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槍匹馬,突破莽軍的連營,這對其他人而言,的確是個不可能完全的任務。
但賈復卻偏偏做到了。他一個人,於莽營當中,硬是突破了莽軍的層層圍堵,最終殺出一條血路,成功突圍了出來。當
然,賈復也不是毫髮無損殺出來的,身上中了三箭,還有多處的傷口。
就連他所騎的戰馬,中途都換了好幾匹,最後騎着的戰馬,屁股上還中了兩箭,撂着蹶子跑出的莽營。
賈復出了莽營後,後面仍有許多的莽軍騎兵在追趕他。賈復拿起一張搶來的硬弓,向後連射數箭,追殺上來的莽軍騎兵,被箭矢連續射下戰馬五人。
見到賈復箭法精準,且離昆陽城越來越近,莽軍將士不敢再繼續往前追殺,紛紛勒停戰馬,只能眼睜睜望着賈復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幕當中。賈
復硬闖莽軍連營,動靜鬧得可不小,昆陽方面的守軍也都注意到了。王鳳、王常等人紛紛登上北城的城牆,探頭向城外的莽軍連營張望,不明白莽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晚上的瞎折騰什麼。
他們正看着,突然發現一羣莽軍騎兵跑出大營,王鳳嚇了一跳,急聲說道:“不好,莽軍要連夜攻城,趕快召集弟兄們,讓大家上城頭做好迎戰準備!”
只頃刻之間,昆陽城內哨音四起,一隊隊的漢軍兵卒拿着武器,跑到城頭上,開始準備迎擊莽軍的夜間攻城。
令漢軍方面沒有想到的是,跑出莽營的騎兵,只向昆陽方向跑了一段距離,然後便都停了下來,緊接着,後隊變前隊,又悉數退回到莽營裡。王
鳳一臉的不解,不知道莽軍到底在幹什麼。這時候,有一名漢軍兵卒大聲喊道:“城外來了一騎!”“
有一人騎馬跑過來了!”王
鳳身子一震,連忙攏目向城外觀望。果不其然,夜幕當中,隱隱約約有一人正騎馬直奔昆陽而來。至於來人是誰,長什麼模樣,完全看不清楚。
看罷,王鳳對左右說道:“放箭示敵!”
一名精於箭術的漢軍兵卒拿起弓箭,向城外射出一箭。
啪!箭矢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釘在賈復前方不遠的地面上,發出一聲脆響。賈復明白,這是警示自己的一箭,如果再繼續往前跑,箭矢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他勒下戰馬的繮繩,由疾跑變成了慢跑,同時衝着城頭方向,大聲喊喝道:“我乃賈復賈君文!城上的漢軍弟兄聽着,我乃賈復賈君文!”
賈復距離昆陽城還有三、四十米,不過他的嗓音嘹亮,他的喊聲,讓身在城頭上的王鳳、王常等人聽得清清楚楚。
王鳳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轉頭看向王常,聲音顫抖地問道:“顏卿,你聽清楚了嗎?來人可是賈君?”被
莽軍圍困的十多天,期間莽軍攻勢如潮,昆陽守軍已經使出渾身解數,抵禦住莽軍的連番攻勢,早已戰至精疲力竭。
本以爲己方就要被困死在昆陽城內了,而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己方弟兄的喊聲,王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耳朵聽錯了。王
常也是神情激動,衝着王鳳連連點頭,表示你沒聽錯。他衝着城外大聲喊喝道:“城外可是賈君?”“
王將軍,正是屬下!”說話之間,賈復催馬向前快跑。
王常一拍大腿,興奮道:“果然是君文!”他向左右的兵卒急聲說道:“快快打開城門!”
“且慢!”李軼擡手,攔阻正準備跑下城頭的漢軍兵卒。他
眼中精光閃爍,凝聲說道:“賈復怎麼來到昆陽了?城外可是有四十多萬莽軍的連營,賈復又是怎麼進來的,難道是背生雙翼,飛進來的不成?”聽
聞這話,王鳳臉上的激動之色頓時僵硬住,呆呆地看着李軼,半晌沒說出話來。王常則是一臉的怒色,質問道:“李將軍,你這話是何意?”
李軼哼笑出聲,冷聲說道:“賈復該不會是早已投靠了莽軍,現在想混入城內,給莽軍做細作吧?”此
話一出,讓在場衆人的臉色大變,人們面面相覷,臉上的喜悅之情無不消失。
旁人不瞭解賈復,但王常又怎能不瞭解?賈複本來就是他的部下。他氣得渾身直哆嗦,大聲說道:“君文不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劉秀一部被莽軍打敗,生死未卜,賈復現在卻好端端的來到昆陽,難道王將軍就不覺得事出反常嗎?”李軼直視着憤怒的王常,一字一頓道。
王常還要說話,王鳳擺了擺手,說道:“顏卿,季文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啊,我們……我們還是先問清楚了再放賈君進城,也不遲啊!”看
看一臉膽怯的王鳳,又瞧瞧表情莫名的李軼,王常深吸口氣,點了點頭,再什麼話都沒說。時
間不長,賈復已騎馬到了昆陽城前。這時候,城頭上的衆人已都能看清楚,騎馬立於城外,渾身是血的這位,不是賈復還是誰?在
他的背後,還插着一支箭矢,他胯下戰馬的屁股上,則插着兩根箭矢。
只看他的模樣,就知道剛剛經歷過一場血戰。李軼等人不相信有人能硬闖莽軍連營,還能成功闖出來,但王常相信,他了解賈復的爲人,更瞭解賈復的武力。
看到如同血人一般的賈復,王常眼睛一熱,眼圈紅了,水暈在眼中來回打轉,他探出頭來,哽咽着說道:“君文……”聽
聞老上司的話音,賈復心頭一震,連忙擡頭,正看到城頭上的王常,他向上拱手,問道:“屬下來遲,將軍可無礙?”
“嗯……”王常再忍不住,眼淚簌簌流淌下來。王鳳在旁清了清喉嚨,臉上掛着虛情假意的笑容,好奇地問道:“賈君是如何來到的昆陽?”
賈複目光一轉,看向王鳳。他不喜歡王鳳,確切的說,他不喜歡綠林系的所有人,除了自己的老上司王常外。當
初,也正是因爲看透了綠林系的貪得無厭,自私自利,他才果斷退出來,轉投到劉秀的麾下。被
困十多天,與莽軍的交戰中,九死一生,突然見到己方的弟兄突破莽軍包圍圈,來到昆陽城下,王常的反應是最正常的,喜極而泣。
反觀王鳳,一臉虛假的笑容,賈復心中的反應就兩個字,虛僞。
另外,已經確認了自己的身份,昆陽城的城門還遲遲沒有打開,賈復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王鳳等人根本就不信任自己。
不過於他而言,這也無所謂,他本來就沒想進城。他向王鳳拱手說道:“成國公,在下奉我家主公之命,突圍莽營,給成國公捎來一封書信。”“
書信?”王鳳先是一愣,而後又驚又喜地問道:“文叔無事?”李
軼在他身旁小聲提醒道:“成國公小心其中有詐!”
賈復不多話,抽出一支箭矢,掰掉箭頭,將劉秀的書信系在上面,然後捻弓搭箭,將箭矢射上城頭。有
兵卒急忙撿起箭矢,一溜小跑的來到王鳳近前,恭恭敬敬的把箭矢遞給他。李
軼正要去接,王鳳擺了擺手,親手把箭矢接了過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城外的賈復,然後解下箭矢上的布條,展開,定睛細看,還真是劉秀的親筆書信。把
書信的內容從頭到尾的看過一遍,王鳳的眉毛都快飛起來了,興奮得差點一蹦多高,他張大嘴巴,先是啊啊了兩聲,而後才說出話來,尖聲叫道:“宛城攻下來了!宛城已經讓我軍攻下來了——”譁
——
聽到王鳳激動的叫聲,城頭上的漢軍將士一片譁然。宛城被己方打下來了?這麼說來,南陽的戰事結束了,己方的主力大軍可以來援昆陽了?
“打下來了,嗚嗚,宛城打下來了……”王鳳拿着劉秀的書信,禁不住嗚嗚地放聲大哭起來。王
常急忙接過他手中的書信,湊到火把近前,攏目細看,周圍的漢軍將領們,呼啦一聲,圍過來一大羣,一個個踮着腳尖,伸長了脖子,爭先恐後看着書信內容。果
不其然,劉秀的書信中,清清楚楚的寫着,宛城被攻陷,劉縯正率領大軍,近日便可抵達昆陽,並約定,三日後,己方總攻莽營,裡應外合,集中攻擊莽營的中軍所在,東營。“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大將軍即將率領大軍來援!哈哈,我們都有救了,嗚嗚……”很多漢軍將領都是一會大笑,一會又大哭。
人們本已經絕望了,被四十多萬莽軍圍困,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曙光,而劉秀的這封書信,無疑是點燃了人們心中的那團希望之火,讓人們在黎明之前的黑夜裡,終於看到天邊的一線光芒。
李軼也激動,不過他拿着劉秀的這封書信,翻來覆去的看得仔細,喃喃說道:“這……會不會有詐啊?”
王常看着李軼,說道:“李將軍和文叔認識那麼久了,難道文叔的字跡,李將軍還能認不出來?”李
軼聳了聳肩,他可以篤定的說,這封信的確是出自於劉秀之手,但劉秀是在什麼情況寫下來的,裡面的內容又是不是真的,他可就不敢判斷了。他
疑惑地問道:“文叔……有沒有投靠莽軍的可能呢?”王
鳳等人臉上的喜悅、激動瞬間僵硬住,齊刷刷地看向李軼。王常差點都氣樂了,說道:“成國公投降莽軍,莽軍尚且不納,更何況文叔?”
聽聞這話,王鳳老臉頓是一紅,羞愧難當地低下頭。李軼倒是面不改色,慢悠悠地說道:“還是小心一點的好!”王
常懶得理他,他看向王鳳,說道:“成國公,現在可以放君文入城了吧?”王
鳳連連點頭,正要派人去打開城門,城外的賈復大聲說道:“王將軍,屬下就不進城了,屬下還需回去,向主公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