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密用佩劍連續劈砍了好幾下,纔算把呂氏的脖頸砍斷,他提起呂氏的斷頭,還特意將血水向地上甩了甩,然後將其裝進呂氏自己縫的那隻口袋裡。
彭寵和呂氏還以爲子密讓他們縫口袋,只是爲了多裝些錢財,其實,子密想要裝的正是他們自己的腦袋。
裝完呂氏的人頭,看子翌和子初還傻站在原地,呆呆地瞅着自己。他氣道:“還等什麼?快動手啊!不然侍衛醒了,我們誰都跑不了!”
子翌和子初如夢方醒,兩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彭寵屍體,遲遲下不去手。
子密瞪了他倆一眼,提着佩劍,走上前來,這回他的速度夠快,只兩劍就把彭寵的脖子砍斷。正所謂一回生兩回熟嘛。
將彭寵的腦袋也裝入口袋,子密向窗外望望,說道:“等天色一黑,我們就出城!”
彭寵投靠劉秀的時間較早,劉秀在河北,遭受王郎追殺的時候,彭寵歸順劉秀,並向劉秀輸送了吳漢、王樑等等衆多的人才,當劉秀在前方征戰的時候,彭寵又坐鎮漁陽郡,源源不斷的向劉秀輸送兵馬、糧草、物資。劉秀也正是有上谷和漁陽這兩大後盾,才具備了和王郎一較高下的本錢。
即便沒有直接在前方征戰,彭寵爲劉秀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是名副其實助劉秀打下河北的肱股之臣。劉秀對彭寵也不薄,封他爲建忠侯,賜大將軍號。
如果彭寵不反,以他的功績,在洛陽朝廷裡用前途無量來形容也並不爲過。
但彭寵和朱浮不合,朱浮三番五次的上疏彈劾彭寵,而且朱浮的彈劾,大多都是構陷,是子無須有的事,就是在故意打壓彭寵,給彭寵穿小鞋。
這成爲彭寵造反的直接原因。而彭寵造反的根本原因,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認爲以自己對劉秀的功績,足可以被封王,可劉秀只封他個侯,這讓彭寵對劉秀大失所望。
可彭寵從來沒有回頭去看看,朝中那麼多功高蓋主的大臣,也只是被封侯而已,包括當時的大司徒鄧禹,大司馬吳漢等人。yuyV
劉秀繼承漢室,高舉着復漢的大旗,自然要遵守漢室的祖訓,那就是不封異姓王。
彭寵覺得劉秀對自己不公,加上朱浮的連番構陷,趁着洛陽同時出兵西征、南征、東征,三線作戰之際,他給劉秀來了個釜底抽薪,在漁陽造反。
這還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爲了拉到強有力的盟友,南面,彭寵勾結張步,北面,彭寵勾結匈奴,甚至不惜把匈奴人引入幽州,合力對抗劉秀。
可以說最後這兩年,彭寵把他大半輩子積累下來的好名聲敗了個一乾二淨,即便在他的老巢漁陽郡,憎恨彭寵的百姓都不計其數。
隨着洛陽朝廷結束西征,南征和東征戰事越來越順利,劉秀終於空出手來對付彭寵。
在幽州翻江倒海,風生水起的彭寵,就此走上末路,面對着如狼似虎,驍勇善戰的漢軍,彭寵完全不是對手,最後只能龜縮回漁陽避難。
溪澈影的到來,給彭寵來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彭寵背信棄義,賣主求榮,造了劉秀的反,結果最後他自己也是死在背信棄義、賣主求榮之人的手裡。
這或許真是應了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那句話。反賊終究死於反賊之手。
子密三人殺了彭寵和呂氏夫婦二人,砍下兩人的腦袋,裝進口袋裡,然後拿着這兩隻口袋,還有四隻裝滿了金子的包裹,離開王府,直奔城外而去。
天色已黑,漁陽城業已關閉,不過子密三人帶着彭寵的手諭,守城的官兵見到大王手諭,根本不敢阻攔,打開城門,放他們三人出城。
到了城外,三人快馬加鞭的向前又跑出五六裡地,這才紛紛勒停戰馬。
子密、子翌和子初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子初滿臉興奮地說道:“密哥,沒想到這麼順利我們就出城了,等到了洛陽,我們兄弟就都有好日子過了吧!”
子密連連點頭,兩眼放光,滿臉的憧憬,說道:“我們一輩子爲奴,等到了洛陽,我們就都是侯了,可以過上人上人的日子了!”
說着話,他把系在馬鞍子上的兩隻口袋解下來,分別遞給子翌和子初,說道:“這兩隻口袋,你二人拿好,去到洛陽,我們可就靠它封侯拜相呢!”
子翌和子初看着血淋淋的布口袋,既感覺興奮,又覺得恐怖,兩人咧着嘴,遲遲未敢伸出手來。
子密白了他倆一眼,說道:“人都死了,你倆怕什麼?這不是首級,而是侯爵的印綬!”
聽他這麼一說,子翌和子初的臉上都露出笑容,雙雙伸手,把一隻口袋接過來,低頭系在自己的馬鞍子上。
也就在他二人低着頭,系口袋的時候,子密突然抽出佩劍,就聽唰的一聲,劍鋒在子翌的脖頸處一閃而過。
子翌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噗的一聲,一道血箭從他脖頸處噴射出來,他坐在馬背上的身子搖晃了幾下,側身栽了下去。
子密片刻都未停頓,一劍劃開子翌的喉嚨後,緊接着又是一劍,直直刺入子初的胸膛。
子初手中的口袋落地,他下意識地抓住劍身,然後慢慢擡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看着子密,斷斷續續地說道:“密……密哥,你……你怎能……”
子密想把劍抽回來,奈何子初抓得實在太緊,鮮血順着他的十指縫隙,汩汩向下流淌。子密乾脆也不拔劍了,將佩劍用力向外一推,子初在馬背上坐不住,翻滾下去。
隨後,子密也翻身下馬,看着躺在地上,雙手還死死抓住劍身,眼睛還死死看着自己的子初,他吞了口唾沫,底氣不足地說道:“兄弟,對不住了,這侯位,只能一人去領,三人同去,你們又讓陛下把侯位賜給誰呢?”
按理說,侯位肯定是該賜給他,畢竟他是主謀,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陛下看子翌順了眼,或者看子初順了眼,把侯位賜給他二人中的一個,那自己找誰說理去啊,到時,腸子都得悔青了。
事情他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他不允許再出現一絲一毫的偏差。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與其三人同去領賞,不如只他一人去領賞,如此一來,也不可能再發生花落別家的事。
子密一邊說着話,一邊把路邊的一塊大石頭抱起來,走到子初近前,說道:“你和子翌先上路,等到逢年過節,我一定殺雞宰羊,祭拜你二人!”
“你……你……”子初嘴巴一開一合,但吐出的都是血水。
子密也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舉起大石頭,對準子初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一下、兩下……
直至把子初的腦袋砸得血肉模糊,紅的、白的塊狀物濺射滿地,他纔算告一段落。
看着都快被他砸個稀碎的腦袋,他忍不住嗚嗚的乾嘔了兩聲,緩了一會,子密把兩隻口袋乃至四隻包裹,都放在自己的馬背上,然後騎着馬,直奔洛陽。
彭寵和呂氏的屍體,是在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
之後,彭寵的兒子彭午繼承燕王王位,但彭寵的頭七都沒過,國師韓利領兵造反,不僅殺了彭午,還滅了彭氏滿門,然後韓利帶着彭午的人頭,去向漢軍投降了。
至此,由彭寵引起的北方之亂,也就此結束,彭氏一門,沒有死在劉秀的手裡,而是被他的臣子殺了個精光,成了他們倒戈向漢室的功績。
且說子密,在殺了子翌和子初這兩個同伴、幫兇之後,他一路上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終於抵達洛陽。
聽說彭寵的家奴子密,帶着彭寵的人頭來到洛陽,就在皇宮之外,劉秀親自召見了他。
朝堂上,劉秀坐在御座上,兩旁在座的都是朝中大臣。
有羽林衛把彭寵、呂氏的人頭裝在盒子裡,擺放在朝堂上。在場的大臣們紛紛伸長脖子,向盒子裡面觀望。看清楚彭寵的斷頭後,劉秀暗暗嘆口氣,倘若彭寵不反,盡職盡責的守着漁陽郡,以彭寵的功績,他會讓彭寵一直做漁陽郡的土皇帝,世代傳承。可惜,他偏偏要造自己的反,現在落得這樣的下場,着實令人痛惜。
劉秀目光一轉,看向跪伏在大殿內,腦門頂在地上,根本不敢擡頭的子密,問道:“你,叫子密?”
“是……是小的。”
“你是如何殺得彭寵?擡起頭來說話!”
子密聽後,緩緩擡頭,只看劉秀一眼,他立刻又垂下頭去,將他和子翌、子初是如何殺的彭寵、呂氏,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
當然,最後他殺死子翌和子初二人的事沒說,而是說兩人皆死於追兵之手,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才僥倖逃出的漁陽郡,有驚無險的來到洛陽。
他把這歸結於是劉秀洪福齊天,乃真命天子,冥冥之中連上蒼都庇佑着他,讓他順利來到洛陽,向天子呈獻反賊的首級。
子密是家奴出身,極善於說奉承話,溜鬚拍馬,那是一套一套的,想都不用想,張嘴就來。
只是他這些奉承話,糊弄糊弄彭寵還行,但想糊弄劉秀,乃至在場的羣臣,那無疑是笑話。
聽着子密的講述,人們暗暗皺眉,子密殺了彭寵,是有功於漢室,但也不得不說,他的行徑令人不齒。
在當時,人們普遍看重德行,一個人德行的好壞,直接影響着周圍人對他的觀感。賣主求榮,背信棄義,這終究不是道德的事。
羣臣看子密的眼神也都很複雜,大多都是透出嘲笑和諷刺。
等子密講完,劉秀點了點頭,說道:“朕的確說話,凡能誅殺彭寵者,可爲侯!”
子密聞言,身子興奮的突突直哆嗦,連連向前叩首,說道:“小的多謝陛下!小的多謝陛下隆恩!”
看着叩首如搗蒜的子密,劉秀表情莫名。子密身爲家奴,暗中謀害了自己的主子,這種行徑,令人不齒。
自己若封他侯,恐怕連自己的名聲都會跟着受損。倘若不封他侯,那自己又成了出爾反爾,到底是該封他,還是不該封他,真挺讓劉秀感到爲難的。
恰在這時,張昆在旁低咳了一聲。劉秀轉頭看了他一眼,見張昆也在表情怪異地看着自己。劉秀說道:“張昆,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