
他想起來了,他的生母的確是複姓司馬。但在此之前,他並沒有把母親的姓氏,和溫縣司馬氏聯繫在一起。要知道,這司馬氏並非只有溫縣一家,潁川也有一個司馬氏,其代表人物,便是享譽後世的水鏡先生司馬徽……劉闖一直覺得,母親之‘司馬’,應該是和潁川‘司馬’有關。
畢竟,劉陶是潁川人,那司馬氏也是潁川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更大。
哪知道……
劉闖的思緒,一下子亂了。
母親,竟然是溫縣司馬族人?
諸葛亮也是一臉驚愕之色,他猜到了各種各樣的結果,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若是這樣子的話,司馬懿幫助劉闖,也就有了一個合理解釋!
“孔明,衡若,你們出去一下。”
這裡面肯定有一些隱秘之事,否則母親是司馬氏族人,怎麼可能做不得正室?
而司馬氏也一直沒有表明這麼一層關係,就算是荀諶鍾繇等人,似乎知道其中內情,卻不願多說。
諸葛亮和夏侯蘭相視一眼,忙退出密室。
“仲達,家母真的是……”
司馬懿露出一抹苦笑,輕輕點頭。
“這件事,我也是去年底才知道這麼一件事情。
皇叔可還記得,你去年底剛到許都,便遭遇一次刺殺的事情嗎?那件事,便是家父安排……曹公一直不肯安排你與天子相會,若拖得久了,與你並無好處,所以家父便安排了那場刺殺。
一來,是爲了給你製造聲勢;二來也是希望藉此機會,迫使曹公對你加以保護。
因爲當時許都城中,很多人想要對你不利。在經過那場刺殺之後,所有人都會對你加以關注,便是一些人有心對你不利,也不得不忌憚幾分。在那之後,家父才把咱們的關係告訴我。”
原來……
劉闖不禁暗自苦笑。
一直以來,他都在猜測那次驛館外的刺殺是何人所爲,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出自司馬防之手。
“仲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