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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七,冬至。
每歲冬至爲外邦藩國向大漢納歲幣的日子,今歲乃張騫出任大行令後首次經手此事。外邦使臣們平日少不得與大行府打交道,也深知張騫聖眷正隆,不給他面子,無疑是自找苦吃的,故此番繳納的歲幣比往年非但不敢有絲毫短缺,反是略微多了些。
大行府的諸多屬官與張騫同殿爲臣多年,倒也曉得自家新任僕射的脾性,只要不貪瀆舞弊和賣國牟利,收些外邦使者送來的禮品,也沒甚麼大不了的。
畢竟大漢向來有“高薪養廉”的苗頭,官員秩俸給得足,皇帝劉徹又着大農府制定了所謂的“府司行政預算”,給各級官府乃至署司皆預留了“小金庫”,美其名曰官吏福利和公務支出。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行府掌管外邦事務,無法從行政預算中獲得太多日常貼補,故而皇帝劉徹特意尋了御史大夫直不疑商議,囑咐他及麾下諸御史莫要對大行府屬官糾舉過苛,適當允許有些灰色收入,只要不傷及大漢利益即可。
水至清則無魚,況且若大行府屬官不收外邦使者的禮,反倒讓外邦藩國會心生不安,也無法刻意向他們“透露”大漢朝廷的風向。
反腐倡廉是沒錯,但不能糾枉過正,對官僚管束過苛,否則待得工業化成型,最有才幹的臣民皆去經商而不從政,整個官僚體系的素質便會急速下滑,進而導致豪商巨賈牢牢控制住國家的命脈乃至政治走向。
也許某些人會用美帝的“小政府”說事,作者君也不欲浪費詞句多作爭辯,美帝興盛不過二百年,且待來日回頭再看。
大農令東郭咸陽瞧着送入國庫的大筆財貨,樂得眉開眼笑,雖未到臘月,各郡縣主官尚未返京述職,前來公府上計,然大農府已將今年的國庫歲入預先粗估完畢,比年初預估的三百三十萬金要高出不少。
三百五十萬金!
太上皇劉啓即位之初,漢廷的國庫歲入尚不足五十億錢,合五十萬金,然經過兩代帝皇二十二年的苦心經營,大漢愈發國富民強,即便屢屢減稅,國庫歲入仍是瘋狂暴增至當初的七倍有餘。
大漢冊籍在簿的丁口數倒是增長較慢,僅從三千萬增長至六千餘萬,導致糧食產量過剩,漢初時朝廷爲了省糧,還曾多次限制民間釀酒,然現下朝廷不但放寬了禁令,甚至還鼓勵百姓家釀酒,且向部分大商家低價轉讓“酒精”的成套製取工藝。
類似酒精這類利國利民的好東西,劉徹可不會藏着掖着,非但是醫用酒精,便連軍用的特效金瘡藥乃至價格仍頗爲高昂的青黴藥膏,也已在緩步推廣中。只有不斷擴大生產規模,才能儘量降低製造成本,使得大漢百姓皆能買到價美物廉的放心藥。
既然能大幅提升大漢醫學的水準,讓老百姓多了些醫療保障,甚至可自行處置些緊急創傷,自然該大力推廣普及。
劉徹雖鼓勵民間釀酒,然見得自家傻兒子醉酒,還撒酒瘋,那就另當別論了。
與尚書檯諸官議完內朝事,他剛是返回椒房殿,別見得堂堂大漢皇子,沐王小殿下衣衫不整的光着腳,滿臉通紅的揮着他的大寶劍。
不靠譜的皇后阿嬌亦是面色暈紅,抱着個食甕站在一旁嘎嘎怪笑,偶爾還鼓掌喝彩,仿似那小屁孩不是她的親骨肉,而是舞劍耍戲的野猴子。
劉徹忙是邁步近前,嗅覺分外敏銳的他隱隱聞到傻兒子呼出的酒氣,看着阿嬌皺眉道:“你怎的讓他飲酒?”
阿嬌噘嘴道:“陛下可莫要冤枉人,分明是這傻小子貪嘴,將父皇賜的甜酒釀皆獨佔獨飲,纔會醉了酒,闔該他遭這罪。”
劉徹無奈的搖搖頭,看向侍立在側的大長秋卓文君。
卓文君自是會意,忙近前見禮,將事情原委簡單道來。
前些日子,永和豆漿依着御廚傳授的法門,庖製出甜酒釀用以販售,頗受百姓好評。田氏商團的大東家田勝覺着味道不錯,也就弄了批上佳的甜酒釀,到得冬至便送入宮裡,進獻給自家兩位阿姊,太后王娡和夫人王王皃姁。
太上皇劉啓嘗過後,亦是喜歡得緊,恰巧皇孫劉沐也在,眼巴巴的瞧着,劉啓索性用象牙箸沾了少許,讓他砸吧砸吧,品品味。
皇子殿下是甚麼脾性?
有好東西必是要佔的,不管是好吃好玩的,皆無例外,現下覺着這甜酒釀好吃,硬是抱着皇祖父的大腿,撒潑耍賴,硬要得皇祖父賜下些才肯罷休。
祖孫隔代親,別看劉啓對皇兒劉徹管教甚嚴,然對這小皇孫卻是有求必應,便是賜下一大甕,讓宮人幫他捧回了未央宮椒房殿。
也不曉得劉沐這小屁孩是從哪冒出的鬼心思,或是被母后阿嬌整出的心理陰影,似乎覺着若直接帶着這甜酒釀回了椒房殿,怕是要教那饞嘴的母后搶去大半,故而他便命宮人隨他先到偏殿,自個抱着食甕灌了飽,這才暈暈乎乎的回返正殿。
皇后阿嬌見得晃晃悠悠的傻兒子和剩下那小半甕甜酒釀,又聞得宮人細細稟報,自是又好氣又好笑,覺着這兒子着實是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
於是乎,阿嬌這不靠譜的母后,便邊是豪飲甜酒釀,邊是瞧那兒子耍劍,也不準宮人去阻止那位醉酒聊發屁孩狂的皇子殿下。
劉徹聽罷卓文君的稟告,又瞧着自家那毫無儀態的婆娘和兒子,真真哭笑不得,隨即吩咐宦者令李福,讓國舅田勝往皇子的六大蒙師府上也送些甜酒釀,就當做是小劉沐孝敬的“束脩”,連帶他那四位小伴讀也給送去些。
天寒地凍,喝些溫熱的甜酒釀最是合宜,既能禦寒亦可飽腹,永和豆漿將之推廣普及倒是件大好事,多少能爲過剩的糧食找到新吃法,譬如各式糕點麪食的庖製法子散播民間後,小麥的市價就再未下降過。
倒是粟谷等其餘糧食,現今的市價多是靠朝廷通過平準府司和各郡縣的常平倉進行宏觀調控,方纔長期企穩,長此以往也不太好,畢竟朝廷的官倉存糧已然大幅超量,國家的糧食儲備也不是愈多愈好,儲糧太多無疑是巨大的浪費。
大漢非但要推進工業化,農業轉型也不能等的,各類經濟作物的種植禁令已逐步放開,家禽肉畜的養殖也由太僕府的主持推廣轉爲以大農府爲主,太僕府協從支應的推廣模式。
現今的老百姓要吃飽肚子不算太難,但雞鴨魚肉和時令蔬果的產量仍大爲不足,極大制約了大漢臣民生活水準的提高,也拉低了民間的消費慾望。
細細算算,百姓們每年能買幾套衣裳,每套衣裳要穿幾年?
民以食爲天,從古至今拉動民間消費的最大頭,定然是衣食住行中的“食”,一頓不吃餓得慌啊!
要推動農業轉型,自不可忽視擁有大片田地的世家權貴們,劉徹倒不是要即刻出手處理土地兼併的問題,尤是在工商業愈發興盛之際,現下土地兼併現象尚未嚴重危及社稷,劉徹身爲帝皇,沒必要非得與所有世家豪門站在對立面去解決此事。
漢七十二年,臘月。
廷尉府頒佈新制定的《私田律》,對大漢臣民所擁有的私田劃定不同形制。
王侯權貴的封邑及賜田,除卻大農府劃撥的相應稅賦,不得再向邑民加增任何佃金,更沒有半分徵稅權;臣民以貲財購置或祖傳的固有私田,則無論以何價佃租給農人還是讓自家奴隸耕作,只要不拋荒,官府便不會多作過問。
此律法名爲私田律,實則卻是將過往朝廷賜下的封邑及賜田重新定性,雖不是官田,卻也不是真正意義的私田,或許稱之爲“公田”更合適些。
擁有封邑的世家權貴們自是不太樂意,然外戚竇氏最先響應此等政令,使得皇帝陛下龍心甚慰,特意諭示帝國科學院的農業研究所,將種植園培育出的各類作物良種優先供應給竇氏。
諸多保守派權貴對竇氏此舉大爲不滿,紛紛登門討要說法,家主竇浚皆是好生款待,也沒多作爭執,僅是問了句:“若明歲仍是大豐年,當地常平倉不再向你族田莊購糧,爲之奈何?”
權貴們聞言,皆是驚得脊背冒汗,他們若聯手掣肘朝廷發佈私田律,甚或陽奉陰違,朝廷乃至皇帝陛下想來倒也不至硬來,然陛下必是惱怒,若真讓大農府平準司秋收時不再向各世家購糧,那可真是要虧掉血本。
現今天下誰人不曉得,若無大農府長年企穩市價,糧價早特麼崩盤了。
劉徹之所以執意頒佈此道律法,正是想讓世家權貴的封邑和地方豪強兼併的土地區隔清楚,免得將來說不清楚,打擊面太廣了。
對於識時務的權貴,自然會給足甜頭,至少農業轉型的好處最先會落到他們的“公田”,所能增加的稅賦收入自也足以彌補他們的佃金減損。
處理問題要分清對象,徐徐將之分化瓦解,鬧得舉世皆敵的變法革新,結局多是不如人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