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
茫茫雪野中,一支北胡軍隊艱難行進着。狂風捲着大片大片的雪團砸過來,砸得又冷又累的軍士們身體亂搖晃。這隻隊伍的領將庫唯痛苦地眯起眼睛,他厚厚的皮帽檐上掛着一層冰,臉早已凍得麻木。他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士兵,他們的穿戴要比自己差很多,不少人都凍傷了手腳。真是可恨,出發前他向上面要求配發加厚寒衣,答覆竟然是緊急軍事調動,來不及配備,讓他們先行出發,隨後再補配。
在這滴水成冰呼吸成霜的冬季,只有那些末流不成器或者得罪了上司或者犯了錯誤的軍士纔會被派去幹戍邊這種苦差事。作爲瑟丹王子的嫡系精銳部隊,他們何時受過這種罪!
誰會在冬季打仗?王城的那些老爺們瘋了嗎?南正的士兵比他們更不耐凍,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季節發動戰事!瑟丹王子的舊部被分成多股小隊到各個邊卡去加強防守力量,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麼回事!庫唯在心底第一百零八次詛咒了卡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強健有力。“兄弟們,再堅持一會,前面有一處坡地可以避風雪,咱們到那裡休整。”
“咱們什麼時候開戰啊?”雲之光興致勃勃地問。
“你們整日在朝上不都忙活這些,倒來問我?”
“嘿嘿,從你這裡弄點□□消息,雖然各部每日忙得四腳朝天,但皇上還沒有最終下令啊。”
“這次可能是一場持久戰,所以並不在乎早晚幾日,先讓北胡內耗着吧。你急什麼,皇上不急太監急!怎麼也得天氣再暖一些吧,現在士兵們只怕拿起武器手就凍在上面了。皇上說要派你去前線呢。”
“太好了!我還打算向皇上請命呢,每日窩在朝裡難受死了,又可以縱馬馳騁鏖戰沙場了。”
梅勝雲笑了笑,想起另外一件重要事情。“哦對了,咱們最近不是讓方先生將資產變換現銀,卻發現尚記也在處理資產轉讓商號,他們這一湊熱鬧,令咱們損失了不少呢。”
“雲記快報我最近沒怎麼看,想着有你呢。尚記爲什麼突然有此舉動?範圍大嗎?是個別商號還是大批?”
梅勝雲滿意地點點頭,雲之光問得很關鍵,目前根據各地傳來的消息,似乎是尚雲行有意放棄尚記而進行清盤。或許是這傢伙聞到戰爭的氣息,行商最怕戰亂,變現保證財產安全爲上策。但是,以尚記的運營規模和基礎,完全沒必要如此驚慌,畢竟朝廷還需要一些大商家來採辦專用物資。不過,這位尚記的大當家已經消失半年毫無音訊,大約是真的準備放棄尚記吧。那麼大一份家業,凝結了多少人多少心血啊,說賣便賣了。
“尚記化整爲零在各地分別轉手,各分號之間現在再無關聯,原來的掌櫃基本都辭職離去。”
“樹倒猢猻散啊,不知將來一旦咱們離去,雲記會不會也有這樣一日?”雲之光也有些唏噓。
“有一點令人驚異,按各地報來消息的時間,尚記各分號幾乎是同時運作轉讓之事,等消息傳到咱們這裡,早已是改換門庭之後數日了。”
“同時?”雲之光沉吟,尚雲行對全國範圍的操控竟如此精確!
“張先生說,如今市面上流動資金驟然緊張,兩大商號同時做出如此舉動,令其他商號惶惶不安,而咱們動手比尚記略晚,因此咱們的變現計劃受到很大影響,此次籌措的資金也很有限,不過皇上這仗若打起來也並非一日兩日,關鍵看後勁,初期戶部的銀子肯定是足夠的,否則皇上絕不會動心思。”
“是啊,咱們洞裡現銀並不多,大都需要變現,看來還是真金白銀最管用。那些所謂寶物,變不了現銀便沒有意義。”
“沒錯!那些寶物在盛世有意義,在亂世或許還不如一山洞糧食,這一點我事先卻沒想到。”梅勝雲嘆息到。
“要是現在變現吃虧太大,咱就留着,留給皇上兒子用。我相信我朝必然贏得這場戰爭,征服北胡,繼而征服整個北方,從此天下只有南正,從而迎來我朝前所未有的盛世。”雲之光說這話的時候兩眼放光,滿懷信心。梅勝雲想,當初小光聽從自己的意見在朝上屬於反戰派,而他心底只怕是最堅決的主戰派呢。
“雙方都如此迫切地想要戰,只怕這戰爭會比預料中來得更早些。”梅勝雲喃喃而語,他望向窗外,看到屋檐下的冰凌正在融化,一滴一滴,敲打在青石階上傳來清脆的響聲。
今年的春天似乎理解人們的心情,來得比往年早,大赤河提早半月便開始解凍,而通過大赤河往來於東盟與南正之間的商旅也比往年增多。梅志翔按照指示辦理完白盟事宜返回翏州,而黃修思因爲東盟這邊人手不夠,也趕往翏州。
北胡邊境上,由於天寒地凍,雙方軍士都瑟縮在各自的堡壘裡,隔着白雪皚皚的蒼山和積雪覆蓋的草原,遙想着開春即將面臨的戰事。
庫唯在進行每日例巡,這是一天中最難熬的一個時辰。他不得不把雙手從暖和的袖籠中拿出來,即使戴着鹿皮手套,還是能感覺到象小刀割肉一般又深又細的痛。同樣,在外面執勤的士兵們本來都是雙手抄在袖籠裡,縮着脖子躲在擋風的牆角,但長官來的時候,必須要挺直腰板垂手站立。由於觸碰鐵器容易凍傷肢體,因此士兵們都沒有配戴武器。庫唯眼角掃過士兵們通紅的鼻頭和紅腫的手指,心裡一陣難過,便加快腳步走過去。等他離開,士兵們立刻便張嘴哈氣,使勁搓着雙手,然後抄入袖籠中,跺跺有些麻木的雙腳,再次將身體瑟縮起來。
庫唯回到自己溫暖的大帳中,惱怒地脫下大氅擲在地上,聽到冰粒破碎的嘎吱聲。“孃的,真恨不得殺出去,寧可戰死也不想在這裡凍死、耗死!卡丹不就是想咱們死嗎?那咱們就衝出去,殺幾個南正人陪葬!”
圍爐烤火的兩名副將連頭也沒擡,對於主將每日必發的牢騷置若罔聞,當然庫唯也沒指望他們有所迴應,嘴裡又嘟囔幾句也在火爐邊坐下。
“將軍,冬季特別配給估計沒戲了,我聽原先在這裡駐守的士兵說,今年跟往年比還不算太冷,想想去年的雪災吧,有執勤的士兵活活凍死的呢。”副將司裡說。
庫唯沒好氣地說:“你的意思是咱們還算是老天照顧了?”
“將軍,天無絕人之路,別人不想讓咱好受,咱們偏不遂他意,讓他更不好受。瑟丹大人手下沒孬種,等咱們打了勝仗,看那些王城的傢伙們該怎麼辦!”副將郝特說。
庫唯擊膝大聲說:“沒錯!”然則心裡卻想,孤軍如何打得勝仗,不知其他各部情況如何,也許應該派人去聯絡聯絡。
庫唯這一聯絡,才知道王城又發生了大事,被新王卡丹接入宮中撫養的桑蒲失蹤了!卡丹試圖壓住這個消息,然而就在侍女發現王子失蹤並稟告他之後的第二天,在普光寺事佛祈福的王后、先王后以及瑟丹王妃氣勢洶洶地衝入王宮要見桑蒲。
前日清晨,侍女去喚醒桑蒲王子上晨課,卻發現牀上空無一人,再一摸被窩,竟是冰涼,也就是說人離開牀已經有一段時間。這個侍女頗爲警醒,立刻上報,然而卡丹找遍宮中也沒見到桑蒲的一根頭髮。
有人潛入宮中劫走了桑蒲?卡丹被這個事實嚇了一跳。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劫走桑蒲,那麼必然也有能力進入自己的寢宮實施暗殺偷襲。卡丹仔細在自己寢宮外查看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痕跡,而桑蒲屋頂的積雪則有細微的擦痕。看來這些人目的很明確,只是桑蒲。
卡丹望着三個女人憤怒的臉,決定不作隱瞞。他攤了攤手說:“桑蒲被人劫走了。你們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被人劫走?只怕是你又假人之手所作所爲吧!你既然不能容我們,索性殺了我們便是!”瑟丹王妃恨恨地說。
“閉嘴!我要想殺你們就不會等到現在。卓爾,我問你,你們怎麼知道的消息,我需要任何線索,不要說那些沒用的廢話!”卡丹問自己的妻子。
卓爾的眼光猶如屋窗外的寒風一樣刺骨,她咬了咬嘴脣,冷冷說到:“有人投信,只說桑蒲丟了,讓我們不信的話去問你。”
“那麼你們如何能來到王城?”
“是啊,我們也奇怪,您的那些保衛我們的士兵都上哪裡了?總之我們一路來沒人阻攔。”卓爾以譏諷的口氣說到。
“你們從哪個門入城?”
“東門。”
卡丹立刻在腦子裡回憶東門的守將是哪個,卓爾似是看透了丈夫的心思,嘲弄地說:“我與母后向值守的士兵大聲表明身份,他們哪裡敢攔阻。”
卡丹思索片刻說到:“既然你們都回來了,就在宮裡住下,普光寺不安全。我會盡力去找尋桑蒲,你們把那封信拿給我看看。”
“卡丹!你不要再裝模作樣了!你不要想糊弄我們,我們已經把消息傳了出去,整個王城的人很快就知道你是多麼的卑鄙殘忍。”瑟丹王妃喊到。
“你們三個愚蠢的瘋女人!唯恐天下不亂!有人故意送信給你們,就是爲了讓你們製造這混亂。”卡丹也發怒了。
“一定是你的人受到良心譴責纔來通知我們。卡丹,你會受到懲罰的!”瑟丹王妃不依不饒的聲音在大屋中迴盪。
“來人,請王后回屋休息!”卡丹大聲發令。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這幾章都是一會北胡,一會南正,一會卡丹,一會皇上,一會小秋,這標題咋起嘛!!!
很混亂啊很混亂,尤其還有人希望攪得更混亂。
比如,小尚也來湊亂。
秋天童話的續集起名叫秋天情話如何?
我在想,若是情話寫完,還意猶未盡,大概就剩下胡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