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御軒看到了她眼中的驚訝,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現在太君抱恙在身,恐怕是去不成了,你是我的娘子,當然要陪我一起。”
“就這樣?”
“就這樣!”
纔怪!高御軒在斬釘截鐵回答她的同時,心裡就馬上否認了一句,有了她剛纔的言語和行動證明,他已經對她的心沒有懷疑。
尤錦笙算什麼東西?
他以前最不願他們見面,就是不希望看到他們舊情復燃、暗送秋波什麼的,既然現在危機解除,沈歸雁就更該去了。
沈歸雁想想也對。
高府接連出了這麼多事兒,危難重重。
尤錦笙如此大張旗鼓,不就是爲了看高家的笑話嗎?
如果她不出席的話,想來也會遭來話柄。
她纔是堂堂正正的高家大少夫人,之前說不去了不過是顧及高御軒的感受,怕他心裡不舒服,既然現在都把話說開了,她理應陪在他身邊。
可,他哪裡又知道高御軒還是在較着勁……
他就想將她時刻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巴不得永遠也不讓那尤錦笙看到。
現在,卻想着非要讓尤錦笙看一眼。
曾經,尤錦笙不是三番四次的在他面前吹噓挑釁,信誓旦旦的說沈歸雁愛的人不是他高御軒嗎?
那,就該讓尤錦笙看看。
她愛的人是他!
她的肚子裡還有他的孩子,他們永遠也不會分開。
他也知道這種較勁很幼稚,但他必須贏!
這樣也好,徹底打消了尤錦笙那些不軌的心思。
然而,千算萬算,高御軒卻還是失策了,當晚賓客雲集,畢竟是在尤錦笙自己的府邸,所以比起此前在福滿樓的那次,熱鬧百倍不止。
尤錦笙忙着招呼在場賓客,哪怕只是一介小小米商,他都有親自招呼到。
唯獨,避開了高家的人。
當晚,高家到場的人也不少,高世邦,高御軒兄弟倆,還有沈歸雁、沈璐瑤、元霜、甚至於高婕都來了。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坐滿了一個角落。
可是,尤錦笙在向客人敬酒的時候,卻偏偏略過了他們這麼明顯的一羣人,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他是故意的。
所以,這是尤錦笙給高家的一個下馬威。
同時也是高家在臨安的地位開始動搖的最直接的體現。
誰都知道,高懷遠的墓穴被盜,連屍首都失了蹤,高家已經能被人欺辱到這個份上了,而且高太君也病倒了,看在她是先帝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的份上,平時各個都讓她幾分,如果高太君歸了西,高家的聲望便會被大大的削弱。
雖然宮中有個婧貴妃,但九皇子年紀尚小,以後的事情誰知道?
如今山高皇帝遠的,婧貴妃的手再長,也管不了臨安的事情。
反之,高家隔壁的尤府卻如日中天。
這對比,多麼可笑。
尤錦笙既然刻意忽視了高家,自然也不會多瞧沈歸雁一眼,所以高御軒所打的如意算盤就這麼落空了。
高家的人,紛紛沉聲,黑了臉。
他們何時受過這樣的冷遇。
高御軒看到尤錦笙輕蔑的模樣,差點就要掀桌,不過他這個舉動被身旁的高世邦察覺,並制止了。
高御軒這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高世邦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今日前來的主要目的,要查清高懷遠的屍骨被盜一事是否尤錦笙和尤大娘所爲。
他與高世邦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安撫的拍了拍沈歸雁的手背,然後站起身來。
尤錦笙既然刻意忽視,他便只能主動出擊了。
“郡馬爺,我敬你一杯!”
比起其他人叫的巡按大人,高御軒更喜歡叫尤錦笙郡馬爺。
反正,不過就是一個靠着女人平步青雲的窮書生,有什麼好得瑟的?
他手裡拿着兩杯酒,主動的將其中一杯遞過去的時候,連臉上擠出來的笑容都太過於勉強。
尤錦笙回過頭,一副詫異不已的樣子。
“高大少爺!呵……我剛纔還琢磨着呢,帖子我是早早就送到高府去了,我還以爲府上的人看不上我這種小門小戶,剛纔一直沒看到你,還以爲是你不肯賞臉呢!”
尤錦笙笑開來。
他爽朗的聲音迴盪在主廳裡。
其他的人也都跟着紛紛的笑開來。
唯有高家的人,都黑着臉。
多年來,高家在臨安城內樹大招風,樹下的敵人也不在少數,所以誰也猜不透在這些笑聲重到底是有多少人在幸災樂禍。
尤錦笙的話,分明是明目張膽的嘲諷。
高家一大家子,在最醒目的位置,尤錦笙居然說他沒看到。
看來,是全然已經不將高家放在眼裡了吧?
越是被嗤笑,就越是要穩住陣腳。
高御軒也是一抹輕笑,將心中翻涌的情緒通通都壓制下去,淡聲道:“郡馬爺說笑了,雖然我高家在臨安是百年望族,但是……”
他的聲音一頓,忽然傾身朝尤錦笙的方向靠近了幾分,湊近尤錦笙的耳畔,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今天,雁兒親口對我說,她愛的人是我,她只願爲我生兒育女。”
“!”
終於逮到機會將這番話說出來,高御軒看到尤錦笙的笑容沉在了臉上,心中終於涌起了成就感來。
到場的人,大多數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在看着他們二人。
以前的高家,只要說出來就讓人敬畏。
可,如今多了個尤錦笙。
所以,那些人都在猶豫,到底應該站在哪一邊?
若是在這個時候站錯了隊,極有可能到最後滿盤皆輸。
高御軒說得沒錯,高家在臨安是百年的望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高家只不過是接二連三的出了事情,並沒有隕落。
何況,那婧貴妃纔回來省親不久,一旦朝中的格局有變,高家翻身的機會那是大大的,誰可比擬?
他們都還想聽高御軒接下來說的是什麼……
可是,誰也不敢湊太近,更聽不清他們二人在說些什麼。
高御軒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在一陣鴉雀無聲之後,大家就相繼竊竊私語起來,他又接着道:“哦,你娘有沒有告訴過你,那晚在破廟的時候她就已經交了老底,她想要我祖父的靈位和屍骨!”
“……”
“我知道,你們既然做得出來,就不會那麼輕易的留下把柄讓我抓,但是,連雁兒她都懷疑你了,她想來敬重我的祖父,若是讓她確定了是你
和你娘使計掘的墓,你說她該會有多恨你?”
“!”
尤錦笙臉上一派震驚,全然說不出話來。
他的牙根咬得緊緊的,卻不得發作。
四目相對,刀光劍影,然後忽然定格,對峙中。
其實,高御軒不過是在試探,查了這麼多天都沒有線索,唯一能懷疑的對象就是尤錦笙母子。
他也不怕什麼打草驚蛇了。
小心翼翼的時候,沒有任何成果。
那麼,他唯有下點猛料,將事情往明裡挑,纔有可能逼得對方自亂了陣腳,說不定還能露出點兒馬腳來。
果然!
尤錦笙露陷了。
他不過是以沈歸雁爲餌,親暱的喚了幾聲雁兒,說了這麼嚴重的一件事情,尤錦笙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否認!
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卻已經十有八九……
他心中冷笑。
曾幾何時,他也是被尤錦笙淡然的態度逼得幾乎抓狂,現在這種滋味終於輪到尤錦笙來受着了,他的心裡無比的暢快。
男人之間的戰爭,除了權力,便是女人!
誰讓,他們有共同的軟肋。
一擊即中!
高御軒甚至都沒給尤錦笙冷靜下來的機會,又接着道:“說起來……我還是希望她不要恨你的,畢竟恨也是一種對你的情緒。嗯,我果然該勸勸她,她就該淡漠相對,永遠都不要想起你這個人才好!”
咯吱!
尤錦笙驀地握緊拳頭,指關節咯吱作響。
一點點……
就差一點點,他就忍不住會憤怒的呵出‘高御軒’這三個字,然後說不定還會當場失態,當指甲陷入掌心的時候,那輕微的痛感終於讓他反應過來。
他要冷靜。
他沒輸,也不會認輸。
他退了半步,適當的與高御軒拉開了距離,微微一笑。
隨即,他竟然就這樣接過了高御軒手上的其中一杯酒,笑道:“高大少爺說得真有理,只是這敬酒呀……明知我不勝酒力,我已經喝了一圈下來,你卻纔這一杯,太不公平了,不行,我得請個幫手出來才行……”
他一邊說着,私下環顧了一週。
“喜鵲……”
他隨口喚來了一個小丫頭,詢問道:“嫣兒呢?”
喜鵲走到她面前,答道:“大人,嫣主子今兒身子不適,已經向郡主請示過,郡主已經允了她在房裡休息,不必出來見客。”
“胡鬧,這大喜的日子,她裝什麼嬌氣?去把人給我叫出來。”
“可是嫣主子她……”
“沒什麼可不可是的,快去!”
“是。”
喜鵲一個丫頭,哪裡敢不聽尤錦笙的吩咐,只得福身行禮,然後下去了。
那一刻,高御軒的心裡卻猶如萬馬奔騰,在尤錦笙隨口說出‘嫣兒’兩個字時,他就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舉動。
或者說,在過來尤府之前,他就已經想到尤錦笙會來這一招。
劉嫣這麼一張王牌,尤錦笙怎麼會不用?
高御軒甚至已經想好了各種情況下的應對措施,可如今驟然聽到劉嫣——那個他心存虧欠的女人,他的心還是亂成了一團。
半盞茶的工夫不到,劉嫣便再喜鵲的攙扶下登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