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3章 安西王
“對劉旻所請,具體如何支援,政事堂有何腹稿?”劉皇帝看着劉暘,直接問道。
劉暘沉吟了下,從容稟道:“種子、農具,官吏派遣,皆非難事,前者可有戶部自調撥轉運,後者沿循邊鄙地區官吏委派升遷條制施行即可,大漢如今不缺官吏人才。
不過,西域形勢複雜,又有新佔大片土地,想要鞏固,善加開發,還需多遣熟悉邊鄙胡民事務的職吏,最好從臨近的西北道州遴選。
西北近幾月的整頓中,還有一批罪行較輕的官吏,未曾處置,兒以爲亦可盡數發配往西域,充實當地,也與其戴罪立功的機會。
另外,朝廷的觀政學士中,也滯留了一批人,未定去處,也可外放安西曆練!”
聽劉暘層次分明的措施,劉皇帝顯然很滿意,點着頭道:“治國以治吏爲先,把用人之道搞深徹了,那沒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
“爹說的是!”劉暘附和了一句,道:“唯一困難的,還是人口,在這方面,朝廷暫時也拿不出什麼有效的辦法。
西域畢竟太過偏遠,地方也還不安定,大漢怕是沒有多少願意移居的人。若是早年,尚且能從貧苦百姓中招攬,但近些年,這個辦法成效也低了。
即便有願意外出闖蕩的,也不願意到如此偏遠的地方,又或者寧願出海.”
“這些確實是問題,總要拿出些措施吧!”劉皇帝平靜地道。
劉暘看了劉皇帝一眼,拱手道:“趙相提出一個建議,榆林之亂,根子在党項人,若是能把党項人徙居西域,既可解榆林之亂,又可起到援濟安西之效。宋相提出異議,認爲此舉只會加劇党項動亂,王相、呂相也有疑慮,因此此議暫且擱置!”
對此,劉皇帝沒有像尋常時候問劉暘的意見,而是直接責道:“這個趙普,莫不是老糊塗了?虧他想得出來!
党項難馴,榆林在關中眼皮子底下,尚且刁頑不臣,鬧出這等動盪,把他們遷到安西,那還得了?此策無異於縱虎爲患,屆時天高皇帝遠,朝廷何以制之。
西域如今的情況本就複雜,難談鞏固,若是再讓党項人與黑汗人勾結起來,那會釀成怎樣的禍患,趙普難道看不到嗎?”
面對劉皇帝這一番對趙普建議的斥責,把趙普批了個體無完膚,劉暘意外之餘,心中實驚,雖然不是當面發難,但這實在是不顧及趙普的顏面。
猶豫了下,或許是性格的原因,又或許與趙普關係向來不錯,劉暘還是開口爲趙普說了句話:“榆林騷亂,至今已近一年,趙相想來憂勞傷神,思慮略有疏漏吧!”
聞言,劉皇帝愣了下,注意到劉暘那平靜的表現,笑了笑,從張牙舞爪的狀態中走出來,輕聲道:“說說可行的辦法吧!”
在這方面,劉暘顯然還是有些考慮的,聞問,繼續說來:“經兒與臣僚們商討,還是隻能採取以利誘之的政策了。臣等認爲,可效安東之事,制定移民政策,由朝廷撥款,專事招攬內地百姓。
六弟在奏章中提到過,西域雖然偏僻,風沙遍地,卻也不缺耕地、草場、水源,有些地方,沃土肥田,比之中原富田也不差,甚至猶有過之。
加以西域當絲路要衝,有東西商旅帶動,其本就具備發展富庶的基礎,這些年河西走廊的發展,已然證明了此點。
以安東之苦寒,尚能移民數十萬,何況西域?”
劉暘說完,劉皇帝微微頷首,不過,瞟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我記得,當年劉煦行此策時,朝廷可是蜚短流長,閒言碎語不斷,怎麼此次,態度變了?”
聽劉皇帝這麼說,劉暘沉默了一下,劉皇帝所指,那些對當年安東之政指手畫腳、陰陽怪氣的,可有不少都是他這個太子的支持者。
迎着劉皇帝的目光,劉暘微微低頭,應道:“大哥在安東的施政,卓有成效,東北山河漸固,人煙漸盛,皆乃其功。平心而論,箇中之政,可稱道者,自當借鑑!”
略微停頓了一下,劉暘又道:“若六弟能效大哥之政,安西能如安東之事,那麼大漢東西萬里疆陲,都可保安定了!”
劉暘這番話,不論是否出自真心,但此時在劉皇帝聽來,卻還是很欣慰的。大概是坐久了,挪了挪屁股,指示道:“朝廷可發佈一份公告,號召朝野官商吏民,遠赴西域,開發安西,另外,絲綢之路上,沿途關市稅收,可做減惠,以激勵商旅,以此帶動人氣!”
“是!”劉暘兩眼一亮,當即道:“當年爹下詔,勳貴臣民,奔赴安東者,達數十萬人,想來此告一下,西赴安西者,必定更盛!”
“西域雖遠,但確是塊寶地,否則西域諸國之盛不會流傳千年。雖久失於異族,但是大漢固有領土,如今拿回來,自然要善加利用開發,使其永固於中國!”劉皇帝說出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不過,也確實有幾分真心。
到他這個階段,比起過去,已經少了太多虛情假意,言行隨心,卸下了許多僞裝。然而,越是如此,臣子們反而更懼,更覺他深不可測。
“還有,六弟除了組織安西的農牧民恢復生產之外,還安排西征大軍就地屯墾,已然開墾的大批田畝,今秋便能獲收,填補軍需。兒看六弟的意思,有將西征大軍就地安置的意思。”劉暘又提起一事。
“哦?”聞言,劉皇帝兩眼中閃過一道疑思,問道:“你以爲如何?”
“倘能如此,再將西征將士家屬西遷安置,可立得數十萬口,西域可安!”劉暘似乎沒有考慮其他東西,實事求是地道。
“話雖如此,然軍心可安?”劉皇帝想了想,卻道:“數萬將士,背井離鄉,遠赴西域,爲國作戰,建功立業,尚可忍受。若是將他們屯留當地,如何能夠甘願?”
雖然看得到好處,但在這方面,劉皇帝還是保持着謹慎態度,不論如何,軍隊不能亂,軍心不能不穩。就是安東的駐軍,也是定期輪換,就是爲了撫慰將士,以免在長期的戍邊過程產生怨言。
不過,劉皇帝考慮之後,還是指示道:“此法可行!但要聽從將士意願,不可強求!西域不是有大批沃土、牧場嗎,分給將士們,有田有產,願意留下的可能,也更大。
一定要注意,不可強制,中樞有太多政策,一到地方就變味,有些尚可容忍,但此事如若出問題,是要掉腦袋的!”
“是!”劉暘表情嚴肅:“兒會交待下去,也會加強監督!”
“嗯!”劉皇帝應了聲。
討論了這麼久,劉皇帝似乎也有些乏了,揚揚手,說道:“西域之事情,就按照商議的去辦吧!另外,改安西道爲安西都督府,一應典制效仿安東,以劉旻爲安西都督!”
當劉皇帝做出這則指示時,劉暘臉上並沒有太多異樣,顯然,他早已料到了。只是,他可以想象得到的是,這份詔令一出,朝中又將起波瀾了,有了一個“安東王”,又要再加一個“安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