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劉景升,縱有大勢,卻固守不伐,不過坐談之客耳,其自知纔不足以御劉備,重任之則恐不能制,輕任之則備不爲用。兩人如此,主公雖虛國遠征,亦無憂也。”
郭嘉雙目爍爍,曹操聽罷,立即頷首應道。
“奉孝所言極是。劉景升勢大,卻不過是平庸之輩,劉玄德勢窮,但暗懷雄心大志。此番劉景升收錄劉玄德,遲早養虎爲患。兩人表面雖和,但暗裡卻各懷鬼胎。不足爲患。”
此時,曹仁臉色又變,忽然諫道。
“聽聞西涼劇變,文不凡擊破馬孟起十五萬大軍,涼州已是其囊中之物。文不凡乃當世豪傑,素來又行事詭變,難以預料。若他趁我大軍遠行,於河東、幷州出兵,進攻洛陽,如此洛陽危矣!”
曹操一聽曹仁提起文翰,那雙細目頓時爆發燦爛浩光,朗然大笑。
“哈哈哈哈!!子孝不必過慮。我與文不凡深知己彼,曹、文大戰不開則已,一旦爆發,絕無退路。文不凡近年,初得雍州,眼下涼州未平,他豈敢在此時輕率而動!?”
“主公,當真有如此把握?”
“雖未有十成,但也有**。文不凡生性謹慎,亦知我本領。我與他互相忌憚,未有必勝之機,我與他皆不可能輕易進軍!”
曹操話已至此,曹仁等將也不再多言,曹操遂率大小三軍,車數千輛,揮揮灑灑,浩浩蕩蕩,望前進發。但見遠方一片黃色迷濛,黃沙漠漠,狂風四起,道路崎嶇,人馬難行。大軍進程緩慢,兵士多有怨言,曹操不禁有回軍之心,問於郭嘉。
郭嘉此時不伏水土,又者常夢南皮百姓哭怨,寢食不安,臥病車上。郭嘉怕曹操因而生憂,故而嚴厲左右,保密此事。曹操來尋時,見郭嘉臉色煞白,身體暴瘦,大驚失色,欲要重罰郭嘉隨從,郭嘉速速勸解,隨從因而告免其罪。
曹操麾下謀臣,個個才高八斗,高謀深智,但惟獨郭嘉最懂曹操之心,每事皆能與曹操不謀而合,曹操最喜郭嘉,甚至將他視作麾下‘張良’,極其依仗。此時曹操見郭嘉,重病在身,心急之餘,這個被世人稱作絕世奸雄的男人,竟不禁淚水涌眶。
“皆因我欲平沙漠,使公遠涉艱辛,以至染病,我心何安!我與奉孝,如魚水之系,魚離水則死。奉孝萬萬不可有絲毫缺失,否則我霸業難濟!!
沙漠之事,就此擱置。我速帶奉孝回洛陽養病,爲你請來天下名醫,一切戰事,直至你病痊癒,再作打算!”
曹操此言一出,四周將士、謀臣紛紛色變,有些是驚歎素來無情的曹操,竟會爲了一個郭嘉放棄眼前大利。有些則是對郭嘉,升起了嫉恨。有些則欲要勸阻曹操,萬萬不可因一人病難,而棄大局於不顧。
就在衆人紛紛念起,郭嘉在左右隨從攙扶下,走落馬車,拱手一拜。
“嘉受主公大恩,雖死不能報萬一。若是主公爲嘉一人,而棄大局,豈不寒了這些隨主公遠涉受苦的軍士之心?更何況主公志在天下,時下大勢雄主紛紛出世,留予主公時間已是不多,要穩固河北,沙漠不可不平。
主公當下應火速進軍,嘉即可回居後方養病。嘉身上之病,不過小患,休養數月,便可清除。主公勿要多慮。”
郭嘉此言一落,曹操身邊文武紛紛附議。曹操猶豫一陣,郭嘉又再重拜請求,曹操嘆了一口氣,這才允諾,然後又是向郭嘉問道。
“我見北地崎嶇,大軍難行,軍士頗怨,又該若何?”
郭嘉沉吟一陣,面目雖是慘淡,不過雙眼之光仍是逼人璀璨。
“所謂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重在其速,輜重多而難以趨利,主公不如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備。但須得識徑路者爲引導。方可事成。”
“奉孝之言,甚合我意。如此就依奉孝之言,我取輕兵先行。奉孝先回後方,安心養病。待我凱旋之日,定要大把宴席,與你郭浪子慶賀一番,通宵達旦,一醉方休!”
郭嘉微微一笑,頗爲放縱,即又問道。
“我勞心費力,主公可別只用美酒敷衍了事。到時我可要洛陽四大佳人共同陪宴!”
“哈哈哈。好一個郭浪子,一聞宴席,酒色不離。好!到時,本丞相定爲你請來洛陽四大佳人,陪你暢飲一番!”
“哈哈。若得洛陽四大佳人共宴,如此即死,我亦瞑目亦!”
“色迷心竅,若不見你連立大功,就憑你此言,本丞相就該治你大罪!”
“丞相息怒。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試問天下英豪誰不愛美人。主公亦是風流人物,我輩之人,豈不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奉孝浪子之名,果非浪得虛名。哈哈哈哈!”
曹操朗然大笑,與郭嘉如同親密無間的至交,取笑一番。就在曹操將定河北,其麾下首席謀臣郭嘉染病,遣回洛陽。
曹操自引大軍,往沙漠繼續進發,將近柳城,受淺道所阻,兵馬不進。曹操依從郭嘉之言,於大軍中,求嚮導官以引路。多有人薦袁紹舊將‘田疇’,言他深知此境。曹操故召田疇問之。
田疇確實頗懂烏丸之地,當下告道。
“此道秋夏間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楫,最難行動。丞相不如回軍,擇行另一遠道,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隱秘前近柳城,掩其不備。如此蹋頓,可一戰而擒也!”
曹操聞言大喜,封田疇爲靖北將軍,作嚮導官,爲前驅引路。曹仁爲次,引中軍繼往。曹親自押大軍在後,大軍皆引輕騎而進。
話說,田疇引曹仁前至白狼山,正遇袁熙、袁尚會合蹋頓等數萬騎前來截殺。曹仁不敢貿然輕舉,飛報曹操。曹操自勒馬,於白狼山登高望之,見蹋頓兵無隊伍,參差不整,毫無隊形可言,一看便是皆是烏合之衆。
曹操哈哈一笑,與身邊曹仁說道。
“蠻夷之民,不懂陣勢所妙,敵兵不整,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曹操遂令曹仁發軍進攻。曹仁引典韋、許褚、曹純、曹洪,皆引虎豹騎,分四路下山,奮力急攻。虎豹騎,皆由精士所組,且隊形精密,殺傷力尤爲犀利,四面齊攻,蹋頓軍剎時大亂,被虎豹騎一味屠殺,四處逃竄,全無反抗之力。曹仁飛馬直衝,徑直去取蹋頓,哪知背後左右生風,只見左邊典韋扯聲惡吼,手舞雙戟,如入無人之境,疾飛而行。再見右邊許褚,虎目圓瞪,手中那柄虎頭大刀,亂勢飛劈,凡阻其所進蹋頓兵馬,被他殺得如同波開浪裂,腥風血雨不斷暴飛。曹仁見勢,急加鞭飛行,欲要先奪蹋頓。蹋頓見那曹軍三將,個個威武惡煞,未戰心畏,撥馬就逃。典韋、許褚見狀,在後扯聲怒罵。曹仁卻是不發言語,馳麗追殺。曹仁馬俊,最先趕至,一提手中長槊,往蹋頓後背便刺。蹋頓急持刀格擋,擋了數招。就在此時典韋、許褚快要趕至,不約而同,齊齊暴喝一聲。
“哪裡走!!!”
典韋、許褚聲如雷霆鐘響,震得蹋頓肝膽劇裂,手勢一慢,被曹仁抓住空檔,長槊連點,先打飛蹋頓手中大刀,然後迅疾在蹋頓身上速點,足有五、六擊,蹋頓連連慘叫,墜落下馬,眼看死絕。曹仁擊殺蹋頓,速下馬割首高提,扯聲大吼,顯示四周。蹋頓軍見首領被殺,士氣頓落,戰意全失,紛紛投降。袁熙、袁尚見狀,又是無力,又是驚恐,心知難抗曹軍大勢,速引數千騎投遼東去了。曹操收軍入柳城,此戰之所以得之,皆因田疇引路之功,故曹操大封田疇爲柳亭侯,以守柳城。
哪知田疇,受封而不接,跪地涕泣。
“某不過是,負義逃竄之人,蒙厚丞相大恩,得以苟存於世,已是大幸。豈可再邀賞祿!某死不敢受侯爵。望丞相莫怪!”
曹操遵其大義,乃拜田疇爲議郎。之後曹操又撫慰單于人等,收得駿馬萬匹,即日回兵。
時天氣寒且旱,二百里無水,軍又乏糧,殺馬爲食,鑿地三四十丈,方得水源。曹操因而暫居柳城,時又不久,曹操得郭嘉從洛陽信件。
隨從告之:“郭公親筆書此,有言若丞相從書中所言,遼東事定矣。”
曹操大喜,立即拆書視之,點頭嗟嘆,連說大妙。諸人皆不知其意。次日,曹仁引衆人稟道。“遼東太守公孫康,久不賓服,不聽朝廷之命,欲要自立一方。今袁熙、袁尚又往投之,必爲後患。不如乘其未動,先發制人,速往徵之,平定遼東。”
曹操朗然大笑,頗爲高深莫測地斷定說道。
“不勞諸公虎威,此事奉孝早有預料。數日之後,公孫康定會親自送上二袁之首級。”
諸將皆不肯信,紛紛又諫,曹操卻是篤定,安撫諸將,告言但且安心等候喜報。
卻說袁熙、袁尚引數千騎奔遼東。遼東太守公孫康,本襄平人,武威將軍公孫度之子也。當日知袁熙、袁尚來投,遂聚本部屬官商議此事。
公孫康之弟,公孫恭急諫道。
“袁紹在日,常有吞遼東之心,袁氏一族皆是豺狼之輩。今袁熙,袁尚兵敗將亡,無處依棲,來此相投,居心莫測,恐是鳩奪鵲巢之意也。若容納之,後必相圖。不如兄長,詳裝允諾,騙二袁入城中殺之,獻頭與曹丞相,曹丞相正爲二袁心愁,若見我等傳去二袁首級,定然大喜,必重待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