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十七章 北定遼東

家酒肆位於沓氏(今大連)城外十里鋪,不過是路邊薄菜淡,算不的什麼。然而,十月秋收已畢,馮大海便愈發忙碌起來。農閒無事,三三兩兩的農民便會到沓氏城裡轉轉看看麥谷的價錢,以及集市上的貨物。價錢合適的話,人們就會賣掉今年的收成,順便置辦些兒東西。馮大海爲人爽快,酒菜的價錢也實惠,路過的人都願意在此歇歇腳,捎帶用薄酒潤潤髮乾的吼嚨。

十月的天氣,已漸漸涼了下來。唯有正午時分,火紅的太陽纔會帶給人一絲躁熱。今年遼東換了主子,免了全年的稅賦,又大批收購糧草以供軍用,人們手頭都寬裕不少。未到午時,酒肆裡便坐滿了人。馮大海笑容滿連,熱情的招呼着客人。節儉的人往往只要一角酒、幾個餅、一碟鹹菜,開銷不超過五個錢;而大手大腳者卻常連酒帶菜擺上一桌子,花上數十錢。都是主顧,馮大海可不會讓主顧不自在。

忽然,馮大海挺下了手上的動作,馮妻微覺詫異,也擡頭向北望去。遠遠的,走來了一行人。長長的人流被捆成一串串的,一眼望不到頭。這些人蓬頭芶面、衣衫襤褸,但布衣草鞋,體態消瘦,頭頸和衣服上都綴着些許零亂的瓔珠。看得出來,都是老弱婦孺青壯年都去修築濱海馳道及遼東諸郡國的道路了。長途跋涉之後,一行人滿面塵土,疲憊不堪,在押運士兵的呵斥聲中,一步步木然前行。

“作孽呀!”

聽見馮妻的嘆息,馮大海搖搖頭,沒有說話。坐在旁邊的一箇中年人正在飲酒,聞言不由得笑道:

“馮大娘就是心善,其實,這有什麼?哪裡不都是這樣……”

“就是!若是咱們落到這地步,還不知有誰可憐呢!”

這些人可憐歸可憐,可要講究起來,還真不值得同情。北地之各族,北邊的烏桓和鮮卑,東北的高句麗和東邊的韓濊,但有機會,誰都沒少來劫掠。前不久,討寇將軍大破三郡烏桓,解救的漢民奴隸足有十幾萬,據說,全是前些年從幽州趁亂掠去的。反正,大漢國強盛了,就會去劫掠異族;而大漢國衰微了,便會被異族劫掠。在北地生活久了,這些事情見的多了,也就沒人放在心上,去劫掠總比被劫掠前。

“那當然啦!張車騎也不是沒給他們機會,老老實實投降,不就完啦,服勞役五年和流民一個待遇非不肯,也不想想,螳臂如何能夠擋車,這回充作奴隸,可就不知要做到什麼時候了……”

……

馮妻笑笑,就不說話了。衆人七嘴八舌說了幾句,話題便不知偏到哪裡去了。

“看這樣子,濊地是平定了,這些都是韓人,就不知是辰韓,還是馬韓,有人知道破了哪兒不?”

這人的問話激起了一片笑聲:

“那誰知道,三韓屁大個地方,還分成好幾十個國家,恨不得一個屯子都要成立一國,天知道這是哪一國的……”

“這倒也是!對了,海軍的艦隊應該來了吧,這回間隔的時間可有點兒久了……”

“嗯,到了,前天到的。聽說前段時間,海上起了大風,想來,是耽擱了時間……”

杳氏城是極爲優良的港口,目前已經成了進攻韓濊最重要的後勤基地。海軍來來往往,運來了各種各樣的補給,並將繳獲的戰利品運回青州。其中,人口是重中之重。破了三郡烏桓,掠得的大批烏桓人,平濊地,搶來的濊人,都源源不斷的被送往青州。從杳氏城到牟中,只須渡過渤海海峽,區區六七日的海程,極是方便快捷。

不過,張涵鼓勵漢民立足於遼西,解救的漢民,多就地安置了。這些人習慣了烏桓人的生產和生活,在此生存下去,是不會有問題的。張涵嘗試着,給予了不少鼓勵政策,比如土地之類的。但是,還有近半的人返回了故鄉。

接下來,話題就轉到了戰利品上,遼東兵熟悉地形和氣候,配合作戰,很是得了不少彩頭。不時,有受傷者、輪換回來的,將自己和戰友的繳獲送回來。都是鄉里鄉親的,知根知底,說起某人得了多少金銀財物,均是人人燕羨不已。

“這算什麼,馬老三帶回來一個小姑娘,那叫一個漂亮……”

飲了幾杯薄酒的男人們說着說着,就下道了。男人們坐在一起,沒有說不說女人的。

“怎麼,羨慕啦,要不,也給自己買一個那可就要趁早了,現在便宜,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去!哪兒有那麼容易,馬老三那個,還是他親手抓住,又立了戰功,這纔好不容易到手的,我哪兒買得起呀,淨拿我開心……”

“怎麼,還真想買呀……要真想買,也能買。買個小廝什麼的,過上兩年就能夠派上用場了……”那人口若懸河,說的天花亂墜,說到後來還做了個總結:“一句話,便宜!”

別說,真還有人動心了,就衝他打聽:

“多少錢?”

“這個嘛,要價在一千七八百錢,實際上,一千五百錢就差不多……”

“真的?”這個價錢可就太便宜了,平常時候,小廝之類,總要三四千錢左右的。

“那是!鄉里

,我還能騙你不成,我外甥認識一個軍官,能買到便人急於用錢的,再說,也不在乎這三個連個的,也就便宜賣了……”

“要真能如此,肯定是要好好謝謝您!”

“客氣啦!”

這位費了半天口舌,爲的就是這,一聽此言,不由笑逐顏開。大軍的征戰,破烏桓,戰鮮卑,平濊,討三韓,千秋豐攻也好,萬世偉業也罷,對平民百姓而言,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說來說去,糧食賣個好價錢,能用便宜的價錢分享些兒勝利果實,卻是比什麼都重要。具體的作戰經過,卻沒有多少人關心。

“伯奐,準備好了嗎?”

“嗯,將軍……”

趙文華盯着海圖,那是徒河入海口處的海圖,計算着所需的物資。建立臨時港口,準備登陸作戰,海軍曾經有過多次試驗。不過,這卻是次實戰。由不得趙文華不仔細些兒。漲海諸島的土著談不上武裝,武器不過是粗製濫造的長矛之類,人數也極有限。海軍每每一衝即潰,並不能以之作比較。

過了半晌,趙文華計算完畢,纔回過神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將軍,萬事具備,就等您一聲令下了。”

“那就好!”

趙文華的性格,黃庭真瞭如指掌,對他的遲鈍也不以爲意,只笑着應了聲,就沉默了下來。趙文華也沒有吱聲,他可不是緊張。兩人身經百戰,都無數次經歷過生死關頭,早就學會適應了。不過,登陸作戰在任何時候,都是件困難重重的事情。試驗多少次了,趙文華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天氣、風浪、敵人……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趙文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五月中,劉文標統帥十萬大軍,受命東征。兵貴神速,雨季轉眼即至,劉文標絲毫不敢怠慢,立刻傳下命令:兩萬四千騎兵即刻出發,穿越濱海道,直撲徒河(錦州)。與此同時,海軍則受命運送一萬步兵及大批糧草、器械,直抵徒河入海口處,建立起港口和營壘,爲下一步進攻作準備。

騎兵進擊徒河,劉文標之意,是穩紮穩打。張涵爲吞併上谷烏桓,興大軍北上幽州,沮水立誓,在燕代鬧的天翻地覆。此時此刻,消息早已傳遍了北方,偷襲自是不必再提,防備着別人偷襲纔是正理。整個計劃簡單點兒說,就是聲西擊東騎兵大軍出動,從西方吸引烏桓人的注意力,然後海軍將步兵運抵徒河東方,從背後發起進攻。因此,海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徒河城位於渝水流域,地勢平坦,北部有部分丘陵,北高南地,十分適合騎兵作戰。登陸作戰的關鍵在於能否建立穩固的灘頭陣地。之前,海軍已經在葫蘆島建立了中轉補給基地,把海軍對徒河支援,縮短爲一日航程。不過,此次出兵,海軍需要運送近萬士兵,故而依然是從秦皇島起程。

從秦皇島出發,到錦州,不過是兩日的航程。

五月二十三日清晨時分,手持望遠鏡,趙文華站在船頭遙望着河口。這裡的情況,他早已從海圖上了解清楚。拿到海圖,趙文華對主公眼光的佩服無以復加。從地形、地貌、礁石、水文,海圖上無一不備,這決不是倉促間能夠準備就緒的。不知道情報人員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犧牲。

在渝水北支流入海河口(大淩河)的西側,有一塊高地,方圓裡許,高出海面丈許。趙文華指揮着艦隊從側翼接近,停泊在岸邊不遠處。放下小船,先遣人員乘船上岸探索。同時,探索預定地點海域,確定是否適合設立臨時碼頭。

很快,先遣人員就傳回來平安的消息,附近沒有發現敵人。昨日,在河西發現的大批騎兵,吸引了烏桓人的全部注意力。蘇僕延已集結了全部戰士,準備與之一戰。說白了,在這個時代,渡海作戰並不是常見。隨後,探測人員也發回來好消息,海圖準確無誤,預選地點水深流緩,可以在此建立臨時碼頭。

於是,黃庭真一聲令下,登陸行動開始了。大批船隻早已準備就緒,載滿了全副武裝的戰士,向岸邊駛去。一萬步兵被分爲三批,先行登陸的,多以會水者爲主。太史慈將登陸指揮拜託給樓船將軍,自己親自出馬,率先領兵登上沙灘。

北地天寒,但初夏的海水也不寒冷,換下冬裝的戰士們都感覺輕快了不少。海風吹過潮溼的褲腿,太史慈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但他沒有在意這點小小的不適,迅速組織起部隊,恢復了建制,並開始構建灘頭陣地。陣地設置在北方,東冊有大淩河,西側卻空蕩蕩的。除了預備好的拒馬和大盾,快速簡易的坑洞陷阱也是防禦陣地的重點之一。所有挖掘出來的泥土,都被有條不紊地裝入了麻袋以備用。一切行動均已經操練過數次,全軍上下,每個將士都清楚自己的職責,井然有序。待第二批部隊上岸的時候,灘頭陣地已經初步完成,縱深上百步的坑洞帶,足以使沒有準備的騎兵付出沉重的代價。

太史慈站在灘頭,目光投向陣地西側,並一直延伸向海上。西側自然不會是個空當,誰若以爲這裡沒有防備,準會吃虧上

I|艦在後,普通樓船在前,交錯着以側翼對準了海岸線。艦隊距離海岸約有百步,太史慈遙遙望去,浩浩蕩蕩猶若連城。

趙文華曾經說過,“水上作戰,弓弩爲先”。艦隊的每個水手,都是熟練的弓弩手。想來。此刻艦隊裡應已準備就緒,投石機石彈上好,大黃弩弩機大張,弩炮引弦待發,從登陸點西側控制住千步以內的所有攻擊路線。投石車被固定在船上,只有側對着海岸線的一面能夠使用,只有兩百八十餘架;而大黃駑和弩炮則可以自由移動,所以,四百二十架大黃駑,及一百一十架弩炮被集中到了一面。與之一同準備作戰的,還有數千海軍戰士。

蹶張弩的射程最差,有效射程爲五百五十步,但勝在數量衆多。強弩形成的連綿不絕之箭雨,可以將西射程次之,約在八百步;大黃弩和弩炮的射程最遠,都在千步上下。這樣一來,海軍雖然不能完全封所敵人的進攻路線,卻可以使之縮小到北方一個不足千步的缺口。

趙文華立在船頭,正好看到了遙望中的太史慈,不由會心一笑。兩人都是青年才俊,前程似錦,在船上這兩日交流下來,不覺投契。

趙文華一笑即首,轉身巡視準備情況。突然,他看到件事物,不由眼中精光一閃。湊到投石機跟前,小心地待水手放下猛火彈,趙文華纔開口:

“楊司馬,怎麼把猛火彈拿出來了?”

楊奮聞言一回身,迅速一扣胸,敬了個簡禮:

“見過偏將軍,是將軍命令嘗試一下猛火彈在登陸戰中的效果,就拿了這一箱出來……”

“哦,”趙文華皺了下眉,在四周掃了一眼,的確就只有一個紅箱子,“那就這樣,小心着點兒……”

“是!”

楊奮正色應了一聲。

其實,這話不必多言,楊奮也不會不小心的。但看到這東東,人人都不自覺會繃緊一根弦。要不然,也不會連箱子帶石彈都漆成醒目的紅色。說起來,新發下來的雷火彈聲如霹靂,裂石開山,似乎很危險。但是,所有的老水手都清楚,真危險的,還要數猛火彈。

投石車大量使用以後,標準的石彈就成了問題。將堅硬的岩石打磨成渾圓的球形,極爲耗費人工,成本很高,也不適合於海戰。一顆石彈落在船上,威力不會超過大黃弩。後來,小作坊就發明了水泥彈,以及空心水泥彈。無論是實心的,還是空心的,以標準的模型鑄出來的水泥彈,價格便宜,效力也分毫不亞於石彈。當然,人們說起水泥彈愛,依然習慣性地使用石彈。

水泥彈鑄空心的,自然是爲了往裡面裝東西。而迄今爲止,生產出來的最危險的產品,就是猛火彈了。遺憾的是,猛火彈見風即燃,水潑不滅,不論是對敵我均十分危險。可話說回來,無情莫過水火,海上交戰,船舶都是用木頭造的,火攻威力無可比擬。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新發明的雷火彈也不能相提並論。雷火彈爆炸後,殺傷範圍很大,丈許方圓內,當者立斃。可雷火彈殺傷的是人員,而猛火彈是針對船隻的,屬於持續性殺傷。假若對方應對措施不力的話,三五顆猛火彈便能夠消滅敵人一艘數千石大船。在過去的數年來,猛火彈立下了赫赫戰功。這是雷火彈無論如何也不能相比的。

猛火彈的製造困難重重,彈體需要一定的強度,還不能過於結實。簡單地說,就是在使用的時候,卻不能不破裂;而在保管之時,卻不能意外破裂可想而知,數百顆猛火彈一起燃燒,萬石鉅艦也挺不住的。在平日裡,猛火彈都是分開保存在獨立的幾個鐵底艙裡分別有鐵管直通輪舵艙中。除此之外,鐵門一閉,便四面密封。一旦發現問題,就會立刻從門外打開一個艙內活門,用海水淹沒保管艙,以防造成嚴重破壞。

對了,雷火彈不是石彈,而是鑄鐵的彈體,內裝大量的黑火藥。這是最新投入戰場的新式武器。此次爲了對付烏桓人的騎兵,確保成功登陸,不僅海軍以雷火彈爲主,步兵也裝備了熟練衆多的小手雷,以打亂騎兵的突然襲擊。馬是十分敏感的動物,沒有經過訓練的戰馬,忽然聽見有人在耳邊大喊,都很容易驚慌。而在雷火彈的雷鳴般的巨響中,即使訓練有素的戰馬也會止步不前。這樣一來,缺乏速度的騎兵,不過是步兵手中弩箭的靶子。

盛放猛火彈的箱子也是特製的,結構類似後來裝雞蛋的箱子。不過是四面固定的。一箱的話,就四顆猛火彈而已。趙文華見此,也不在多說。雖然,他對猛火彈在草地上的效果,持悲觀論調。但是,這終究是件小事,頂頭上司要試試,趙文華也不好說什麼。

放下此事不提,趙文華開始組織臨時碼頭的建造。在預定的地點落帆下錨,五艘改造過的戈船並排停泊在一起,以鐵索連接成一體,用木板排佈於其上,使之形成一個六丈見方的平臺。這樣的浮動平臺一共建有四個。然後,橋船、赤馬船……爲數衆多的大小船舶被類似的組合在一起,依此與平臺相連接,一路向海岸延伸過去

在這個時候,一萬步兵已經全員上岸。太史慈開始命令最後一批上岸的三千多步兵,在沙灘上開始建立平臺。事先預備好的木樁被整齊地釘入沙灘中,形成了一排排的條格。隨即,裝滿泥土的麻袋被一層層交錯的碼實在條格里,直到堆滿爲止,纔在其上鋪就一層厚實的木板。與此同時,太史慈指揮着步兵安營紮寨,並挖掘出縱橫交錯的塹壕,準備了更多的泥土麻袋。待完成了四座平臺之後,步兵就井然有序的,在海軍艦艇的配合下,開始將平臺向海中延伸去……

預計中的種種危險,都沒有發生。少數到此處放牧的烏桓人,都被斥侯滅了口。直到日頭升起老高,纔有一名騎士逃過了斥侯的捕殺,將消息帶了回去。可惜,騎軍統領孫齊雲率領着數萬大軍兵臨小淩河西岸,烏桓人本已力不能支。得知這個雪上加霜的消息,烏桓大人蘇僕延七拼八湊了三千騎兵趕來的時候,時間已是午後時分,太史慈已經建立了穩固的灘頭陣地。蘇僕延試探着發起了進攻,守軍箭如雨下,烏桓連陣地都沒靠近,一發即收,就留下了數十具屍體。棧戀了一陣兒,眼見無機可趁,蘇僕延只得倉惶退卻。因全軍皆是步兵,太史慈下令不得追擊,灘頭戰事遂告一段落。至此,登陸部隊平安度過了最脆弱的時候。

一個時辰以後,臨時碼頭完工,大批的補給品和攻城器械陸續運抵海岸上,登陸行動勝利完成。形勢急轉直下,烏桓人的處境益發惡劣。小淩河對岸有騎兵數萬,已非遼東屬國烏桓能夠力敵;而東方又有步兵一萬登陸,形成了兩面夾擊之勢。何去何從,遼東屬國烏桓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

遼東屬國烏桓大人蘇僕延已年近四十,個子不高,卻極爲壯碩。他向以勇力而聞名,爲人深沉多謀。在這個時候,蘇僕延也拿不出好主意。黑着臉,坐在上首,蘇僕延一言不發。大帳之中,死一般的沉默。沒有一個人願意在此時開口說話。坐在大帳裡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勇士。可是,只有勇敢的話,在草原上是活不下去的,生存是草原上永恆的話題。如今,又到了抉擇的時刻了。

“漢軍東來,來勢洶洶,我等實已到了生死關頭,諸位若有見解,儘快說來!”

“大人,若是上陣殺敵,我戎何沒有二話!至於漢軍一事嚰,大人,有什麼話,儘管吩咐,我等無不從命!”

戎何頭絡腮,眼睛瞪的老大,好似蘇僕延一聲令下,他就要去拼命一樣。蘇僕延不置可否:

“無末廆,你說說看!”

無末廆心中苦笑,這有什麼好說的,“大人,漢軍來勢兇猛,不可力敵,作戰就不要說了。爲今之計,只有幾條路:固守待援,北撤柳城,東撤昌黎,還有就是……與漢軍和談!”

“什麼?無末廆……”

“東撤昌黎,不行!此話休要再提!”

戎何斷喝一聲,正要說些什麼,卻被蘇僕延搶先攔了下來。在他看來,也就是這四條路,只是他不便開口,借無末廆之口說出來而已。

三郡烏桓中,遼西烏桓勢力最大,向爲三郡烏桓之首。遼西烏桓大人丘力居死後,他的兒子樓班年紀尚小,侄子蹋頓便取而代之,成爲遼西烏桓大人。不過,名不正則言不順。暗地裡樓班的人很多。特別是,上次三郡烏桓被張律大敗,損失慘重,極大地破壞了蹋頓的威信。遼東屬國烏桓大人蘇僕延便趁機樓班,以抗衡蹋頓。因此,他與蹋頓的關係頗爲緊張。

向蹋頓求援的信使昨天出發,尚沒有消息傳回來。不過,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蹋頓是個聰明人,在這個緊要關頭,也不會爲難他。

北撤柳城和固守待援一樣,都必須有蹋頓的配合,方能成功。而東撤昌黎,就是坐山觀虎鬥這是下下策。遼東屬國烏桓只有一千多落(戶)人,不足兩萬人口,沒有實力自立。坐山觀虎鬥,只能落個兩面不討好,最後不會有個好結果。公孫度也是靠不住的,在形勢不明確的時候,公孫度多半不會公開與張涵決裂,不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

撤離的問題,主要在於撤離速度。蘇僕延是已經命令部族收行裝,準備出發了。但是,漢軍未必肯放過他們。若男女老少一起走的話,是逃不過漢軍的追擊的。也就是說,想要撤離的話,便須拋下族民,只帶青壯。

固守待援同樣是速度問題,但是,這個速度是指蹋頓的來援速度。小淩河水流平緩,有多處適合渡河。而漢軍兩面夾擊,憑遼東屬國自己,是堅持不了幾天的。

至於投降,本來是個好主意。在草原上,投降沒有什麼可恥的,站在強者一面,是理所當然的選擇。而沮水之誓,及上谷烏桓的事,蘇僕延也都聽說了。投靠張涵,生命財產都會安然無恙。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日子只會更好過。不過,身在帳中的,都是遼東屬國烏桓中的貴族。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蘇僕延打心眼裡不願意……

躊躇再三,蘇僕延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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