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衙內,濟濟一堂,列坐在內的,除了仍備守江陵的漢軍將校外,樑廷嗣、魏璘這兩名荊南軍的高級將領。相較於漢軍將領們的從容淡定,樑、魏二人要激動些,既是緊張,也是喜悅,畢竟這是大漢南征行營的高級軍議,得以破格參與,也證明他們算是被朝廷所接納了,至少在都帥慕容延釗這裡是這樣的。
對於他們這種降將而言,戰後的前程、地位如何,軍職如何安排,都得看在接下來在戰事中的表現。他們二人自覺還算幸運,因爲江陵內外,有太多的人連表現的機會都沒有。
在江陵易幟的這數日間,有太多荊南文武想要同慕容延釗搭上線,但毫無例外,連見上一面的資格都沒有。而目前,在東京詔令下來之前,負責維穩的人乃是高保勖,就衝着其前番主動入漢軍中軍獻誠,兵臨城下時,也是他主動勸高保融:哥,別堅持了,先降爲敬。
隨着侍衛的唱號,慕容延釗快步入堂,帶來一陣肅殺之氣。坐上帥案,接受一干將領的拜見,慕容延釗未加廢話,直接道來:“本帥奉詔南征,是爲討湖南周逆。今大軍屯於江陵,已有數日,荊南既安,必當用兵於湖南,以期撲滅周行逢,還湖湘以安寧!”
“願聽都帥調遣!”一干將領,齊齊抱拳,以樑廷嗣、魏璘二者的聲音最爲凸顯,引得慕容延釗向二者多瞧了一眼。
“曹司馬,你與諸位將軍,說說逆軍的情況!”看向曹彬,慕容延釗吩咐着。
“是!”曹彬當即走到堂間的軍事地圖旁。
或許是郭威的關係,或許是使江陵的功勞,進駐江陵之後,慕容延釗即將曹彬調至行營中軍,任行軍司馬。軍職雖然沒有遽升,但職事所在,卻是重要無比,跟隨慕容延釗,接觸的都是整個荊湖戰局的軍情,對他的成長很有幫助。可以說,比起許多起於毫末,辛苦打拼的青年將校,曹彬着實幸運許多。
“據報,周逆南下攻取桂州後,盡奪張文表軍卒、錢糧,又括郴、道諸州兵馬,悉數北調,佈置於武陵、洞庭。
在我軍南下江陵之前,再度率先發難,以其麾下大將楊師璠率衆兩萬,北攻澧陽,意圖消除我澧州軍對朗州的威脅。
周逆則自率三萬水陸兵馬,佈防於洞庭,意欲扼防我軍自長江入湖攻取嶽州。”
“察其所謀,都帥已先遣韓都監率兩萬卒沿江東下,進逼三江口,虎視嶽州,與周逆相持。又以李筠將軍渡江進駐公安,用以援應澧陽!”
從曹彬口中,如今朝廷與湖南兩方軍事對抗態勢已經是很清晰了,不過於在座的將領們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他們大多是帶兵作戰的將校,少有思考戰局,只需要知道自己接下來做什麼,有無立功機會。
待曹彬講完,慕容延釗沉吟幾許,也出聲了,他這一開口,將領們的表情都跟着嚴肅了些:“諸位也聽到,目前對敵戰場有二,一爲三江口,二爲澧陽!”
“三江口乃周行逢精銳所在,兵甲三萬,實力亦算雄厚,韓都監以兩萬軍敵之,一時也難以突破,需要增援,尤其是水師增援!”
言罷,慕容延釗的目光即看向魏璘:“魏將軍,江陵水軍可曽整備好?”
聞問,魏璘趕忙起身應道:“啓稟都帥,江陵水師七千餘衆,大小戰船兩百艘,皆已歸制,軍心安定,隨時可供都帥調用!”
“好!魏將軍十分乾練啊!”慕容延釗表揚了一句,即吩咐道:“你率五千水師,前往洞庭湖支援韓都監,對付湖南水師!”
“是!”聽令,魏璘精神倍感振奮,高聲應道。
見狀,樑廷嗣也坐不住了,起身殷切地望着慕容延釗:“都帥,江陵馬步軍也願爲朝廷效命,討伐周逆!”
“樑將軍莫急!”慕容延釗輕輕擡手,臉上都泛起了少許笑意,道:“南征大軍,將士多爲北人,雖則勇悍,對於南方氣候水土尚需適應,更兼不熟悉荊湖地勢形勝。是故,如欲破湖南,還需仰仗江陵兵士!”
“請都帥下令!”樑廷嗣會意,抱拳道。
“樑將軍可率整編好的一萬軍卒,同水師一道,前往三江口,支持韓都監!”慕容延釗吩咐着。
“是!”樑廷嗣頓時眉開眼笑的。
“兩位將軍,可先行下去,整頓兵馬,兩個時辰後,登船東下!”慕容延釗道。
“遵令!”
又招來一名傳令官,下令道:“通知高保勖,讓他將籌集的船隻,交付大軍!”
“都帥,江陵軍隊終究新降,能用嗎?”待二將退下後,史彥超忍不住對慕容延釗道:“再者,縱使調用之,還以樑、高二人統兵,可信否?”
“史將軍不必擔心!取荊南兵馬而用之,乃是南征以前,陛下與樞密院就定好的策略!”慕容延釗搖搖頭,神色沉着而自信,道:“江陵既下,局勢已固,本帥中軍在此,糧秣在手,兼其軍中安插上百軍官,足以控制。再有荊南兵卒,其家人都在後方,又豈敢言叛?”
“至於樑、魏二將!”慕容延釗說着,嘴角帶上了點從容的笑意:“他們新降,正是需要朝廷信任,需要表現以求功勞。他們非但不會怠慢,反會竭力報效,用命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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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一個道理,讓荊南將領對抗大漢,或許沒什麼底氣,但去打湖南,絕對能夠奮勇當先。而對於這些降將心態的把握,慕容延釗看得很明白。
“都帥都這麼說了,末將自無疑慮!”史彥超一副按捺不住的樣子道:“不過,這功勞分給荊南軍了,讓我等這些大漢將軍做什麼呢?”
“不錯!”小底軍都指揮使孫立也忍不住開口了,一副混不吝的表現,高聲道:“我們這一路來,就忙着行軍趕路,一場仗沒打,一點功勞沒撈上,荊南就降了。都帥你可不能偏心,我們也得有所安排!”
隨着老一輩的將帥陸續被清退出禁軍,孫立這個從龍之將在軍中的資歷卻是越來越深了,相對的,驕氣也越來越盛,自矜功勞,常有跋扈之舉。當年,同王彥升一場衝突,就已有這個苗頭了,只是王彥升更加混,強闖宰相魏仁溥府邸,結果被貶到西北戍邊去了。而孫立,則一直保留着小底軍都指揮使的位置。
此時,感受到其語氣中的猖狂,慕容延釗眉頭也皺了皺,臉色一板,厲色道:“荊湖戰事,得陛下信任,委本帥以全權。統籌大軍作戰,不是宴席賓客,自有戰略戰術,全局考慮,軍令如山,這點道理,孫都將難道不知道嗎?”
被慕容延釗這麼訓斥,孫立的氣焰頓時收斂了一些,對視的眼神慢慢挪開了,比什麼他可都比不過慕容延釗。不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訓,心中難免感到羞怒,仍舊黑着張臉,說:“還請教都帥如何考慮全局的!江陵仍有步騎大軍近兩萬,總不至一直裹足不前吧!”
南征的四萬兵馬,護聖、奉國兩廂兼一萬地方州兵,被韓通帶到三江口與周行逢對峙。一部留守於荊門,一部在李筠的率領下渡江接手公安防務,以免澧陽之楚軍侵襲。留在江陵的,仍以鐵騎軍、小底軍爲主,約以一萬六千卒,仍是一股龐大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