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定要等我把酒樓發展好了,再考慮這事。”馮致遠的態度很堅定,他其實想說,一定要親眼看着安寧尋到了幸福,他才能安心的娶妻生子。
“你?”
“娘,時候不早,回房睡吧。”馮致遠起身,“還有,那件事情就別想了,跟咱們沒有關係,何必去深究別人的*?”
“我?”
“娘,時候到了,或許,你我不問,也能知道其中的故事。”馮致遠送她回到隔壁房裡,站在房門口,道:“有句話,欲速而不達,還有,順其自然。”
“欸,你這孩子,你怎麼對我說起教來了?”
馮致遠笑了笑,“娘,晚安,祝你好夢。”順手關上房門。
屋內,劉姿失笑搖頭。
孩子真的長大了,她操心不上了。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何必庸人自擾呢。
“你也早點睡,這些天,咱們這裡也要注意一些,誰知道那莊雨晗發起瘋來會做出什麼事來?”
“好,我明白的。”
顧家那邊,安樂已睡着,安寧和顧氏兩人默契的側身相對,顧氏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似乎早已想好要怎麼跟安寧說。
安寧握緊她的手,“娘,那些事情,你如果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我並不是很想知道,我在意是將來,不是過往。”
“安寧,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
“娘,睡吧。”
顧氏搖搖頭,“我還是想告訴你,知己知彼,如果將來有一天會站在敵對的位置上,你也不置於太過被動。”
“好!那你說,我聽。”
顧氏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鬆開她的手,慈祥的捋着她散落在臉頰上的頭髮,目光漸漸變得悠遠迷離,“說起來,莊雨晗是你二嬸,我和她原是妯娌,同爲安公候府的兒媳。你爹是長子,卻無心官途,你二叔與你爹截然不同。”
說到這裡,顧氏停了下來。
安寧問道:“然後呢?”
顧氏看着她,接着道:“在你祖父看來,大兒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二兒子纔是他年輕的寫照,一樣充滿了雄心壯志,你二嬸是振國公的侄女,人又八面玲瓏,她很討你祖母的歡心。在安公侯府,她上下得心,我和你爹都清楚,將來侯爺之位定是要落在你二叔身上的。如果不是這侯位世襲,只傳嫡長子,你爹一早就會讓給你二叔。”
顧氏又停了下來,臉上浮現濃濃的哀傷。
安寧的心揪成一團,不忍她沉入傷心的往事中,緊握住她的手,“然後呢?”
“然後?”顧氏深吸了一口氣,“後來,你爹生了病,而我也懷了你,我和你爹在後院裡過上了不問世事的平淡生活。可我是侯府的長媳,不可能完全與世隔絕,平時還是會有一些應酬。那一回……後來,事情就這樣了。”
顧氏把那一年,自己是如何與二房結怨,安寧的爹去世後,她又是如何被老侯爺趕出家門的,字字含淚,字字泣血的說了出來。
這些傷心往事,一直埋在心裡,她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的傾訴對象會是安寧。
這麼傷心的事情,那些親人醜陋的嘴臉,她真的不想讓安寧知曉。或許,她現在說出來,也並不是一個對的選擇。
“對不起!安寧,娘不該讓你知道這些事情。”淚水從眼角滴落,顧氏終是沒能忍住。
安寧搖搖頭,伸手抱緊了她,在她耳邊輕道:“娘,以後,安寧會好好孝順你,你以前吃的那些苦,一定不會白白吃的。”
“嗯,娘知道,你一直都是一個好孩子。”顧氏哽咽着,“如果你爹還在,如果咱們一家人在一起,那該多好啊。”
“他在呢,他在天上一直守護着我們。”安寧眨眨眼,淚水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是的,他一直守護着我們。”
許久,安寧鬆開顧氏,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娘,別哭了,夜深了,咱們睡吧。”
“嗯,好。”
安寧替她掖好被子,掀被下牀去吹了燈,一陣衣物窸窣聲後,母女倆緊挨在一起,在寒冬裡,相互溫暖着彼此。
過了小年夜,年味越來越重,村裡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的東西,眨眼間就到了除夕夜。
這幾天,安寧總是失神,有時望着大門外怔怔發呆。
她在等,等孟晨曦。
明知沒有可能,她依舊管不住自己的心。
結果,如她猜測那般,孟晨曦並沒有出現,也沒有再捎過信給她。
心,失落,惆悵。
除夕這天,顧家由年長的孫婆婆帶着早早就吃了年夜飯,安樂和田家三姐弟穿着新衣,興高采烈的去書塾那邊找村裡的孩子們玩了。
孫婆婆起了炭爐子擺在花廳中間,三人坐在一起,卻是各忙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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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看醫書。
顧氏看賬冊。
孫婆婆靜靜的坐在一旁做針線活。
噠噠噠……
大門口傳來馬蹄聲,安寧猛地丟下手中的書,起身就往外跑去。
“安寧姑娘。”泰森從馬車上跳下來,招呼暗衛們把東西從馬車上搬下來。他走到安寧面前,將她由驚喜變成失望的表情收入眼中,“姑娘,泰森替爺送東西過來了。祝姑娘在新的一年裡,萬事如意。”
“謝謝泰大哥,也祝你心想事成。”安寧回了一禮,伸手做了個請勢,“泰大哥,請到裡面坐。”
“不了!東西卸下來,我馬上就要趕回去,爺還交待別的事情,我不能耽擱太久。”泰森擺擺手,見暗衛把東西都卸下來了,便道:“姑娘,我先回去了。”
說完,轉身往外走。
“欸,泰大哥。”安寧着急的喊住了他。
泰森回頭看着她,見她欲言又止,恍然大悟,“爺沒有信,只讓泰森告訴姑娘,這些東西是他的新春賀禮,箱子上面都寫了是給誰的,姑娘照着分就是了。泰森還有事,這就告辭了。”
泰林拱拱手,上了馬車。
馬車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如果不是暗衛把東西擡進了花廳裡,如果不是擺了一地的箱子,安寧會以爲這不是真實的。
顧氏和孫婆婆放下手中的活,上前看着地上的箱子。
大大小小,共有十幾個。
顧氏瞧着安寧一臉失落,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故作興奮的道:“安寧,快打開看看吧。想不到孟公子人在欒城,過年了還想着咱們這裡的人。”
孫婆婆也是笑眯眯的點頭,“安寧,你快看看,孟公子有東西給我嗎?”
兩人一唱一和,一下子就將安寧的失落驅散。
果然,每個箱子上面都寫了名字,安寧一下子就找到了孫婆婆的東西,“婆婆,這個就是給你的。”
“還真有啊?”孫婆婆一臉驚喜,“想不到孟公子還記得我這個老太婆。”
安寧看着上面的名字,找了暗衛進來,分別擡回了各自的房裡,其中有幾箱是給嚴家的,安寧想了想,也讓暗衛送過去。
有三箱沒有寫名字,安寧疑惑打開,發現裡面裝的全是蜜餞和糖果,糕點。
顧氏瞧着一愣,“怎麼這麼多?”看着上面的標誌,顧氏從裡面拿出一包芙蓉糕,伸手輕輕撫過外面包着的油紙。
百味齋的芙蓉糕是她以前最喜歡的點心。
那時候,她懷着安寧,反應很大,對什麼都沒有味口,獨獨吃得下百味齋的芙蓉糕。安遠就每天都早早去百味齋排隊買芙蓉糕,從不假以人手。
“娘,你怎麼了?”
安寧上前,扶着她坐下,關切的問道。
顧氏搖搖頭,“我沒事!只是看着百味齋的芙蓉糕,想起了一些往事。”顧氏看向那三大箱的吃食,道:“這些應該是孟公子送村民的,明天一早他們來拜年時,我們再每家每戶都帶點回去,讓大家都嚐個鮮。”
“嗯,好!一切聽孃的安排。”
顧氏拍拍她的手,擡頭一臉愛憐的看着她,“安寧啊,你不要想太多,孟公子他事務忙,抽出空來也是很正常的。”
“娘,你說呢,我聽不懂。”
“你這孩子,你……”
“娘,我先回房去換一本書,等一下再出來和你一起守歲。”安寧知道顧氏要說什麼,可她就不想聽,便尋了個藉口,回房去了。
顧氏蹙眉,看着她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
一旁,孫婆婆瞧着便問:“小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別操心太多了。”
顧氏心事重重的笑了笑,“我怎能不操心呢?我不能眼看着她深陷進去,孟公子不是常人,我不是說安寧配不上他,我是擔心……唉……”
顧氏沒有說完,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孟晨曦是攝政王府的世子爺,別人不知道,她卻是清楚的。以孟晨曦的身份地位,他的婚事必定是要經過當今聖上的下旨賜婚的。
他未來的娘子也必定是名門貴女,安寧雖是安公侯府的嫡長孫女,可是,她們母女早已不是安公侯府的人。安寧和孟晨曦根本就不可能的。
她一下忍着不說,就是怕傷了安寧的心。
只是,眼下看着安寧這樣,她心裡也不好受。
“別說了,來,喝茶。”孫婆婆給她添了茶水,兩人坐下來,目光都落在廳裡那些箱子上。
安寧回到房裡,迫不及待的打開自己的箱子。裡面居然有半箱都是醫書,還有半箱則放着十套春裝,全部出自大晉有名的【霓裳閣】,衣服上面擺着一個檀木匣子。
輕輕抱出小匣子,拉開,裡面有十二支各式各樣的檀木釵,每一支都簡潔大方,旁邊還有一個木雕人。安寧瞪大了雙眼,拿起木雕人細細打量,忽地彎脣笑了。
這個木雕人是孟晨曦。
難道?
一個念頭從腦海裡閃過,安寧忍不住心花怒放。
這個木雕和木釵應該是他親手雕的。
只是,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在明明就有一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時,還送她這些東西,究竟又是什麼意思?
安寧陷入苦惱之中。
……
泰森駕着馬車趕到平山鎮外的小路,那裡停着一輛馬車,他跳下馬車就匆匆跳上另一輛馬車,馬伕立刻揚鞭,“駕。”
“爺,東西都送到了。”
馬車頂上掛着八角宮燈,明亮的光線籠罩在孟晨曦身上,彷彿是從他身上散出溫暖的光芒。他神色淡淡的在燈下翻看着書,只是輕嗯了一聲。
“嗯。”
泰森看向一旁的白虎,兩人的眼神交匯一下,卻都沉默了下來。
“全速趕往北燕國。”
“是,爺。”
馬車如箭般,穿梭在夜色之中。
孟晨曦收到消息,沈夢辰身在北燕國,只是她的處境危險,竟陷入了北燕國太子皇甫逸和碩王爺皇甫陵的皇位相爭中。
他收到消息就從欒城火速趕往北燕,也打消了回牛角村的計劃。
他一方面派林曲兒和流光去海島接爹孃回大晉,一方面自己親自帶人趕往北燕國接沈夢辰回家。這個膽大妄爲的丫頭,看她以後還敢不敢私自離家出走?
“爺,安寧姑娘這裡還要不要安排人暗中保護?”白虎問道。
孟晨曦一手執着書,一手撫向身旁的一個小木雕,搖搖頭,“不用了,封厲他們就夠了,出京前,我已上書給皇上,爲了不引火燒身,相信安公侯府不敢有什麼小動作。”
出京前,他已經皇帝商量過,故意放出風聲給安公侯府,讓他們知道已被起了懷疑。同時,也下了聖旨,安寧的猴頭菇餅,猴頭菇飲料,還有藥酒都成了貢品。
安家不可能冒險對安寧動手。
“是,爺。”
白虎拱手,偏頭看向孟晨曦身旁的小木雕,眸光漸暖。
寧河縣,馮府。
晚飯過後,馮致遠不勝酒力,早早就在凝香院的主屋休息。莊雨晗吩咐下人不得打擾,把下人打發下去,悄悄帶着淡蘭和淡香從後院出了府門。
後院門旁早已停着一輛馬車,主僕三人上了馬車,馬伕立刻駕馬前進。除夕夜,大街上幾乎沒有行人,馬車一路來到了城外的十里坡。
涼亭外,停着一輛馬車。
馭……
馮府的馬車停下,淡香和淡蘭扶着莊雨晗下車。
“你們都退下吧,在外頭守着,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能靠近。”莊雨晗擡手,一臉溫柔的看向旁邊的馬車,稟退了下人。
“是,夫人。”
淡香和淡蘭朝馬伕示了個眼色,三人走到十米外的大樹下守着,警惕的觀察着四周的情況。
莊雨晗移動蓮步走向旁邊的馬車,車簾外,伸出一雙大手,她滿目驚喜,歡喜的搭着對方的手上了馬車。
“爺,今天是除夕夜,你怎麼來了?”
馬車裡,安遠扶着莊雨晗坐了下來,伸手倒了兩杯酒,一杯遞到了莊雨晗手裡。
“我想你們娘仨了,所以就趕來看看。”
“爺。”莊雨晗面上一喜,驀然浮現一抹少女的羞澀,舉起酒杯,“爺,妾身祝你萬事如意!大功告成!”
安遠彎脣笑了一下,舉杯與她對碰一下,“好!承晗兒的吉言。”
馬車裡的小几子上,擺着兩副碗筷,幾碟下酒菜,還有兩壺酒。莊雨晗拿過酒壺,往兩人的酒杯裡續滿,“爺,來,妾身陪你多喝幾杯。”
“好!”
安遠點點頭,兩人溫馨的喝酒。
良久,安遠摟着莊雨晗,問道:“晗兒,臻兒和霖兒的身體如何?還有,你這個時候出來,馮言謹會不會懷疑?”
“爺,你放心!晚飯時,我在馮言謹的酒裡下了蒙汗藥,他不會醒來的。臻兒和霖兒現在很好,爺不用擔心,晗兒只是希望咱們一家人可以早日團聚。”
莊雨晗溫順的依在安遠的懷裡,手悄悄的伸進他的錦袍中,曖昧的划着圈圈。
安遠伸手抓住了她那雙不安分的手,順勢一拉,莊雨晗就倒在了他腿上,四目相觸,莊雨晗滿面酡紅的看着他,眸光炙熱。
安遠緩緩低頭,她溫順的閉上眼睛,嘟着嘴脣,滿懷期待着他的採擷。
軟軟的溫熱的脣落在她的額頭上,如蜻蜓點水,瞬間就抽離。莊雨晗倏地睜開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安遠,心中略有不安,“爺,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安寧笑着扶起她,親暱的點了下她的額頭,“趕了一天的路,明日一早,皇帝要在宮中設宴,我得參加。現在,我該啓程回欒城了。”
“什麼?這麼快?”莊雨晗一臉失落。
“皇帝設宴,我也沒有辦法。”安遠捋着她的頭髮,滿目柔情,“晗兒,你以爲我不想早日一家團聚,不想早日讓咱們的兒子認祖歸宗嗎?我現在忍着,也是爲了咱們一家人的將來。晗兒,你別生氣,你得體諒我。我知道,這些年來讓你們娘仨受苦,受委屈了。你放心,待他日大計將成,我一定不會虧待你們母子的。”
“你說真的?”莊雨晗心裡的那點不悅,被安遠三言兩語就哄沒了。
安遠重重的點頭,舉起右手,“我安遠發誓,如果有失諾言,我就不得……”
話還未說完,莊雨晗捂住了安遠的嘴巴,衝着他搖頭,“噓,別說了,我相信你。你放心!馮府這邊盡在我的把握之中,我一定會成爲你的有力的後盾。”
“嗯。”安遠點點頭,拉安莊雨晗的手,含情脈脈的看着她,“晗兒,辛苦你了。”
“爺,爲了你,爲了我們一家團聚。我不辛苦的,真的。”莊雨晗搖搖頭,笑得一臉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