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想着這其中的迂迴曲折，心裡已是凌亂不堪。
怎麼會是這樣？
“不可能的……”她拼命的搖搖頭，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證實什麼，猛然問道，“那榮寶哥呢？他與二夫人無冤無仇的，爲什麼會送了命？”
孫管家垂下頭，臉上全是悔意。
“這事兒……也是怪我不好，當初我一心爲他的前程着想，所以才自作主張給他說了一門親事，哪裡會想到這孩子就這麼倔……”
“……”
喜兒一頭霧水，這其中有什麼關係嗎？
孫管家接着道：“榮寶與你在石林私會，這事兒不是被二夫人知曉了嗎？二夫人當時不但沒有對你們加以爲難，還好心將你們都放了，後來榮寶要與你私奔，手中有一千兩的銀票不是嗎？”
喜兒點點頭，倏地望向沈歸雁……
“那銀票……”
孫管家適時解答了她的疑惑，“那銀票並不是少夫人給他的，而是二夫人！”
喜兒面露震驚之色，“這……這怎麼可能？榮寶哥當日明明與我說過，那銀票……榮寶哥明明和我說是少夫人給他的，他說因爲少夫人想要將我留在身邊，所以纔拿銀票想將他打發了，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們，他沒有辦法，所以纔想和我私奔。”
“怕是榮寶也騙了你！”
“不會的，榮寶哥他不會騙我！”
“哎……”孫管家深深一嘆，道，“當初，二夫人自從知道了你與榮寶的關係之後，便一直在暗中留意你們，她知道我不讓榮寶娶你，料定榮寶爲難，所以才用那一千兩收買了榮寶，榮寶收了她的銀票，心想着反正要與你私奔離去了，所以才按照二夫人的吩咐，故意撞破了那晚在花房之事，藉此陷害少夫人。”
“不！孫管家……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不過就是揣測而已，你不要被她的三言兩語就矇騙了，不是這樣的……”
喜兒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已經倒了這一步……
孫榮寶死了。
而她，她成了高御軒的女人，肚子裡懷着孩子，再沒有退路了，怎麼還能去承受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誤會？
孫管家卻惋惜的道：“我也是一心要替榮寶報仇，起先懷疑是少夫人，但是後來少夫人找到我，我不想讓真正殺害榮寶的真兇逍遙法外，所以就自己親自去查，後來查到了鳳鳴軒的林嬤嬤……”
“……”
“那林嬤嬤是二夫人的心腹，全家老小都依靠二夫人的照拂，若換作以往她是絕對不會出賣二夫人的，自從二夫人被軟禁後，她也在心裡盤算着困在鳳鳴軒裡怕是沒有出頭之地了，所以隨便用些銀子就收買了她，她就把什麼都招了。”
“！”
喜兒心頭大怔，再也找不到反駁的話語來。
就算她不信沈歸雁，但孫管家不會說謊。
孫管家比任何都希望能將真兇找出來，以告慰自己兒子在天之靈。
事已至此，那些籠罩在心頭的迷霧終於逐漸散開了……
回想起來，他們最後見面的那一晚，孫榮寶約她私奔，在提起那張銀票是沈歸雁用來打發他的時候，孫榮寶的眼中確實有過幾分遲疑。
所以，她當時也是不信的。
沈歸雁不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
就算在這件事情中，那王子坤和媚兒死得蹊蹺，但她當時並不願意相信乃沈歸雁所爲，更不相信沈歸雁
會因此而加害孫榮寶。
直到孫榮寶的死訊傳來，她不信也得信了。
會不會，這根本就是王鳳鳴的陰謀？
王鳳鳴將沈歸雁視作眼中釘，已不是什麼秘密，所以時刻在盤算着，所以在撞破她和孫榮寶私下幽會的時候卻不揭穿，就是爲了等到這麼一天，用孫榮寶的死來離間了她和沈歸雁之間牢不可破的主僕情誼。
瞧，如今不是達到目的了嗎？
王鳳鳴千算萬算，只算漏了一點……
那就是，她自己已命喪黃泉。
隨着王鳳鳴的死，這一切事情都將告一段落了，喜兒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如今站在沈歸雁面前，她還有何臉面？
“事情就是這樣，所以喜兒……你記住，我從來都沒有虧欠你什麼，如果你心裡對我有那麼一點點感到抱歉的話，以後見了我，你就繞着道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當一切都無力轉圜，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眼不見爲淨。
喜兒一個字也再說不出來。
她離開的時候，腳步有些踉蹌，跌跌撞撞的從沈歸雁的屋裡離開，顯然是還沒完全接受事情變成了這樣……
沈歸雁轉了身，沒有回頭去看。
腦子裡，浮現的都是以前的畫面。
那個與她相依爲命、相互取暖的喜兒，那個在她被懲戒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擋在她身前，爲她挨板子的喜兒……
可是，女人之間的感情再怎麼牢靠，也抵不得中間夾着男人。
回不去了……
就像她和高御軒，也一樣。
然而，高御軒卻不這麼想，高婧離府回京之後，他的時間又空了許多下來，依然會像之前的幾天一樣，不管她有表達過多少次不想見到他的意願，他依然固執的藥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是真心的不想在這樣的夾縫中生活，如果他能放了他……
可，他的回答總是一句話，不可能！
哪怕他能抓住的只是她的軀殼，也絕不放手。
沈歸雁拗不過他，而且他以溫柔待她的時候，她覺得連與他爭吵都沒了意思，索性也就由着他去了。
一日又一日，能熬到幾時，她也不知道。
在府裡，她大多數時候都是閉門不出，不想見到沈璐瑤，不想見到喜兒，她誰也不想再見。
除非，可以出府去。
高御軒拿她沒了辦法。
他知道她心情鬱結，若是長此下去悶出病來可如何是好？反正要他放她走是萬萬不可能的，只能提議陪她出府到外面去逛逛，他一直陪着她，她也必須要跟他回來，這是他最後的讓步，底線不可越。
臨安城內，十里繁華。
記憶中，這還是他第二次陪着她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閒逛，第一次是在他們成親三日後，他陪她回門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雀躍得像是飛出籠子的鳥兒，看什麼都是新鮮的。
可如今，他大多數時候只能沉默，多希望她能像別的女子一樣在小攤小販前駐足，看中了什麼喜歡的小玩意兒，央着他給她買……
可她卻比他更沉默。
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笑容。
她一點兒都不快樂！
沈歸雁看着腳下的路，忽然茫然得完全找不到方向，她渾渾噩噩的想，如果沿着這條路一直一直走，會不會回到她來時的地方？就像別的女主角，一眨眼就回到了現代，然
後將這些經歷都當作是黃粱一夢。
她正走着，頭頂的陽光忽然被遮住。
頓住腳步的時候，才發現高御軒一直都跟在她身邊，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油紙傘，爲她遮蔽出一片陰涼。
而她，亦在不知不覺間走到僻靜的地方，遠離了喧囂。
“太陽大，我們要不要找個陰涼的地方先休息一下？你就算不顧自己，好歹……好歹也想着肚子裡的孩子……”
他開口的時候，沉沉的無奈壓下來，幾乎讓他透不過氣來。
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根本就是在折騰自己。
他現在想要對她好，都顯得這般無力。
沈歸雁站在他面前，從他那麼無奈的目光中，彷彿看到了心疼，可他爲什麼要心疼，爲什麼……這麼可惡！
她寧願他對她壞一點。
那麼，她也就可以將他恨得徹底一點，不必彷徨，不再爲難。
可是，他又偏偏對她這般好……
她的目光直直的，忽然動了下嘴脣，說話訥訥的，她對他道：“我餓了。”
他只聽了這麼一句，心中竟然一喜，朝她走進了一步，馬上就拉着她的手，道：“那你想吃什麼？我們儘快回去，以後你想吃什麼就告訴我，我讓下人去……”
“想吃糖葫蘆。”
她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提出這麼一個要求的時候，高御軒整個人都愣住，有些遙遠的回憶，一下子就清晰的鑽進了腦子裡……
“不行！不是說肚子餓了，吃糖葫蘆怎麼會飽……”
“可我就想吃糖葫蘆，你去給我買。”
她的聲音軟軟的，類似撒嬌，他聽得心裡也是一軟，可他卻再也高興不起來，又問道：“現在嗎？”
“對，就現在，你去買，我在這兒等你。”
“你等我，然後呢？我不會再迷路了，可是……你先回答我，是不是我回來的時候，同樣就找不到你了。”
“……”
沈歸雁沒有回答。
也許，就當成是默認。
又也許，他那麼低沉的語氣，壓得她的心頭沉甸甸的，她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再說出些什麼話來。
他知道，她那麼想離開。
她也不是第一次騙他去買糖葫蘆，她說會在這裡等他，可是，是不是像上次一樣，等他回來了，就再找不到他了。
“你想丟下我，一次還不夠，現在還想來第二次，是不是？”
“我想吃糖葫蘆！”
沈歸雁始終不曾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執拗的重複了一遍她的要求，四目相對之際，兩人久久都不再有聲音。
終於，還是高御軒敗下陣來。
“好。”
他這麼回答她，然後道：“我們打個賭，我就賭……我回來的時候還能再見到你，反正我不管，如果你不見了，我就一直在這裡等你，永遠！我說到做到，如果你忍心，如果你捨得，那你就走，反正我要等你回來……我知道我不夠好，你嫌棄我想不要我，但是……反正我相信你不會離開我……”
如果，他們的僵持會一直這麼持續下去，還不如賭一把。
他不過就是賭她的不忍心，不捨得。
沈歸雁沒料到他會說這樣的一番話，當場愣在原地。
在他決然轉身的那一瞬，不知怎麼的，她忽然就淚雨如下……
這男人，怎麼這麼能折磨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