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起身帶客人蔘觀蜀錦的樣品。
“這是十樣錦……這是雨絲錦……這是鋪地錦……這是方方錦,還有那邊的是浣花錦和彩暈錦。”
魯卡茲不愧是絲綢專家,略略地一看,用手摸摸,便已知真僞優劣,不住地點頭,道:“不錯,不錯,全是上品,現在市場上這樣的好東西真是難得一見了。劉掌櫃,你開個價,這批貨我全要了。”
劉澤爲難道:“小店存貨有限,今日只剩五十匹,魯卡茲先生全要的話,今日開門便無貨可售,似乎有些不妥。”
“劉掌櫃,咱們是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區區五十匹蜀緞,敝人還沒看在眼裡,我既然要買,便是要劉掌櫃手裡全部的貨。”魯卡茲可是財大氣粗,張口便想吃下劉澤手裡的全部蜀錦。
“劉某手頭倒是有一些蜀錦,不過現在蜀道難行,交通隔絕,一時之間,劉某也揣度不了價格多少合適,不光你魯卡茲先生,昨日貴國多位客商及本地富商皆有意出價購買,我都沒有應允,倘若貴賣了各位先生,劉某還能再洛陽立得了足嗎?是以劉某權衡再三,現今每日只出五十匹錦,待市場價格穩定之後,再行大量出貨。到時劉某自當恭迎魯卡茲先生及貴國各大客商大駕光臨。”
劉澤熟讀兵書,兵書有云:欲擒故縱,所謂待價而沽,所謂各國客商皆來之,都是虛放的煙霧彈。魯卡茲聽了,明顯急了,劉澤手裡的這批蜀錦現在洛陽城裡可是奇貨可居,若下手晚一點的話只怕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劉掌櫃多慮了,現貨現行情,今時價格今時算,買賣本身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就算是買貴了也怨不得誰。劉掌櫃,這批貨我是誠心實意地要買,你儘管開價就行。”
儘管他一再要求,劉澤始終沒吐價格,魯卡茲急了,道:“劉掌櫃,這三日你以七兩黃金起價,日漲半成,昨日收於八兩一錢,今日開價必是八兩八錢,我願出價十兩黃金一匹,求購閣下的全部蜀錦,如何?”
少買低價,多買高價,這生意做的劉澤心裡直想笑,但他忍住了,心想人家都已出價到十兩了,見好就收吧,於是故作沉吟道:“魯卡茲先生的誠意我已明白,若再惜售確實有不恭,誠如所言,就當我們交個朋友吧。”
魯卡茲一聽劉澤同意賣了,而且也沒有再提更高的價錢,大喜道:“不知劉掌櫃手頭有多少匹蜀錦?”
“不是太多,也就一萬多匹。”
魯卡茲又喜又憂,喜得是劉澤手中竟有萬匹蜀錦,真要是把這批蜀錦搞到手運到羅馬,那利潤……憂得是自己原以爲最多不過幾千匹而已,故而沒準備那麼多現金,卻不知劉澤肯不肯通融。
劉澤一看他面有難色,多半是手頭不那麼富裕,乃道:“魯卡茲先生若爲難的話可以少拿一些,正好貴國的幾位客商也有意購買。”
這明擺着的賺錢機會魯卡茲怎甘心讓給別人,忙道:“不,不,這批貨我全要了,只是今日來得匆忙,沒有準備如此多的黃金,還請劉掌櫃可以寬限兩日,待敝人湊措起黃金再行交易。”
“做生意講得就是信用,一諾千金,我既已應允了魯卡茲先生,就不會失信,莫說是兩日,就是五日十日又有何妨。”
魯卡茲大喜過望,一揮手,隨行的人立即擡進來幾個大箱子,他道:“這兩萬兩黃金,權做定金,兩日之後,敝人必定攜帶餘下的黃金前來交易。”
雙方握手道別。這種西方通行的禮節魯卡茲來到中國就沒用過,看到劉澤伸過來的手他都十分的愕然,更添了幾分對這個少年的刮目相看。
果然第三天一大清早,魯卡茲一行人等早早地就來到了福源綢緞莊,將十幾個碩大的木箱搬了進去,清點完黃金,又交付蜀錦,這自然是簡雍和張飛管亥的事了。昨天將萬匹蜀錦運進城以後,管亥自然不用再守在倉庫裡了。
劉澤樂得清閒,命人沏了壺好茶,陪魯卡茲閒聊,聽得魯卡茲講述波斯國和羅馬帝國的風土人情,不禁有些神往。聽得魯卡茲說羅馬國的貴族祟尚東方文化,對於從東方傳來的絲綢、紙張、瓷器、玉器都很感興趣,是以他們纔不遠萬里販運絲綢,尤其是高質量的蜀錦,一直是貴族和貴夫人們追逐的對象。
劉澤饒有興趣地問道:“既然是紙和瓷器玉器都是西方所沒有的,爲什麼你們只運絲綢而不做別的?”
“其他的我們有時也會帶一些,比方說車隊有空餘車輛的時候,但瓷器和玉器易碎,不易保存,且瓷器品質參差不齊,質量好一點的確實難買到,紙張沉重且利潤遠比絲綢低,所以絲綢纔是我們主要經營的,這也是你們國家把這條路叫‘絲綢之路’的緣故。”
一直到臨近午時,簡雍上前來稟報:“掌櫃的,實收黃金八萬兩,加上定金兩萬兩,共計收到黃金十萬兩,支付蜀錦一萬匹整,錢貨兩訖。”
那邊魯卡茲的隨衆也在魯卡茲的耳邊稟報結果,嘰裡咕嚕的一句也聽不懂,肯定用的是波斯語。
聽到貨已收到的消息,魯卡茲臉上滿是笑意,這次他主動地和劉澤握手道別。
張飛看着堆滿一地的黃金,笑呵呵地對管亥道:“管老弟,你做賊寇的時候,見過這麼多的黃金嗎?”他不再叫管亥黑臉賊了,但卻喜歡充大,明明管亥比他年紀大,偏偏叫人家老弟。
管亥倒不以爲忤,他也似乎被黃金炫目的光華給炫暈了。
“公子爺真神人也,一趟益州就賺了這麼多錢,就算我打劫一輩子也看不到這麼多黃金。”
劉澤對簡雍道:“簡雍,你算算咱們這趟總共掙了多少?”
簡雍就象是個鐵算盤,略一思索,道:“咱們初進洛陽時共有本錢一萬兩,購買鐵器用去八千兩,路費一千八百兩,在益州售出鐵器得金三萬二千兩,購蜀錦一萬零九百匹,用去二萬六千二百兩,路費花銷一千五百兩,購店鋪三千兩,售出蜀錦一萬零三百匹,得黃金十萬二千五百兩,加上原有結餘一千五百兩和剩餘蜀錦六百匹折價六千兩,總計得金十一萬兩,扣除成本盈利整整十萬兩。”
劉澤微微頷首,簡雍的計算結果和他估計的差不多,而張飛和管亥則驚得目瞪口呆,十萬兩,一億銅錢!整整掙了十倍與成本的錢,只是走了一趟益州,用去了兩個月的時間而已。
張飛驚呼道:“哇!真是發了,大哥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只用兩個月就賺了十倍的錢,那咱們一年跑上五六趟益州,那不就更大發嗎?”
劉澤搖搖頭,道:“此乃時也,運也,人不可能永遠好運氣,蜀錦的生意我不準備再做了。”
衆人皆怔住了,如此一本萬利的買賣劉澤卻要放手,委實太讓人奇怪了。
“爲什麼?”張飛性子急,總是第一個開口問。
“此行我們獲利如此之豐,皆是由於蜀道斷絕之故,如今我們能運出蜀錦,別人同樣也可以,不出三月,蜀錦價格自然大跌,獲利微薄,加上路途艱辛,此生意已不再是我們首選。”劉澤高瞻遠矚,衆人早服,聽其言皆以爲然。
“都怪大哥,你要不是不把那峽江航線圖給白老大的話,咱們就能壟斷峽江航運,壟斷蜀錦生意,何愁現在沒生意可做。”張飛不禁有些泄氣,放着這麼好的賺錢生意卻白白錯失良機,擱誰心裡也不舒服。
劉澤正色道:“峽江航運對於益州百姓來說關乎生計,益州民生凋蔽,生產落後,蓋皆因交通困難,物流不暢所致,我豈可因自己的一點蠅頭小利而將益州百姓陷於困頓。如此不義之事,我斷然不可爲。”
簡雍讚道:“劉兄心憂天下,常懷濟世之心,此等胸襟,我們可是比不了的。想必劉兄早有了主意,下一步我們做什麼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