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頭夜訪當賊抓,客廳暗審疑綁架;
詭譎之中藏詭譎,揭開謎底笑掉牙。
將軍府上,毛賊竟敢來往,這不是老鼠舔貓鼻,雞撓黃鼠狼,自找死嗎?
趙弘殷聽得院中叫喊,怒上心頭,穿着內衣赤着腳,便從牀頭抓起腰刀,縱身飄出,問道:“在哪裡?”
“剛看見有兩條人影在少爺房門口出現,我叫了一聲,他們雙雙跳下樓,竄進了花園,好像鑽進了假山洞中!”一侍衛答道。
趙弘殷貼身侍衛數十人,白天跟隨,夜晚便宿府內,吃的皇糧,兼幹護院差事,也算人盡其力,領導有術。
此時,衆侍衛聞聲一齊跑出,便將假山包圍了起來。
“一班,執弓弩封鎖院牆,防止逃逸;二班、三班堵住兩側洞口,看他能逃哪裡去!”趙弘殷高聲指揮着。
“不用搜了,我們已經搜過了,裡邊什麼人也沒有!”隨着話音,從假山洞鑽出兩個人,大大咧咧地走到趙弘殷面前,邊施禮邊齊聲報說道:“開封府衙捕廳劉魁、周龍,見過趙大人!”
劉魁、周龍是開封府捕頭,趙弘殷是認識的,他心中疑惑,嘴上卻不便說出:“二位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到客廳飲茶?”
“我們從院外經過,聽喊捉賊,職責所在,習慣使然,也就越牆而入,沒有向大人報告,特向大人告罪,請大人原諒一二!”劉魁說道。
“什麼話,二位幫我擒盜,我還得謝謝你們呢!”
趙弘殷假裝不在意,一面揮手命令侍衛繼續搜查,一面呵呵笑着向劉魁、周龍說道:“請,請到客廳小坐!”
劉魁、周龍並不拘束客氣,跟着趙弘殷向客廳走去。
“假山山洞的出入口都在左右兩側,斜對着院內,從時間上來說,二人若聽到抓賊聲從院牆躍進,只能出現在院牆一側,並且應該與同時衝過去的侍衛照面。這麼多侍衛沒一個人發現,二人已在假山洞中,除非隱身,輕功再好也是來不及的;何況,鑽進假山洞中的盜賊,更是不可能不被發現就從任何一個出口逃逸。可以斷定,侍衛看見鑽進假山洞中的“賊”就是劉魁和周龍。大睜倆眼說謊話,這也太小兒科了吧!”
趙弘殷如此推斷着,便笑眯眯地向劉魁問道:“你們是從鼓樓街還是從殺豬巷過來的?”
二人若是從花園一方院牆外路過,必走這兩條大街。
“從鼓樓街轉過來的!”劉魁隨口答道。
“我也剛回來,本來應該早到家了,碰上鼓樓街又有人聚衆鬥毆,轎子過不去,不得不繞路,耽誤了我半個多時辰。你們沒有上前問問,是怎麼回事嗎?”
“一般民事糾紛,自有巡街衙役處置!”
趙弘殷說的是試探的謊話,劉魁如此模糊地應酬,他當然更加肯定二人不是從花園一方院牆外進來的。
“西邊院牆外是一片樹林,他們應該是從那裡越牆進來的。院內是廚房、柴房、下人住室,過來便是胤兒住的小樓——喊賊聲起,衆下人全都起來,退路被阻,他們便只有從花園逃竄——”
趙弘殷連二人進來的路線都推斷得清清楚楚,可就是想不透二人究竟要幹什麼。
“若是盜竊,到胤兒房中幹什麼?孩子的住房不是放金銀珠寶的地方,這是常識,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我的院子他們是來過的,也不可能摸錯。難道是想綁架胤兒嗎?”
趙弘殷想到這一點,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是的,胤兒是我的嬌寶貝,論價值,應該是最高的。他倆將胤兒綁票,讓我高價去贖,我是不會吝嗇的。一次將我積蓄全部搜刮,這是最簡便最可行的方法!”
趙弘殷想到這裡,恨得直咬牙。
“雖說明是捕快,暗是盜賊,捕賊勾結綁票敲詐的案例很多,但二位是多年名捕,難道也墮落到了這個地步嗎?就是想快發財,京城中富豪很多,他們怎麼會到我這太歲頭上動土呢?
“難道牽扯仇怨嗎?朝廷鬥爭尖銳複雜,有人想害我,先從胤兒身上下手,收買二人當爪牙,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趙弘殷越想越複雜,想抓起劉魁、周龍的命令在嗓眼裡打了幾個轉又咽了回去。
他退後一步,趁趕來的下人幫他穿戴外衣、靴子的機會向跟隨的侍衛頭兒打了個準備弓弩,潛伏控制劉魁、周龍的手勢,這才追上二人,熱情地往客廳裡帶。
“二位都是大忙人,難得到我這裡坐坐!別客氣,請,請!”趙弘殷一面讓坐沏茶一面平宜近人、和藹可親地微笑着說道。
“是啊,是啊,整天瞎忙,忙得好長時間也沒顧着擠點時間拜望大人!”劉魁說。
“今晚有空了,出來逛逛?”趙弘殷一面客氣地寒喧着,一面察言觀色地探問着。
“忙裡偷閒,隨便走走,消消食!”劉魁坐下說。
“二人住處相距甚遠,沒事閒逛是不會約在一起的。何況已經夜深,還逛個什麼?”
趙弘殷心裡分析着,臉上仍然是笑眯眯的。“既然二位今晚有閒,就痛痛快快玩一玩。是喝酒?打牌?還是看歌舞、聽戲曲兒?我這裡什麼都現成,二位想怎麼玩兒儘管說!”
“謝謝趙大人熱情款待!夜已經深了,不必麻煩了!”劉魁說。
“我們小坐片刻,閒聊幾句,就得回去,明天一早還得當差呢!”周龍說。
“上次來時,匡胤才這麼高!二年沒見了,高了不少吧?”劉魁像是扯閒話似的,屁股尚未坐穩便把話題扯在了他兒子趙匡胤身上。
“憨吃憨長,已經像個大小夥子了!”趙弘殷沒想到他們敢主動提及兒子,一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臉,只能順着應付。
“怎麼沒見他呢?”
“他在學館讀書,還沒回來。”
“夜裡也上學嗎?”
“辛先生給他開小竈,重點培養他!”趙弘殷口氣中流露着自豪。
“辛先生也真夠辛苦的啊!”
“是啊,這樣又敬業,又有學問的名師是不多見的!”
“匡胤的功課怎麼樣?”
“當然是全優了!”
“是辛先生向您說的吧?”
“他是先生嘛,向家長彙報孩子的成績是份內的事!”
“您對辛先生了解嗎?” 周龍問道。
“怎麼不瞭解?前朝舉人、西蜀教授、陳摶門生,一代名師,誰不知道?”
“您是怎麼認識他的啊?”
“他發現匡胤可教,主動找上門來,要收他爲門生!”趙弘殷見扯起了辛文悅,臉上掛上了得意的笑。
“伯樂識馬,不愧名師,能讓我們見見他嗎?”劉魁與周龍交流了一下眼神,開口說道。
“什麼事,是不是孩子不聽話,也想讓辛先生管教管教啊?”
“我孩子還小,只是聽說辛先生很有學問,想認識一下!名人嗎,誰不想攀個朋友,藉藉光啊!”劉魁說。
“他和匡胤在學館裡,我讓人去叫他!”
“我們剛纔從那裡路過,學館裡沒亮燈啊!”周龍脫口說道。
“可能出去了?”趙弘殷聽說二人已經到過學館,更加疑惑起來。
“能派人找一下嗎?”劉魁要求說。
“這麼急着見他嗎?”趙弘殷反問道。
“不急不急,不過我們時間難找,今晚是個空閒,能見一下,一起喝兩杯,聊一聊更好!”周龍說。
“那好,我派些人給你們分頭找找!”
“那太感謝了!”
劉魁、周龍一齊欠身謝道。
“認識辛先生,是爲了掌握兒子的活動規律;尋找辛先生,是爲了得到兒子的下落!”趙弘殷的思路進入了劉魁、周龍意欲綁架兒子的狹窄通道,二人的一切言行便與“綁架兒子案”聯繫起來、生髮開來。
他再也忍耐不住了,冷哼一聲向外揮了下手:“來人!”
早已埋伏在門外的衆侍衛應聲跳出,把住門口、窗口,手中刀槍、弓弩一齊對住了劉魁、周龍。
劉魁、周龍大吃一驚,叫道:“趙大人,您這是幹什麼?”
趙弘殷仍是冷笑着:“我也有一件更大更急的事想請二位幫忙!”
“什麼事?”
“就是剛纔的盜竊案!”
“噢,這個,現在盜賊抓到了嗎?”
“抓到了!”
“在哪,讓我們詢問一下!”
“問吧!你們倆互相問也可以,自問自答也可以!”趙弘殷奚落道。
“趙大人,您開什麼玩笑?”劉魁笑說道。
趙弘殷沉下臉來,厲聲斥道:“二位不要轉圈子了,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你們今晚到我府上究竟想幹什麼?
“抓賊聲起,我的侍衛已經快速反應,包圍花園,堵住了兩個假山洞口。你們越牆而入,竟能先進洞中,是會隱身術吧?明明看見二賊進了山洞,轉眼間竟換成了你們這二位捕快,這好像比馬戲班子箱中換人還快一點吧?鼓樓街聚衆鬧事子虛烏有,你們竟也模糊應付,這也太笨了點吧?
“另外,這段時間,京城盜案頻發,並且大多牽扯高官富豪,案子都很大;刑部下文開封府,讓限期破案;你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個團團亂轉;你倆是頭兒,能會有時間閒逛嗎?能會大半夜專找一個與公事、私事都不相干的學館先生喝酒聊天嗎?你們也太低估老夫的智力了吧?當三歲娃娃哄啊,嗯?
“你們究竟想幹什麼,老實交代,莫藏頭掩尾,轉圈磨彎,惹我上火。夜入私宅,非偷既搶,二位雖有捕快身份,但若拿不出進入我宅的有效公文,說不出恰當的理由,圖謀不軌的罪名恐怕也是逃脫不掉的!說吧!”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大盜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