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魯帶着數名草原勇士在密林中穿行,尋找着獵物。
作爲一個草原騎兵,習慣了在遼闊的草原上肆意奔馳,他很不喜歡身處密集的林木環繞下,這讓他感覺到極度的壓抑和拘束。可他必須帶領着下屬獵取到足夠的野獸,否則用不了兩天,就得餓肚子了。
數日前,當嘎魯得知要隨隊突襲雁門塞時,心中滿是興奮。
嘎魯,在匈奴語中就是大雁的意思。
行軍時,仰望天邊南飛的大雁,嘎魯覺得自己也會如大雁一般,輕鬆的越過雁門塞,去到漢人的國度,強奪他們精美的器物和嬌嫩的女子。
在沒有入伍前,嘎魯就曾在部落貴族老爺的大帳前見過劫掠來的漢人女子,那皮膚細嫩得似乎輕輕一掐,就會向外滴水。
入伍後,每當聽到老兵吹噓起當年入侵漢地,肆意的掠奪那數不盡的財貨,奸/淫那成羣的婆娘,嘎魯就產生無盡的憧憬和嚮往,期待將來也能到那天堂般的漢地走上一遭。然而,等了好幾年,他也沒有盼來機會,整日只是在草原上巡邏,一直從小兵升爲了什長,還找了個粗手大腳的婆娘,家裡的娃子都添了好幾個。
如今雁門塞似乎就在眼前,卻因爲區區的溝壑和陷馬坑而不得不停下戰馬,怎能不讓他心急如焚。
揮着馬刀斬斷一旁礙事的灌木,嘎魯低聲咒罵了幾句,繼續呆着下屬繼續往密林深處行進。日頭漸漸有些偏西,叢林變得愈發昏暗了起來,他們已經進入密林大半日了,收穫卻極爲有限,只捕到幾隻出來覓食的狐狸。
嘎魯擡起頭,看了看四周,發覺已經看不到其他隊伍的蹤跡。所幸在這密林裡倒不會迷路,只要一直沿着地勢低的地方往下走,就一定能找到下山的路。再說隊伍裡還有那日蘇這個從小生活在大鮮卑山(大興安嶺)的傢伙,進密林之前,可是拍着胸脯保證,他閉着眼睛都能將衆人帶回去。
“那日蘇!”
嘎魯示意隊伍停止前進,朝身後喊道。
半晌,卻沒有絲毫迴應。
嘎魯又惱怒的喊了幾嗓子,那日蘇還是沒有出現,其他的勇士們見狀,都紛紛四顧而視,根本沒有那日蘇的蹤跡。嘎魯心中涌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大聲呼喝了幾句,讓手下的勇士都聚攏過來。
清點完人數,嘎魯暗叫不妙,除了他自己,竟然只有七個人。要知道,進入密林前,他可是帶着整整十三個人的。
嘎魯拽過身旁的一個勇士,惡狠狠的低吼道:“其他六個人去哪了?!”
“什長息怒,他們會不會是走散了,在林子裡迷路了?”
勇士知道嘎魯歷來脾氣暴躁,不是個講理的人,怕他是想找由頭拿自己出氣,哪敢說自己不知道,趕忙分析道。
嘎魯鬆開手,狠狠的踹了他一腳,鄙視道:“哼!說別人迷路我都信,那日蘇那小子會迷路嗎?!”
勇士平白捱了一腳,心中不由怨恨,但臉上還得做出一副討好的樣子,唯唯諾諾的訕笑着不敢答話。
其它的勇士見狀,紛紛不露痕跡後退了幾步,儘量遠離嘎魯,免得重蹈覆轍。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嘎魯沉默良久,果斷決定儘快下山,至於走散的其他勇士,等到回營再找他們算賬。眼看天就要黑了,沒有那日蘇帶領,叢林的夜晚是很危險的。就這樣,不住咒罵着那日蘇等人的嘎魯,帶着剩餘的七名手下,踏上了歸途。
咻!咻!
利箭破空的聲音傳來,走在隊伍最後的兩個勇士隨即發出兩聲悶哼,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不一會,暗紅色的血液從鼻子和嘴裡緩緩的流了出來。
嘎魯和剩餘的五名勇士聽到動靜,回頭看到這詭異的一幕,立刻呼喝了起來,試圖驅散自己的恐懼。
嘎魯急忙跑了上來,看到兩人身上各插着一根箭矢,抽出腰上的馬刀,大吼一聲:“林子裡有人!快追!”
勇士們聽到他的吼叫,卻沒有移動腳步,而是學着他的樣子抽出馬刀,微微蹲下身子,擺出隨時躍起的架勢。都是老兵了,誰不知道去追擊林中伏擊的敵人有多冒險?
他們立馬就看出了嘎魯的壞心思,只怕自己等人剛衝進林子,他就會獨自逃命了。
嘎魯臉上閃過一絲羞怒,冷哼一聲,卻沒敢呵斥衆人,想是怕引起衆怒。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那幽暗的密林,如今愈發的顯得陰森可怖,似乎有無數道邪惡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讓他頭皮發麻。
隨着時間的推移,林中愈發昏暗了下來,嘎魯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四肢,陰測測的看着身旁一個的下屬,見他將全部心神用來防備來自密林的偷襲,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寒光。
片刻後,只見嘎魯一躍而起,狠狠的將那個屬下推向了林中,然後拔足狂奔,沒有絲毫停頓。
其他勇士見狀,先是一愣,但隨即就反應過來,急忙跟着嘎魯下山下跑去。
咻!咻!
兩支箭矢再次從林中激射而出,收割了兩名勇士的性命。
嘎魯和其他兩個狂奔中的勇士根本沒有回頭,而是慌不擇路的狂奔着,絲毫不顧密集的灌木和樹枝在臉上和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甚至將揹着的弓箭丟棄,唯恐掛到樹枝上,降低了逃跑的速度。
此時,被嘎魯推倒的勇士纔剛從灌木叢中爬了起來,臉上和手上滿是劃開的血口,他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臉上寫滿了驚駭,正要開口咒罵,卻見兩道黑影從林中竄了出來。
嘣!
唐濤矮下身子,狠狠的一拳擊在匈奴勇士的腹部,痛得他俯下了身子。隨後而至的易言揮動手裡的彎刀,一陣寒光閃過,匈奴勇士的脖子上出現了一條細細的血線,向後倒在地上,根本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
唐濤站起身來,懊惱的撓了撓頭,剩下的三個匈奴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着實有些可惜。
易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排長他們早就在前邊埋伏好了,他們跑不掉的。”
唐濤聳聳肩,遺憾道:“我不是怕他們跑了,只是可惜了,才幹掉十一個普通的兵士,還差一個,才能讓我們兩個都升爲士官啊。”
易言聞言一愣,滿臉戲謔道:“你還盤算着要升軍銜呢?”
“那是自然!你沒聽說?羽林營和虎賁營很快就會從期門校獨立出去,將來免不得要擴編,到時候咱也弄個屯長,軍候啥的過過癮!”
唐濤眼中充滿了亮晶晶的憧憬之色。
易言將手中的彎刀擦拭乾淨,遂指着腳下剛剛死去的匈奴兵士道:“既是如此,這次算我五點軍功就行,這個匈奴兵士就讓給你了,六點軍功剛好夠升下士的。”
唐濤連忙擺手拒絕道:“該是我的,我定然不會客氣;不該是我的,打死我也不收!男人還能沒了骨氣?!再說了,就你的性子,比俺適合當將官,俺還是給你打下手的好。”
易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跟唐濤客套。他們兩個可是換命的交情,從不來虛的。而且唐濤說得沒錯,論起帶領負責特種作戰的羽林衛,小心謹慎,心思細膩的易言要比個性灑脫的唐濤合適得多。
就在兩人說話間,前面傳來了一陣鳥鳴聲,易言急忙取出竹管迴應了幾句。片
刻後,數十個人影緩慢而謹慎的靠攏過來,領頭的人見到易言和唐濤,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才擺手示意所有人解除戒備狀態,但還是分出四個人在不同方向保持警戒。
兩人忙是迎上前去,問道:“屯長,都收拾掉了?”
“都幹掉了!你們倆幹得不錯!”
羽林屯長點點頭,又分別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由衷稱讚道,“總共纔有一百三十個匈奴人進了山林,就被你們倆幹掉了十一個,回去後給你們請功!”
“可惜少了一個,俺還是不能升士官!”
唐濤很低調的炫耀着,臉上的笑意卻出賣了他。
屯長啞然失笑,輕輕踹了他一腳,低聲笑罵:“託了你們倆的福,咱們甲屯總共幹掉了六十四個匈奴人,其中還有六個什長,穩壓乙屯一頭。公孫將軍早就有言在先,只要保持隱秘,傷亡最少,殺敵最多的屯,每人多獎勵一點軍功。所以提前恭喜你,唐濤下士!”
唐濤聞言,登時樂得找不着北,不住的低聲嘟囔着胡話。
作爲他的搭檔,易言感受到其他同伴們訝異的目光,覺得很丟臉,趕緊遠遠的跑開,獨自吃着乾糧,隨時保持充足戰鬥力,是羽林衛的信條。
而此時,羽林僕射公孫賀,剛剛仔細聽完下屬的回報,正靠在樹下閉目沉思。
整整一百三十個匈奴人,其中包括十個什長,一個都沒能走出山林。而羽林衛僅僅付出了四人重傷的代價,其中一人還是因爲驚醒了冬眠的毒蛇,被咬傷不得不劃開了自己的小腿,排出毒液。所幸救治及時,隨身又帶有特製的蛇藥,這才撿回一條小命。
公孫賀思慮良久,最終放棄了趁夜襲殺匈奴將領的瘋狂念頭。
如今不同於以往和虎賁的戰術演練,即使能全殲匈奴將領,然而一旦暴露,便會讓羽林陷入數百匈奴鐵騎的圍攻。匈奴人不但不會因爲將領的死亡而承認失敗,反而會不顧一切的殺掉兇手。
恐怕匈奴人如今已經察覺到山林中有埋伏,明日定會大舉搜山了。
和有了防備的敵人硬撼,可不是羽林衛的作風!
拿定主意的公孫賀站起身來,吩咐近衛傳令下去,全體撤退,回城休整。
是夜,由於雁門塞的東城門已從裡邊用磚石堵死,只得從巍峨的城樓上放下十數個大吊筐,將百餘名身着玄色作戰服的英雄們迎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