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築路實踐

宮邸學舍作爲天家貴胄就學之所,位居承乾宮北闕,正門右陛(臺階右側)立有一尊金人,金人背後銘刻着治學警語。

此乃周禮,一者以金人三緘其口的樣式警醒學子處世須慎盲,二者將銘文鐫刻在千古不朽的金人上,以爲萬世之則。

此等做法,便是後世所謂“座右銘”的源起。

丈餘高的金人確爲純金打造,耗貲甚巨,有道是財帛動人心,何況這麼尊純金人像,若安放在旁的官學門外,指不定會遭賊人惦記,然宮邸學舍居宮城之內,誰敢偷,誰能偷呢?

大漢立朝以來,歷代帝皇皆崇尚節儉,然皇帝劉徹在宮邸學舍創辦時,卻仍是執意鑄造了這尊偌大金人,只爲入學的天家貴胄們能瞧清鐫刻其背後的銘文,並時時銘記在心。

實踐出真知!

龍鳳飛舞的五個大字,出自宮邸學舍首任祭酒袁盎手筆,卻是皇帝劉徹爲宮邸學舍定下的治學理念。

學以致用,親身踐行,是爲實踐。

死讀書,讀死書,學來何用?

皇帝劉徹之所以不惜請動太上皇劉啓出面,延請已告老致仕的袁盎出任宮邸學舍的首任祭酒,而非由太學祭酒衛綰這位窮首皓經的帝師出任,正因袁盎歷經四朝,一路從底層官吏做到丞相,高居相位十餘載,其政治歷練和實務經驗在現今大漢仍是無人能及的。

要貫徹實踐出真知的治學理念,再無人比袁盎更爲合適了。

事實確是如此,宮邸學舍的管理模式且不去提,單是在皇帝劉徹授意下設置的諸多實踐課業,袁盎都能安排的妥帖周全。

譬如今歲三伏的暑期實踐,太子劉沐奉旨解決長安周邊的道路壅塞問題,宮邸學舍內的天家貴胄除卻蒙學館部分年歲尚幼的孩童,旁的蒙童及預學館全員皆須將之作爲實踐課業完成。

築路是項系統工程,在帝都周邊築路更是涉及面頗廣的政府工程,即便太子劉沐早已與工部少卿卓王孫定下規劃,且是說服了轄治塬南邑的右內史陶衍,然要完成規劃和施工,尚要知會乃是請動諸多公署府司乃至駐軍。

旁的不說,鎮守長安南面的京衛南營,駐巡帝都東面門戶的虎賁校營,太子殿下無法也不宜擅自召見其執掌僕射,更遑論與之私下商談。

在三伏休朝期,公卿將相們大多離京避暑去也,三公九卿皆不在長安,太子殿下雖有聖旨在手,也不可能隨意支使各公署府司。

正是此時,袁盎這位元老重臣的作用就無比巨大了,德高望重的袁公在漢廷可沒甚麼人走茶涼的說法,對整套官僚體制運作流程又是清楚得緊,從旁指點太子殿下該召見甚麼人,該告知甚麼府司,該如何發佈公文,又該讓哪位府署諸官遣快馬向其在外頭避暑的直屬公卿請批。

說實話,華夏官僚體制向來完善嚴密,端是有利有弊,好處是層層負責,不太會出大紕漏,壞處是行事刻板,官員往往會生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行事作風。

若只是太子劉沐這小屁孩主事,公卿將相接到下屬請批的公文,多會是遲疑難決,甚至極有可能直接返京看看實情再做定奪,絕不會信手批允的。

然聞得有袁公從旁“協助”,接獲公文的公卿將相們毫不遲疑的就批允了,這是種多年累積的信賴感,現今的大漢朝除了袁盎,再無旁的大臣能有此等威信了,便連耄耋之年的前任宗正卿劉通都是遠遠不及的。

公卿將相們雖是離京避暑,卻也非是遠赴天南海北,皆是在京畿周邊,快馬加急的公文往返極快,兩日功夫盡數批覆完畢。

未及中伏,諸多相關府司已是齊齊動員,出人出錢出力,竭心盡力的協從太子殿下在塬南邑東郊的築路大業。

六月下旬,長安內外驕陽似火。

臨時搭建在樹蔭下的涼棚裡,宮邸學舍的祭酒袁盎及一衆夫子舉杯品茗,老神在在的看着遠處忙得滿頭大汗的天家貴胄們。

測量,繪圖,定線,軌距……

天家貴胄們過往學到的知識,此時正須親自動手實踐,至少要先爲築路匠師和工匠們做些示範。

不是說這些匠師和工匠不會築路,更非天家貴胄們天縱英明,而是此番修築的馳道上要鋪設的軌路頗爲特殊,且非過往的木軌,而是鋼軌。

去歲天家貴胄們曾隨太子殿下出巡圁陰城,非但親眼見識過在鋼軌上奔馳的火車,更是歡呼雀躍的乘坐過,且還細細察看詢問,以結合過往所學撰寫了實踐報告的。

能跑的火車模型,他們早已從清河王劉乘那得着了,平日皆是愛不釋手,卻沒料到這玩意真能付諸實用,且還有如此大用。

去歲出巡數月,真真讓他們眼界大開,對平日所學更是生出了極大的興趣,聽課時思維愈發活躍起來。

所以說,教育資源的多寡優劣,在很大程度上能決定教育質量的,後世磚家叫獸鼓吹甚麼素質教育,藉以壓低窮苦孩子通過公平應試,享受更好教育資源的機會,真真無恥至極!

能有這般大手筆,爲後輩子侄提供諸多寶貴實踐機會的,在現今世界,怕是唯有穿越而來的大漢皇帝能做到了。

譬如此番築路,皇帝劉徹爲培養自家兒子的管理和規劃能力,同時讓他接觸官僚運作體系,硬是讓袁盎等重臣及諸多府司陪他折騰,隨他折騰。

鋼軌,鋼軌啊!

饒是在鋼鐵產量過剩的後世華夏,鋪設數十里長的鋼軌也是耗資不小,更何況剛完成鐵業整合不到十年的大漢,冶鋼軋鑄工藝更只是進入剛起步的初級階段。

圁陰城內之所以鋪設鋼軌,只是爲試製火車,爲日後發展軌道運輸進行驗證和積累經驗,同時便於圁陰船廠運送沉重的造船部件,譬如蒸汽輪機和加農火炮等重型器械。

饒是如此,圁陰城內外的數條鋼軌總長雖不過十餘里,然耗貲之巨已領少府卿陳煌幾欲吐血。

聞得皇帝陛下已然準允太子的築路規劃,要在塬南邑東郊鋪設數十里鋼軌馳道,陳煌再顧不得留在南山避暑山莊躲輕閒,火急火燎的縱馬疾馳,大半日便奔回長安。

在太子劉沐眼中,大農令東郭咸陽和少府卿陳煌皆是“守財奴”,不同的只是東郭咸陽管的是國庫公帑,陳煌管的是天傢俬產。

見得陳煌趕至,未等他開口說話,劉沐便是擺手道:“孤王曉得你要說些甚麼,無須多慮,右內史陶衍會撥出塬南邑府庫公帑,用以向少府諸冶監的各處鐵坊購置所須鋼材。”

陳煌訝異道:“塬南邑竟有如此厚實的家底?”

劉沐撇撇嘴:“塬南邑乃是我大漢工商業最爲繁盛之地,每歲繳納稅賦不下中原大郡,自大農府頒佈新稅制,每歲塬南邑獲取的商貿退稅高達萬餘金,若非該邑須不斷大興土木,擴建工坊和民居,整葺水道,修築維護道路,多年積攢下來的公帑只怕會更多。”

“……怪不得人人皆說左右內史皆是肥差啊!”

陳煌近年爲少府諸多新興產業忙得腳不沾地,倒是沒太關注各郡縣的租賦進項,況且那是大農令東郭咸陽的一畝三分地,他作爲少府卿,還是不宜隨意調閱國庫賬冊的。

恰好右內史陶衍此時也是在場,聞得陳煌瞎說這大實話,也只能滿臉尷尬的訕笑,不知是否該接話,更不曉得該如何接話。

陳煌還是覺着不太靠譜,復又硬着頭皮道:“殿下,饒是如此,塬南邑府庫裡攢下的公帑怕也不足支應吧,一里鋼軌耗費近愈萬金,若要鋪數十里……”

劉沐斜覷着他,嗤笑道:“你這是獅子大開口,還是如父皇常說的店大欺客,要活宰肥羊麼?”

“殿下何處此言,下官冤枉啊!”

陳煌是看着劉沐長大的,少府陳氏又向來是天家最信重的家臣,故陳煌向來與劉沐親近,此時也沒嚇得發抖,反是略帶委屈的出言喊冤。

“孤王已詢問過諸冶監的冶令,鋪設一里鋼軌所需鋼材不過三百餘金,此次築路三十餘里,用萬金購置鋼材足矣。”

劉沐向來對數字極爲敏感,此番築路預算皆已列冊,且盡皆熟記在心,瞧見他那模樣,真真氣樂了:“你開口就要一里萬金,竟想從中牟取三十餘倍暴利,那副奸商心腸着實黑透了!”

陳煌此時真覺自身蒙受千古奇冤,天地良心,他就算要宰客,也不敢宰到儲君頭上啊。

好在工部少卿卓王孫是個心思通透的,忙是站出來,對劉沐躬身道:“殿下,依下官看來,少府卿怕是不知箇中詳情,這纔想岔了,冶令確是說過,因着使用的鋼材不同,價差也是天差地別的。”

劉沐微是頜首,擺手道:“你與他說吧。”

卓王孫應諾一句,便是轉身向陳煌見了禮,畢竟陳煌位列九卿,位置可比工部少卿要高,與他的直屬上官大農令是同秩的。

陳煌卻未因此輕慢卓王孫,他也曉得皇帝陛下對大農府諸卿是極爲信重的,況且卓王孫的女兒卓文君還官居大長秋,乃是皇后的首席屬官,實打實的天家近臣啊。

卓王孫隨即出言解釋道:“少府卿容稟,此番在塬南邑修築的鋼軌馳道非是供火車行駛,而是讓尋常貨運車駕馳行,諸般形制多是同於秦馳道,僅是用鋼軌取代木軌,故無須用上等精鋼,只須適度堅韌的鋼材足以。”

陳煌不由恍然,確實如此,在圁陰城中鋪設的鋼軌非但要供火車行駛,且要運送的物品往往重愈千鈞,故非但要有上等精鋼鋪軌,連帶枕木都要選用最好的木料,要製作足夠牢靠的鉚釘更是耗貲巨大。

供尋常車駕行駛,且是用畜力拉動,那鋼軌的質量就無須要求太高了,尋常鋼鐵足以。

近年來,大漢的冶金工業飛速發展,已能交好控制鋼鐵的含碳量,以此獲取適宜的剛性和韌性,冶煉出不同的鋼鐵品項。

塬南邑鋪設的這鋼軌,只要保證鋼材不易變形,又不出現“過剛易折”的斷裂現象即可,實是不難的,遠比圁陰鋼軌使用的那些須反覆鍛造軋壓的上等精鋼要便宜的多。

饒是如此,數十里馳道光購置鋼材就耗貲萬金,這也真算是大手筆了,若按平價購買力計算,其造價之高昂不下在北京城修地鐵的。

劉沐見得陳煌想明白了,便是出言吩咐道:“你來得正好,去歲孤王在圁陰巡視軌路時,聽匠師提起過兩段鋼軌間要留出相應間隙,以防鋼鐵熱脹冷縮甚麼的,這必得熟練匠師來計量才成,你儘速遣快馬從圁陰船廠調人,免得耽誤孤王大事!”

陳煌忙是應諾,心中不免訝異,沒想到自家脾性暴躁的小主子竟還有此等細膩心思啊。

第七百零六章 考較太子第三百七十三章 各自抉擇第四章 甘泉夜宴第六百七十一章 水師整軍第三百一十八章 諸般綢繆第三百七十四章 意欲親征第六百零九章 官辦醫館第五百六十三章 衝撞體制第五十三章 內院探奇第四百八十七章 屬國三等第八百二十六章 貴女愁緒第七百一十章 小遺席間第十九章 美容美甲 第六百九十一章 徙民歸化第七百七十二章 哀隆攝政第三百一十章 營養早膳第二百八十七章 引導輿論第六百五十五章 所爲何來第七百一十二章 少年志向第六百四十一章 血祭之年(下)第六十五章 雁門行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內鬼現身第一百三十四章 塞外羌人第二百七十章 三伏景象第六十二章 蹛林雲中 第七百六十四章 開鑿運河第二百五十二章 各取所需第二百三十三章 師徒相見第五百九十四章 終有回報第七百零二章 廣設書院第六百三十八章 國之重器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箱作業第二百六十章 侵擾朝鮮第三百八十三章 帳內定計第二百五十三章 驚聞身毒第六百八十七章 同乘縱馬第四百八十一章 趙王西巡第七百五十三章 弱是原罪第五百六十六章 通信編碼第八百一十四章 出隘佈陣第一百五十一章 掙錢差事第三百三十九章 雖遠必誅第三百三十七章 白日宣淫第八百二十六章 貴女愁緒第四十三章 悲催劉德 第七百三十六章 少年志氣第二百三十四章 泬西新區第一百四十章 家宴謀劃第七百五十四章 出城乘車第四十章 王府緝兇第七百九十五章 郝任入學第七百二十章 太子邀約第二百二十二章 血洗漠南第十章 天上人間第六十二章 蹛林雲中 第二百零一章 簡單粗暴第一百三十六章 喪鐘敲響第二十九章 田氏商團 第四百八十七章 屬國三等第二章 吳楚之亂第三百零三章 朝堂議定第五百九十九章 經略外夷第二百零六章 以食爲天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家諸事第四百九十四章 大軍集結第五百七十二章 嶺南鋁業第六百一十五章 入宮稟報第七百二十一章 事出意外第七百六十八章 歐亞大戰第五百六十三章 衝撞體制第二百一十九章 踏破王庭第五十六章 西出狄道 第七百一十四章 爲子作揖第三百三十四章 鏗鏘玫瑰第六百五十四章 適材適所第六百八十八章 牽馬歸府第六百零八章 商貿代表第三百二十二章 鑄鋼爲犁第六百三十六章 使團入城第四百三十章 驚聞衛青第一百八十四章 淮水異動第五百七十章 佛國尋釁第六百一十六章 得妻如此第四百六十五章 圁陰船廠第七百零一章 滇王更迭第二百九十五章 芙蓉帳暖第六百零四章 安息特使第三百七十九章 兩軍伐謀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理醫官第二百八十七章 引導輿論第二百八十一章 實地考察第六百四十九章 父愛無言第六百四十八章 入宮觀禮第三十一章 特種作戰 第六百六十七章 漢學當立第八百二十九章 何須多言第六百四十六章 親王召見第六百一十五章 入宮稟報第五百三十五章 黥面爲倭第六百三十四章 天文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