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柳城東面塵土飛揚,戰旗高飄,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顯然是趙苞太守的援軍到了。鮮卑人也瞧出情況不妙,放棄了對柳城的四面包圍,向西撤兵十里安營紮寨。趙苞此次率兵兩萬前來,柳城鄔堡太小,根本就容不下這麼多的軍隊駐紮,於是趙苞將大軍屯紮在城外,自己僅率幾個隨從入城。
公孫琙率一班下屬及公孫家的成員出城去迎接趙苞。本來劉澤不過是一布衣,按說是沒資格謁見太守的,但劉澤製成柳城信燈之後公孫琙對他是刮目相看,特別地將劉備和劉澤都列入了迎接名單之中。
劉澤從旁邊人們的小聲議論中得知趙苞與權勢熏天的十常侍之一的趙忠是從兄弟,但他恥於提及,更不與之來往。趙苞勇武尚義,事母至孝,曾舉過孝廉,做過廣陵縣令,爲政清明,升任遼西太守。到任之後修繕城防,加強兵備,屢次打敗前來劫掠遼西的鮮卑烏桓等異族,斬首無數,鮮卑人對他是又恨又懼。趙苞對異族採用的是鐵腕政策,對遼西百姓則是愛民如子,開荒拓土、百姓安居,在漢末污濁的官場上,趙苞算得上是一位難得的好官。
很快地劉澤便看到了一身戎裝的太守趙苞。趙苞大約四十餘歲,面容清瘦,目光炯炯有神,頷下的鬍鬚都被染成了赤黃色,雖然滿臉都寫滿了長途行軍的疲憊,但目光中透出來的卻是焦急和憂慮。
公孫琙等人一齊拱手行禮,趙苞揮揮手,直接詢問柳城當前軍情。
公孫琙據實以告,但對於趙苞母親的妻子被擄一事他很是無奈。
“趙太守,鮮卑人顯然是知曉了趙老夫人的身份,防備很嚴,卑職幾次採用輕騎偷襲的方式都未能成功。而且鮮卑人越聚越多,卑職手中兵力有限,只得傳信予趙太守,請您增派援兵以退鮮卑人,營救趙老夫人及太守夫人。”
趙苞知道公孫琙的確盡力了,鮮卑人的兇悍和驍勇那是出了名的,此番挾勝東掠,更是來勢洶洶,光憑柳城的數千人馬又如何抵敵了。
“大敵當前,我們還是商量一下退敵之策吧,倘若柳城失守,只恐遼西百姓生靈塗炭。至於家母和拙荊,倒在其次。噢對了,公孫都尉是如何想到以燈傳信,那燈似乎很特別。”
“此燈並非卑職所制,柳城被圍,卑職幾次派人突圍送信皆未成功,幸得吾兄有一位朋友涿郡劉澤善奇技,製成這柳城信燈,纔將消息傳到陽樂。”公孫琙據實以告。
趙苞很是好奇,道:“此人何在?”
公孫琙衝着劉澤點點頭,劉澤立即走了上前,向趙苞揖了一禮。“草民涿郡劉澤見過趙太守。”
趙苞着劉澤不過十三四歲小孩的模樣,身形頗爲瘦弱,不禁有些疑惑。“這柳城信燈可是你親手所制?”
“回太守,這柳城信燈的確是在下親手所制,至於這技藝,卻是在下師父傳授的。”
“本官很是好奇,這信燈是如何才能飛上天的?又如何準確地落入陽樂城?”
“其實此燈製作很是簡單,用柳條製成籠狀,覆以麻紙,在底部點燃蠟燭,熱氣充滿燈內之時,信燈便可以飄浮於空中。而此時正好刮的是西風,陽樂城在柳城以東,信燈隨風飄向東方,蠟燭燃盡之際便可掉落下來。在下製作信燈幾十盞,蠟燭長短不一,可以確保信燈總有一二可落在陽樂城內。”劉澤邊說便斟酌着詞句,儘可能說得簡單明瞭點,又思量着千成別把現代的物理知識給說出來。
趙苞嘆道:“劉公子如此年少,竟有這般奇技,令人歎爲觀止。這柳城信燈,若能配備于軍中用於傳訊之用,善莫大焉。此番劉公子可是立了首功,本官得好好獎賞纔是。”
“多謝趙太守,這信燈不過是些粗鄙之器,豈敢請賞。而且這信燈使用得倚仗天時地利,無風不行,風大亦不行,風向不對更不行,若非前日颳得是西風,恐怕這信燈到現在也飛不到陽樂。”劉澤盜用了人家諸葛亮的專利,本來都有些不好意思,又如何拿這東西來邀功請賞。
趙苞微微一笑道:“饒是如此,劉公子亦是功不可沒,這樣吧,待破鮮卑之後一併論功行賞吧。”
公孫琙拱手道:“卑職麾下三千人馬早已整裝齊備,單待太守之命。”
“好!諸軍聽令!明日卯時點兵出城,與鮮卑決一死戰!”趙苞的目光投向了西邊鮮卑人的營地方向,堅定地下達了命令。
“諾!”諸將齊聲慨然應命,這幾日鮮卑圍城,早將諸將憋得一肚子火,就等趙太守一聲令下出城與鮮卑人廝殺一番。
接下來趙苞和公孫琙便前往府中議事,商討一下明日與鮮卑作戰的具體方案。這樣級別的軍事會議自然做爲小吏的公孫瓚是沒資格參加的,他同劉備劉澤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命人端上晚膳來,連吃邊聊。
“伯珪兄,按說趙太守已率大軍前來,打敗鮮卑指日可待,爲何兄長愁眉不展?”劉備看到公孫瓚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禁問道。
公孫瓚搖搖頭,道:“賢弟初至北郡,尚未見過鮮卑人的兇悍,朝庭三路大軍齊出,須臾即破,便可見其一斑,以一郡之兵對抗鮮卑恐難有勝算。”
劉澤很納悶,史書上記載公孫瓚好勇善戰,身先士卒,曾以十餘騎大破鮮卑數百騎,在三國時期也算得上是一號勇將了,爲何……
“伯珪兄莫非還懼怕鮮卑人不成?”
公孫瓚哈哈大笑道:“賢弟誤會了,鮮卑人雖然強悍,但在愚兄的眼中,也不過是些土雞瓦狗,我們公孫家的白馬騎兵可是從來也不遜於鮮卑人的。只是自那鮮卑首領檀石槐,勇健而有智略,主政鮮卑以來,南抄緣邊、北拒丁零、東卻夫餘、西擊烏孫,盡據匈奴故地,縱橫萬里之遙,算得上是一位雄才大略的霸主,此人不除,我大漢邊疆恐無一日可以安寧。聽聞斥侯報之,檀石槐已親至柳城,趙太守母妻皆落在其手,若檀石槐以此爲要挾,趙太守又何以處置?”
“聽聞趙太守可是出了名的孝子,若鮮卑人真拿他母親做爲要挾,恐怕趙太守真就無心戀戰了。”劉備也深感憂慮。
公孫瓚嘆了口氣道:“我所思的也正是在此,檀石槐陰險狡詐,這種手段他肯定會用,趙太守忠孝難以兩全,我軍軍心不穩,又如何敵過鮮卑人?算了,軍事之事決於趙太守,自有他決斷,我等言之無益,二位賢弟早些歇息吧。”
劉備和劉澤回到自己的房間,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會,劉備說了許多家裡的事,劉澤一一記下了。
熄燈後,劉澤卻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今生前世的一切,都象過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在眼前滑過,他真得很迷茫。過往的一切,都已經是浮雲了,那曾經溫馨的家漸漸地遠去了,耳邊傳來劉備清晰的鼾聲讓他真實地感覺到自己的的確確身處在亂世之中,接下來的路何去何從,他真心不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但無論如何,生存下去,便是他最大的期冀。至於明天的柳城漢鮮大戰,他只是一個渺小的旁觀者,他無力去改變什麼,只有靜靜地去等候一個結果,漢軍勝,他纔有機會活着離開這裡,倘若漢軍敗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或許這次的穿越之旅就真得變成遼西十日遊了。
次日清晨,劉澤被外面馬的嘶鳴聲驚醒了,習慣了幾日,這漢服穿起來也不太覺得麻煩了,他很快地穿好衣服,拉上劉備跑到屋外。
鄔堡內的所有人馬緊張而有序地做着戰前的準備,戰士們已穿好了皮甲,將馬具正在往那一匹匹高大漂亮的白色駿馬上安置。
白馬義從!劉澤眼前一亮,白馬義從是公孫家最精銳的私家部曲,後來跟隨公孫瓚轉戰北方而聞名天下,在三國時期也算得上是一支赫赫有名的特種兵部隊了,只可惜在界橋之戰全軍覆滅,而公孫瓚也從此走了下坡路。
穿過紛亂的人羣,劉澤遠遠地就瞅見公孫瓚一身金盔金甲,披一件雪白的披風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二位賢弟,早!”一身的戎裝讓公孫瓚看起來更爲英俊挺拔,顯然他心情不錯,一見面就用洪亮的大嗓門向劉氏兄弟打招呼。
“看公孫兄的這身裝扮,難道要上陣廝殺?”公孫瓚現在的身份不過是他岳父涿郡劉太守手下的一名小吏,暫時還停職在盧植學堂就讀,怎麼着也輪不着他上陣打仗,故而劉澤有此一問。
公孫瓚詭異地笑笑,道:“愚兄雖然不在軍中任職,但上馬征戰一直是愚兄最大的心願,今日這麼好的機會又豈能錯過。二位賢弟少歇,待會兒可上城樓觀戰,看看爲兄是如何縱馬橫槊殺敵破賊的。”
這時,公孫琙走了過來,看到公孫瓚的狀況,不禁皺皺眉道:“大哥,你怎麼也要出戰?”
“二弟昨日不是下令公孫家的所有部曲整裝待命,隨同大軍一起出戰的嗎?難道二弟不認爲爲兄也是公孫家的一份子嗎?”公孫瓚目光中帶着一絲狡黠。
“可……大哥,今日必是一場惡戰,勝負難以預料,倘若大哥有失,我豈不是愧對九泉之下的父親嗎?”公孫琙有些爲難,他們兄弟雖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兄弟情深,他又如何肯讓大哥去冒險。
公孫瓚朗聲道:“二弟放心吧,大敵當前,咱們公孫家可沒有一個是孬種,讓檀石槐也見識一下塞內也有英雄!”
公孫琙只好點頭道:“那好,大哥執意要出戰,小弟也不敢相攔,只是出城之後,大哥須得同白馬騎兵一道,切不可冒然出擊。”
公孫瓚應了,與劉備劉澤拱手相別。
此時大軍已準備停當,公孫琙一聲令下,城門洞開,大軍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