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酒琴棋客見江邊柳剛喝完第五碗便倒了下去,不禁覺得有點可惜,他任家主以來,多少江湖術士想在他這裡騙取煉丹秘術和金丹,一一倒在這酒上面,而他不但品出了酒味,還能堅持把五碗喝碗,已是稀少,於是又對二字婆婆嘀咕了兩句。
二字婆婆到廚房取了一桶清水,對着江邊柳的腦袋就淋了上去,說道:“我家少主再給你一個機會,如若不醒,就休怪我家少主奪你至寶了。”
江邊柳隱隱約約感到一陣寒意,聽到二字婆婆那話,馬上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笑道:“二字婆婆,我還沒死,你休想奪我紫陽神石。”
二字婆婆見他醒來,對着帷幔中交換了一下眼色,說道:“酒這一關算你已過,只是有酒無詩好像少了些情趣,第二關,比詩,這比詩裡面又有三關,你需全過纔算通關。”
一個煉丹的術士,怎麼有這麼多名堂?江邊柳心裡納悶。
那帷幔中的詩酒琴棋客彷彿在煮水泡茶,杳杳霧氣升騰而起,不久,一陣悠遠的茶香飄然而至,二字婆婆會意的走進帷幔,隨後端了一杯碧綠的茶出來,說道:“你是第一個得到我家家主斟茶之人,看來家主對你有所重望,切莫錯過良機啊!”
江邊柳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感覺香氣濃郁,浸人心脾,腹中的酒氣頓時減少了幾分,說道:“不知這詩又要如何比試?請婆婆出題。”
二字婆婆看了看帷幔,回頭說道:“這比詩第一關,是我家少主閒來無事作的一首仿古詩,你只需要符合一首同樣意境的詩,我家少主滿意即可。”
“滿意?這個標準太飄渺了,我怎麼知道他滿不滿意,再說他要是滿意卻偏說不滿意,搶了我的至寶,我如何甄別?”江邊柳問道。
“小夥子,我家少主在第一關就讓了你,現在又賜予你解酒茶,你如若還要懷疑他,那就請回吧,我將你的至寶還你便是。”二字婆婆怒道。
這家主泡的原來是解酒茶,難怪酒氣消得如此之快?江邊柳想了想,無奈的答應下來。
“你聽好了。”二字婆婆提醒道,接着開始讀了一首仿古詩:“芳心亂,此生空歇愁腸斷,三月柳絮正青青,哪堪折枝看?輕解羅衣桃花面,不見年年相思來時伴。”
“哈哈哈哈……”江邊柳聽完之後大笑不止。
“小夥子你笑什麼?有點失禮了。”二字婆婆瞪着眼睛看着他。
“對不起,婆婆,實在是忍不住才笑的,想不到你家少主竟然寫出這樣少女思春的詩,真是婉約到了極致,還輕解羅衣,真是好笑啊!”江邊柳笑道。
正自笑着,只見那帷幔輕輕一擺,從裡面射出一彈珠出來,直奔江邊柳的口腔,抵達喉嚨,被他吞了下去,覺得甜甜的很是好吃,只是覺得驚恐,這速度如此之快,要是一把刀的話,自己的小命就此別過了。慌忙收斂笑容,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糖丸,你若再失禮,我家少主給你的就是毒藥了。”二字婆婆惡狠狠的說道。
“肚量如此之小,真是少見,笑都笑不得!”江邊柳喃喃的說道。
“趕快對詩,五步之內你如對不出來,立刻出局。”二字婆婆厲聲說道。
“什麼?曹植作詩都要七步,你只給我五步?”江邊柳發生問道。
二字婆婆不再理他,隨即往前跨了一步。
媽的,這回是真的了,江邊柳想道,趕忙絞盡腦汁苦苦思索,要他在五步之內寫一首女人意境的詩,如何做得到?這個變態的家主。
“兩步。”二字婆婆又跨了一步。
江邊柳已急得大汗淋漓。
“三步。”二字婆婆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的意思。
江邊柳腦海裡還是沒有頭緒,這要無緣無故的想一首詩出來並非易事,不管你才華再橫溢,組織材料,提煉意境都不夠。
“四步。”
“五……步。”二字婆婆看着江邊柳。
算了,拼一把,江邊柳立即站了起來,開口吟道:“七月暮……”
“繼續啊!”二字婆婆說。
“七月暮,獨上小樓覓琴處。
閒來看花三兩朵,哪枝似奴苦?
垂下雲鬢懨懨醉,問聲郎君可把佳人渡?”
江邊柳七拼八湊一氣呵完,竟也有點味道。
二字婆婆迅即走向帷幔中,詩酒琴棋客又對着她耳語了一番,江邊柳感到納悶,這人的臉不給我看也還罷了,怎麼聲音也不讓自己聽到?
“少主說你才思敏捷,意境高雅,用詞尚可,過關。”
江邊柳嚇出一身冷汗,幸好自己平日裡還比較喜歡古詩,否則的話,這五步作詩真的難以承受。
“第二題,我家少主喜歡古曲,做了一曲《山坡羊》,說與你聽,你必須也附和一曲,能否通關,還得少主說了算。”二字婆婆又說。
“今日來此處好比古代文學博士論文答辯,我這有求於人,矮你一等,規矩由你定,我只能勉強應付了,只是請少家主別再讓我五步之內完成,如何?”江邊柳無奈的說道。
“好,給你十步。”二字婆婆請示了少主之後,說道。
“行吧,請出題。”
二字婆婆又緩緩念道:
“奈何橋邊,恁欄遙看,撕心裂肺都不見。
人點點,路漫漫,
雲臺不見相識歡,千古紅塵終絕戀。
愛,肝腸斷!恨,肝腸斷!”
江邊柳對元曲沒有涉獵,聽完之後,一頭霧水,也不知道那元曲要如何去做格律,又要二字婆婆再複述了一遍。
“我已唸了兩遍了,現在開始十步。”二字婆婆說完又開跨出一步。
江邊柳在腦海裡整理那元曲的格律,又理會了少家主的意境,突然覺得他那首曲竟然就是自己現在心情的真實描寫,自己與榮慧萍水相逢,短暫的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最後卻像打麻將一樣胡了個詐胡,愛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不正是“愛,肝腸斷,恨,肝腸斷”嗎?不禁在腦海裡一震,感覺自己的心被別人猛的揪了一下,撕心裂肺的痛,滾滾感傷油然而起,二字婆婆還沒走到第三步,他便開口道來:
“萍水相逢,兩世相處,不堪回首來時路。
望迷霧,意躊躇,
傷心攜手經行處,點點滴滴都成土。
生,有何苦?死,有何苦?”
吟罷,竟涕淚交加,意猶未盡,又做了一曲:
“傾囊相待,掏心相愛,纏綿情慾深似海。
一轉眼,花頹敗,
誰人夜夜入夢來?已是杳杳千里外。
喜,情不改,悲,情不改。”
兩首做完,二字婆婆才行到第九步,江邊柳苦笑了一聲,回落到座位上,深深抿了一大口茶,雙眼呆滯,心絮悲痛難耐。
此時,那帷幔裡傳來陣陣掌聲,隨即又發出了一個聲音:“妙。真是才思敏捷用情至深啊,九步之內連做兩首,想必定是個傷心之人。”
江邊柳大吃一驚,慌忙放下茶杯站了起來,這竟然是一個絕妙的少女聲音,那聲音猶如鶯啼,宛轉悠揚,非常的悅耳動聽,酥酥的,不嬌媚,不霸氣,卻帶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情,如清清泉水涓涓細流,讓人聽了,在炎炎夏日裡有一股甘冽的感覺,讓他陶醉不已。
“少家主竟然是個女人?難怪作的那纏綿悱惻的情詩!”江邊柳愣愣的問二字婆婆。
二字婆婆憤怒的對着帷幔喊了一聲:“子矜,你怎麼發出聲音來了?讓這些俗世男人聽了你的天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原來少家主還有這麼一個好聽的名字?”江邊柳道。
“婆婆,拉開帷幔,讓我見見他的尊容。”帷幔後又說道。
“少家主,你可得想好了,他還沒有過全關呢,別壞了規矩啊。”二字婆婆道。
“拿黑紗巾來。”少家主道。
二字婆婆無奈,只得道臥室拿了一塊黑色的紗巾遞了進去。不久之後,帷幔輕輕往上擡起,從下往上漸漸顯出一個優雅的女人身子,黑色的女式皮鞋,黑色的褲子套着修長的大腿,平放在一起,黑色的女式西裝,裡面是一件粉紅色的高領紗棉內衣,端坐在太師椅上,顯得身材娉婷妖嬈。
江邊柳心情激動的看着她,想不到與自己瘋狂飲酒激情對詩的少家主詩酒琴棋客竟然是一個妙齡女子!他期盼着帷幔繼續往上拉起,好一睹這少家主的神秘風采。
可是,當帷幔完全打開時,江邊柳又愣在那裡,只見那少女臉上圍着一道黑紗巾,原來剛纔二字婆婆取了的紗巾竟是給她來遮臉的。她只露出了一雙晶瑩明澈的眼睛,猶如盈盈秋水,水靈剔透,長長的睫毛蓋在上面,恍若深不見底的海洋。那一雙美目,美得就像異域傳說中的公主,神秘而純潔,令人恨不得將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她的腳下,只爲博她淡淡一笑。她印堂發亮,青青發絲整齊的挽到腦後。
江邊柳癡癡的望着她,與她淡淡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她嫣然一笑,眼睛轉了過去,心裡感覺江邊柳不但才思敏捷,而且相貌堂堂,遠不是那些前來索取煉丹術和金丹的猥瑣客。
“少家主,既然都拉了帷幔,何必還戴着這黑紗?不如取了,讓人看個痛快!”江邊柳的目光大膽的盯着她說道。
“咳咳。”二字婆婆乾咳了一聲,說道:“小夥子,說話注意點分寸,你有種過了全關,子矜自然會脫下面紗與你相見。”
“好,既然是個美女,我就更有動力了,不過我認爲,美,是要給人看的,尤其是女人之美,更是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讓所有男人心動,沒有人看,你的美又有什麼意思?”江邊柳對着子矜說道。
“廢話少說,你還有第三小題沒過呢,少家主,是否讓他試試第三題?”二字婆婆道。
子矜微微的點了點頭。
二字婆婆隨即說道:“第三題是個對聯,少家主想了上聯卻苦苦思索不出合適的下聯,你若對出,就算過了第二關。”
“對聯啊,簡單,儘管出來。”江邊柳笑道。
“你先別得意,對出來了再說。”子矜淡淡的說道。
二字婆婆從書房裡取出一副卷軸,舒展開來,上面寫着:
“寄寓客家,寂寞寒窗空守寡。”
江邊柳不禁愣了,所有的字都是寶蓋頭,而語意又流暢貫通,似有神來之筆,毫不牽強做作,實在是千古絕對,豈是凡夫俗子輕易能夠點破?難怪她幾年都對不出來。
江邊柳頭上冒出咕咕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