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兒的心情極度的糟糕,哪怕手裡端着避暑山莊的哈根達斯分店裡最好的冰激凌,還是高高撅起小嘴,滿臉不悅。
婧兒見狀,不由噗嗤一笑,伸出纖細的手指夾住她的雙脣,打趣道:“快變小鴨子了。”
嫣兒自是不依,一翻打鬧下,這才收拾心情,抱怨道:“都怨婧兒姐姐,適才怎的不讓人教訓那個叫趙立的臭小子?一介庶民怎敢對我等如此無禮?!”
婧兒笑眯眯道:“你怎麼知道他是庶民?沒見他和身後的數名少年都身着玄衣,式樣也是奇特,哪裡是平民的裝束?”
“他們都是出自遺孤院啊,分明都是軍中孤兒,怎的不是平民?”
婧兒搖搖頭,解釋道:“那幾個玄衣少年,行事不卑不亢,目光如炬,腰背一直保持挺直,聲音宏亮,其他少年隱隱對他們有些畏懼,倒是那幾個甚麼醫學院的少女眼中滿是崇拜愛慕,顯然他們在遺孤院裡的身份不一般啊。”
對面喝着冰鎮果汁的秦立點點頭,插嘴道:“他們離開時,還不由自主的排成隊列,行進間步調一致,哪怕是遇到田間溝坎,稍微亂了些,也會迅速調整回來,倒是和我家阿父手下的兵士有點像,甚至比一般的兵士們要齊整多了。”
婧兒眼神一亮,彷彿想通了般,贊同道:“是啦!定是入了軍籍的人啦!怪不得他發話後,所有人都不敢吱聲,連那有些身份的老丈都面色嚴肅,看來他們定是遺孤院的侍衛了。”
嫣兒心中已有幾分認同,嘴上卻不可認輸,揮舞着肉呼呼的小拳頭,不屑道:“切~~,幾個毛孩子,哪是甚麼侍衛,我家隨便出個看門的兵將,都能將他們全部打翻!”
婧兒和秦立相視一笑,自顧自的吃着手裡的吃食,沒有理會她。
大漢尤重軍紀,若是那幾個少年確實入了軍籍,又有軍務在身,一旦被人無故衝撞了,可是殺人無罪的。
哪怕嫣兒幾人都出身世家,怕也討不得好去。雖說中尉郅都就要到雁門郡赴任了,但餘威尚在,這一年多來,郅都可是給北闕甲第的二世祖們留下了永生不可磨滅的陰影。
嫣兒討了個沒趣,滿臉不甘道:“難道就這樣算了?你們都不想不進去看看那甚麼圖書館?”
婧兒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已有所指的道:“倒也並非全無辦法,此事還要着落在嫣兒你的身上了。”
嫣兒聞言一愣,不知所謂的順着婧兒的眼神望去,看到遠處的一張沙發上,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正不斷偷偷朝這邊張望,不由面色一紅,惱羞成怒的斥道:“陳誠,還不快給我過來!”
整個店內不由一片沉寂,顯然都被嫣兒這彪悍的大喝給震撼了,倒是那個叫陳誠的少年絲毫不以爲忤,屁顛屁顛端着桌上的吃食跑了過來,坐到嫣兒對面,秦立的身邊。
“媳婦,叫我過來啥事?”
陳誠一臉討好的笑容,將一盤糕點推到嫣兒面前,“我還沒碰過,專門爲媳婦你點的。”
“誰是你媳婦?!再亂叫看我不把你的嘴撕了!”
嫣兒看到婧兒和秦立臉上促狹的笑意,愈發彪悍的伸出雙手,張牙舞爪的示威道。
陳誠撓着頭,滿臉無奈,歉意的看了看婧兒和秦立,顯然也對自己媳婦的彪悍尷尬不已。
兩人從小訂的娃娃親,至今已將將十年,怎的也算得上老夫老妻了,幼時還在一個盆裡洗過澡,一個被窩裡睡過覺呢,不是俺媳婦,還想嫁給誰去?
“好了好了,別老是欺負老實人。”
婧兒看到滿面通紅嫣兒已經瀕臨爆走的邊緣,忙緩頰道,“要想進遺孤院,去看那圖書館,還得靠你家陳誠呢。”
陳誠趕緊就坡下驢,媳婦的閻王性子,也就她的這個閨蜜能壓得住,定是要處好關係的,忙討好道:“婧兒姐有啥事儘管吩咐就是了,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倒也不要你赴湯蹈火,只是聽說少府卿陳俞陳大人也來山莊避暑了……”婧兒頑皮的眨了眨眼睛,娓娓道來。
陳誠一聽,不由哭喪了臉,暗自悔恨自己嘴巴太大,啥事都敢答應,阿爺陳俞是個老古板,家教極嚴,哪是那麼容易說動的。
婧兒見他一副爲難的樣子,意有所指的笑道:“莫急,我知道陳大人一向治家甚嚴,怕是不肯爲你徇私的,不過聽說他對未來的孫媳婦倒是有求必應啊……”
陳誠聞言連連點頭,一臉賊笑的看向了氣鼓鼓的嫣兒,嫣兒冷哼一聲,沒好氣的瞪着婧兒,眼神滿是抱怨,但最終也只得無奈的點頭同意,決定到陳老爺子那出賣“色相”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翌日清晨,遺孤內院多了四個滿臉好奇,四處張望的奇怪傢伙。
昨日嫣兒出馬,折騰了陳老爺子半晌,這纔拿到了四張內院的身份牌。但陳老爺子要求四人只能身着遺孤內院的麻衣,不能帶侍衛和僕人進入內院,規矩還是要守的,畢竟他作爲皇帝最信任的老臣,知道皇帝和太子很重視內院這個遺孤院的核心區域,連太子詹事都不敢在裡面得瑟。
靜,偌大的內院很靜,一片死寂。
寬闊的青石道上很乾淨,沒有半點雜物,卻更顯得詭異,因爲沒有出現一個人。嫣兒有些害怕的靠近了婧兒,扯了扯她的衣袖,卻驚得她尖叫一聲,劃破了靜謐的清晨。
遠處傳來奔跑聲,一隊玄衣少年出現在青石道的拐角處,踏着詭異的整齊步點,快速的跑了過來。
“來者何人!”領頭的少年冷冷喝道,握緊了手中的短棍。
“是你?”
嫣兒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叫趙立的少年。
趙立絲毫沒有理會她,面無表情喝道:“出示身份牌!”
嫣兒正要發怒,卻被陳誠攔住,昨夜陳老爺子沒少叮囑他,到了內院要按照規矩辦,若是惹了事,回去少不得挨板子。
老爺子是捨不得打孫媳婦的,嫣兒的板子自然也要落在他的身上。想到此處,他也顧不得嫣兒的彪悍,忙將懷裡的四個身份牌都掏出來,遞給了趙立。
趙立接過仔細查看了片刻,還回到陳誠手上,認真道:“公子最好還是將身份牌分給他們隨身攜帶,萬一走散了,也不會被抓到管理處去。”
陳誠點點頭,依言將身份牌分發給其餘三人,嫣兒氣鼓鼓的扯過一塊,冷哼了一聲,嚇得陳誠冷汗直冒。
趙立見陳誠守規矩,又好心提醒了一句:“現在內院的學員都在上早課,請不要大聲喧譁,也不要到學堂打擾先生授課,否則會被懲處的。”
說完,徑自帶着身後的玄衣少年們繼續巡視內院去了。
直到趙立衆人消失在青石道盡頭,陳誠才長舒了一口氣,向滿臉不悅的嫣兒解釋道:“他們都是內院裡軍事學院的人,是管理內院秩序的,阿爺叮囑萬萬不能衝撞了。”
嫣兒沒有說話,她雖有些彪悍,但多少講些道理,自然不會再爲難陳誠,挽着婧兒的手,漫無目的的逛了起來。
內院很大,裡面分割成一個個獨立的小院子,院門牌匾上都寫着名頭,諸如“格物院”,“術數院”,林林種種,數十個院子。院門都有兩個玄衣少年站崗,拒絕四人進去參觀的要求。四人瞎逛了半天,感到十分無趣,心中不免極爲失望。
就在他們打算無功而返時,前方出現了一個青衫少女,陳誠眼睛一亮,趕緊跑了上去,親熱的攬住少女的胳膊,眉飛色舞的說着什麼。
嫣兒見狀,冷哼一聲,臉上閃過極端憤怒的表情。婧兒見狀噗呲一笑,滿臉戲謔。
嫣兒羞怒的跺了跺腳,卻仍死死的盯着向這邊走來的陳誠二人。
“這位就是嫣兒吧?”
青衫少女親熱的笑着,隨即伸出手,想摸摸嫣兒的小腦袋。
嫣兒迅速閃開,眼中滿是憤怒的盯着陳誠攬着少女的手臂,面色鐵青不發一語。
青衫少女見狀,哪還不明白緣由,不由啞然失笑,幾乎直不起腰來。
陳誠更是急忙抽出手,手舞足蹈的解釋道:“這是陳曦姑母,是我阿父最小的親妹子。”
嫣兒聞言,滿臉尷尬的瞪了陳誠一眼,強迫自己裝出一副淑女的模樣,紅着小臉怯生生的喚了聲:“嫣兒見過姑母!”
婧兒和秦立見狀,先是一愣,隨即也捧腹大笑起來,嫣兒忸怩作態的樣子,實在是太有喜感了。
嫣兒自然羞怒不已,倒是陳誠心疼媳婦,憋着笑清咳了一聲,扯了扯陳曦的袖子,化解了嫣兒的尷尬。
陳曦見侄子那怕媳婦的慫樣子,也不願他爲難,止住笑,埋怨道:“你們啊,拿了阿父給的身份牌子就敢亂闖,幸好阿父剛纔差人囑咐我來照看你們,否則犯了規矩,少不得吃板子。”
說完,自顧自的攬過嫣兒和婧兒的胳膊,帶着衆人逛了起來。陳曦的年紀本就和衆人相差不大,個性也很爽朗,很快就打成一片,巧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