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的萬脩,在聽聞敵軍大舉來攻的消息,突然迴光返照,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他心中有信仰,這個信仰就是匡扶漢室。
不僅是萬脩,劉秀麾下的將士們,大多都抱有匡扶漢室的信仰,人們也都堅信,只有漢室才能救天下於水火,結束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
劉秀和萬脩去到南城,登上南城的城牆,舉目向外望去,只見城外的敵軍,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邊際。
三萬大軍,規模不容小覷,光是用眼睛看,便給人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城牆上的漢軍將士們原本已被城外的鄧終軍嚇得腿肚子轉筋,現在突然看到劉秀和萬脩登上城頭,人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陛下不是在洛陽嗎?什麼時候來的宛城?萬將軍不是已經臥病在牀嗎?據說連下地都費勁,現在怎麼突然變得生龍活虎了?
人們都是一腦門子的問號,不過劉秀和萬脩的到來,漢軍將士的士氣大振,尤其是劉秀身在宛城的消息傳開,讓漢軍將士們無不歡欣鼓舞。
看到城外那麼多的敵軍,人們本以鬥志全無,可現在天子御駕親征,親臨宛城,這一戰,己方絕對有得打!
嗚嗚——
鄧終軍陣營裡傳出悠長的號角聲,緊接着,擂鼓聲轟鳴,第一排的方陣開始齊齊向前推進,而後是第二排、第三排……方陣,依次向宛城進發。
大型軍陣的推進,即便距離好遠,都能聽見甲冑的摩擦聲,以及兵卒們的腳步聲。
劉秀站在城頭,手扶着箭垛,聚精會神的望着城外敵軍,同時暗暗點頭,鄧終還是有些本事的,起碼在排兵佈陣這方面,完全找不出來他的破綻。
隨着鄧終軍的方陣越來越近,劉秀側頭喝道:“弓箭手,發定位箭!”
一旁有兵卒應了一聲,而後捻弓搭箭,箭矢的鋒芒對準天空。
嗖——
一支箭矢飛射出去,在空中畫出一條長長的弧線,哚的一聲,釘在城外的地面上。這是百步的距離,也是宛城弓箭手的射程。
隨着鄧終軍方陣不斷前進,距離定位箭也越來越近,終於,鄧終軍的前排兵卒踏過定位箭,正式進入到宛城的射程之內。
人們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劉秀和萬脩,只等着他二人下命令,己方可射出箭陣,殺傷城外的敵軍。
萬脩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城外的軍陣,頭也不回地說道:“弩手發定位箭!”
在場的漢軍將士同是一怔,而後,有名兵卒端起弩機,向城外射出一箭。弩箭不走弧線,而是走直線。這支弩箭,釘在城外五十步左右的地方。
萬脩盯着敵軍方陣與定位弩箭之間的距離,緩緩擡起手來。隨着萬脩一動,弓箭手們齊齊把箭矢搭在弓弦上,弩手們也都齊齊端起弩機。
當敵軍方陣距離定位弩箭已不足十步遠,萬脩將擡起的手向前一揮,振聲喝道:“放箭——”
隨着他一聲令下,城頭上啪啪啪的弓弦彈射之聲,連成一片。弓箭箭矢在空中飛出拋物線,砸進鄧終軍的方陣裡,弩箭則是直來直去,射向鄧終軍的前排兵卒。
一輪箭射,數千支箭矢傾瀉出去,讓鄧終軍的前排方陣一陣騷亂,不時有人中箭倒地。
第一輪齊射過後,漢軍的第二輪齊射又來了。
推進中的鄧終軍,紛紛舉起手中的木盾,隨着箭陣傾瀉下來,人們就聽頭頂上方噼裡啪啦的聲響不絕於耳,木盾的盾面,很快便被箭矢所覆蓋。
在如此密集的箭陣下,即便拿着盾牌的兵卒都時不時的中箭,那些沒有盾牌的兵卒更慘,有的是頭部中箭,有的是脖頸、胸口中箭,向前推進的兵卒,往往是走着走着,便突然倒地,然後再也沒能站起。
鄧終軍方陣向前推進的這一路,地面上留下一具具的兵卒屍體。
這種陸地上的推進,還不是最兇險的,真正凶險的是過護城河。之所以說宛城易守難攻,是因爲宛城的城防設施太完善了。
宛城的最外圍,是一圈五六米寬的護城河,過了護城河,是一段向上的斜坡,過了這段斜坡,纔到城牆近前。就是這麼一段路,簡直成了鄧終軍的噩夢。
鄧終軍方陣推進到護城河近前,把雲梯當成獨木橋來用,將士們將雲梯橫在護城河上,然後踩着梯子,向對岸跑。
可是在城頭漢軍的箭射下,想跑過這隻有五六米寬的護城河,談何容易?!
兵卒們踩着雲梯,向前跑出沒幾步,城頭上的箭矢便射了過來。
人們用盾牌格擋箭矢,但盾牌能擋得住上半身,卻擋不住下半身,軍兵們的雙腿不時中箭,慘叫着從雲梯上摔了下去,掉進護城河內。
有些水性不錯的兵卒,還可以在河水中撲騰着,奮力游上岸,而有些不會水性的兵卒,掉進河內,便一頭紮了進去,再也沒能浮上來。
運氣不錯的兵卒,頂着城頭上的箭雨,好不容易越過護城河,來到對岸的斜坡前,正往上跑着,城頭上又砸落下來滾木。
滾木掉落在城牆下面,順着斜坡,往下翻滾,兵卒們根本無路可退,被迎面滾來的滾木撞個正着,紛紛尖叫着跌入護城河裡。
當年岑彭鎮守宛城,兵力沒有多少,劉縯率領着數萬漢軍,是左攻不下,右攻不下,直至宛城城內已彈盡糧絕,人們餓得都快吃人了,岑彭在無奈之下,舉城投降,劉縯這纔算是把宛城拿下。
由此可見,宛城有多難打。現在鄧終軍就如同當年的漢軍,在宛城城前,大吃苦頭。全軍將士,是推進一路死一路,尤其是護城河裡,浮屍都鋪了一層。
不過鄧終的治軍的確有一套,麾下的將士,沒人畏縮不前,都是瞪着眼睛,大聲吼着,不停的往前推進。
城頭上守軍的數量終究有限,隨着越來越多的敵軍推進到護城河前,在河面上搭好浮梯,城頭上的漢軍開始應顧不暇。yuyV
隨着時間的推移,越過護城河,推進到城牆底下的鄧終軍數量越來越多,人們開始搭起雲梯,向城頭上攀爬。
這時候,城頭上的漢軍也沒什麼好保留的了,有箭的向城下放箭,箭矢射光了,就近找重物,什麼滾木、礌石,摸到什麼就往城下砸什麼。
攀爬雲梯的鄧終軍,有的被箭矢射下去,有的是被滾木、礌石砸下去。城牆地下的斜坡,都鋪了一層鄧終軍的屍體,護城河的河面,更是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付出如此巨大的傷亡,鄧終軍毫無撤退的跡象。只要後方沒有傳來鳴金聲,只要己方的鼓聲沒有停止,人們的腦袋裡便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往前推進,攻上城頭。
面對着鄧終軍不計傷亡,近乎於瘋狂的猛攻,城頭上的漢軍逐漸支持不住。見狀,萬脩側頭喝道:“倒火油——”
火油可是城防中的大殺器。隨着一鍋鍋被燒得滾燙的火油傾斜下來,城牆下面,慘叫聲四起,哀嚎聲不斷。
但很快,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只見一根根的火把從城頭上丟下來,火把落在火油上,宛城城外的斜坡,瞬時間化成一片火海。
人們在火海中掙扎着,翻滾着,許多人直接軲轆進護城河裡,但是護城河的河面上也流淌着火油,而且也在燃燒。跳進河裡,如同跳進火海。
此情此景,連城頭上的守軍都不忍直視。
在火油的攻擊下,鄧終軍終於被打退了。
但是他們並沒有退得太遠,而是在護城河的對岸布起了盾陣,以此來抵禦城頭的箭陣,與此同時,後面的兵卒把一架架的拋石機推了上來。
鄧終軍於護城河的對岸,固定好拋石機,開始對城頭上的漢軍展開遠程攻擊。
一塊塊的石頭彈射到空中,砸在城牆上,也砸在城頭上,轟隆隆的巨響聲連成一片,不絕於耳。
有些閃躲不及的漢軍,被砸得骨斷筋折,就連城頭上囤積的滾木礌石都未能倖免,有砸得到處都是,城頭上的場景,一片混亂。
等到城外的火油熄滅,鄧終軍開始了第二輪的強攻。
這次,漢軍面對的壓力更大。他們不僅要應對衝鋒更加兇猛的敵軍兵卒,同時還要提防着時不時從天而降的落石。
雙方的戰鬥,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下午,攻城的鄧終軍固然傷亡慘重,城頭上的漢軍,死傷也不在少數。
等到天近傍晚的時候,鄧終軍攻勢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加兇狠,全軍將士,幾乎是傾巢而出,看架勢,就是要一口氣攻下宛城。
這時候,城頭上的漢軍開始抵擋不住。很快,便有一名敵軍順着雲梯,爬上城頭,但接踵而至的便是被附近的漢軍用長矛挑了下去。
這只是個開始,隨着越來越多的鄧終軍爬上城頭,雙方將士在城牆上,展開了近身肉搏戰。
面對着這樣的戰況,連劉秀都親自參戰了。
他手持赤霄劍,衝向距離他最近的一羣敵軍。這羣敵軍,有些類似於賈復麾下的奔命郎,一個個光着膀子,手持利刃,異常善戰,周圍的漢軍被他們殺到一排又一排。
就在他不停砍殺漢軍,竭盡所能攪亂漢軍城防之際,劉秀持劍到了對方衆人近前,赤霄劍在空中畫出一道長長寒芒,橫着向人羣中掃去。
一名敵兵急忙豎立佩劍,格擋劉秀的殺招,就聽咔嚓一聲脆響,對方的劍應聲而斷,赤霄劍去勢不減,直接斬斷了對方脖頸,斷頭彈飛到空中。
在場的鄧終軍同是大吃一驚,人們紛紛怒吼着,向劉秀圍攻過來。
還沒等劉秀做出抵擋,就聽背後傳來一聲怒吼。劉秀身形一晃,橫移出去。也就在他移開的瞬間,萬脩從他身側掠過,手中的長槍順勢刺入一名敵兵的胸膛。
噗!那名敵兵慘叫一聲,被萬脩用長槍直接挑下城牆。
萬脩揮舞長槍,橫着一掃,槍尖瞬間撕開三名兵卒的胸甲,鮮血噴射出來,三名兵卒踉蹌而退,齊齊倒在血泊當中。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爲漢土!漢土之上,又豈容爾等賊軍猖狂!”
萬脩持槍,上來便連殺數敵,別說在場的漢軍將士無不深受鼓舞,就連劉秀都是熱血沸騰。
漢軍將士對攻上城頭的敵軍展開反攻,同時齊聲大吼:“漢土之上,豈容爾等賊軍猖狂!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