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夏第二天早上醒來,簡直是神清氣爽、滿面紅光,看到什麼都覺得心情不錯,即使鄧逍偷吃了兩個煮雞蛋,他都裝作不知道了。
成天壁和唐雁丘早早已經起來晨練了,鄧逍聞着早餐的香味就迷迷糊糊地下樓了,柳豐羽照例懶牀,莊堯一反常態,直到吃飯的時候都沒出來。
“小鄧,莊堯呢?”
鄧逍鬱悶道:“不知道,一晚上沒睡,就反覆看那個視頻,大半夜的,要不是我膽子大,肯定被那小子嚇出毛病來。”
“現在還在房間嗎?”
“在。”
“小唐,你去叫柳哥起牀,小鄧,你也把莊堯叫出來吃飯,再看眼睛要完了。”他也實在是好奇,視頻裡到底藏着什麼信息。
“哦。”鄧逍聽話地回房間叫莊堯去了,唐雁丘也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成天壁正巧晨練回來,他路過叢夏身邊的時候,叢夏儘管沒回身,都感覺到了他的氣息,他轉過頭來,正好撞上成天壁的眼睛。
成天壁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表情有些僵硬。
叢夏笑道:“早啊。”
成天壁微微頷首,快速地走到餐桌前坐下了。
挺害羞啊……
叢夏看旁邊沒人,走到他旁邊放下一碗銀耳,笑道:“趁熱喝,過幾天我找人要點材料,給你做慕斯蛋糕。”
成天壁低聲道:“我沒說我愛吃甜的。”
叢夏揉了揉他的耳朵,柔聲道:“但我看得出來。”
成天壁只覺得耳根發熱,看着叢夏的細腰從自己眼前晃過,有種緊緊摟住的衝動。
叢夏剛把飯菜一一端上桌子,就聽到莊堯怒叫着:“放我下來!”
他回頭一看,就見鄧逍領小雞一樣把莊堯夾在腋下抱了出來,另一隻手還拿着電腦。
鄧逍把莊堯放到了椅子上,指着叢夏說:“叢哥讓我把你叫出來的。”
莊堯白了他一眼,憤怒地整了整衣服,對叢夏說:“我在研究視頻呢,我不想吃飯。”
“你一晚上看了多少遍了,天壁說那幾個有內容的視頻,加起來也不過十來分鐘。”
“多看幾遍,會有新的收穫。”
“那你現在有什麼收穫,大家都等着想知道呢。”叢夏把一碗銀耳羹端到他面前,“先喝這個開開胃。”
衆人也都坐了下來,吃起了早餐。
莊堯吃了幾口就放下了,“那十幾個視頻中,只有三個有畫面,但是信息量很大,總的來說,我們懷疑那個求救的人確實被異種了,而且視頻裡的畫面顯示,他正在被蟲子剝奪自我意識。我們都知道,人類和別的物種異種的時候,尤其是和動物這種有思維的物種異種,會有一個爭奪身體主控權的自我意識戰鬥,畢竟是兩個獨立的意識融合到一個身體裡,必須有一個做主導來引領這個新身體平時的行爲,像柳豐羽,一開始就有一段時間想要消化各種動物,那就是大王花的自我意識造成的。不過,植物的自我意識比較弱,柳豐羽很快就戰勝了這種意識,像那些肉食性動物異種人,估計要戰勝動物的自我意識,會比柳豐羽困難,不過動物的大腦比不上人類,最終人類還是會獲勝,至少我們目前接觸的所有動植物異種人,都是保留了人類的意識,但是這些人的性情有沒有被動植物影響,我沒有做過對比試驗,就不好說了。這些蟲子的自我意識,本來應該也是很弱的,比較是結構簡單的軟體動物,但是它們數量多,一個兩個的自我意識不算什麼,但是成千上萬甚至過億的蟲子的自我意識,就非常龐大了,龐大到那個人無法抵禦。”
叢夏插話道:“這裡面涉及一個概念,我想先討論一下,異種究竟是隻能單個物種和單個物種異種,還是單個物種可以被多個物種異種?按照你的說法,那個人應該是被無數的蟲子同時異種了,否則他只要面對一個蟲子的自我意識就夠了。”
“這個問題我也思考過。就目前我們見過的所有異種人,都是單個異種的,但是有一個例外,就是那個蝙蝠異種人易東,他的身體完全蝙蝠化的時候,並不是一隻蝙蝠,而是大量的蝙蝠,再結合這個男人的例子,可以基本確定,異種並非一定要一對一。”
“沒錯,我也是想到了那個蝙蝠異種人,所以有了這個猜測,我們對動植物和人類的變異,瞭解的還非常有限,基本上只停留在離開貴陽前從北京截獲的衛星信息,以及一路上其他人告訴我們的信息,我想,我們對異種物種的瞭解,還處於初級階段。”
“沒錯,我們還有很多需要了解,說不定物種的進化並不侷限於這幾種方式,只是我們還不知道而已,因此,那羣蟲子能跟集體異種,也並不是奇怪的事,所以我猜測,異種,可能也未必只侷限於兩種物種。”
叢夏一驚,“你的意思是,一個物種可能被兩種或者兩種以上的物種異種?”
“對,因爲那個視頻裡反應出來的東西,就是這麼告訴我們的。”
“那視頻裡還有什麼?”
莊堯頓了頓,開始喝水潤喉。
成天壁接過話頭,“我們兩個看到的那個黃色瞳孔的男人,並不是視頻裡出現的唯一一個人,那些蟲子恐怕……把進入塔裡的所有人都吸收了。”
聽到“吸收”這個詞,衆人臉色均是一變。
“吸、吸收?”
唐雁丘道:“沒錯,之所以用吸收這個詞,是因爲這是我們觀看那些視頻時最直觀的感受。雖然視頻拍得很模糊,但是隱約能看到一些人,皮膚下爬滿了蟲子,有些地方的肢體或者皮膚已經裂開了,流出的血液都是跟蟲子一樣的淡黃色,我們已經分不清那些人是不是還活着,因爲他們都在動,但是做出的動作很怪異,不像是人類的舉動,不過就算活着,應該也不算人了。”唐雁丘說到這裡,臉色也不太好看,畢竟那些地獄般的畫面並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幾個聽衆倒吸一口涼氣,表情都有些僵硬。
柳豐羽道:“可是,也有可能是被那些蟲子寄生,或者乾脆只是在被蟲子吃,爲什麼你們能確定是在被異種呢。”
“因爲一個只有七八秒的畫面。”
“什麼畫面?”
莊堯打開電腦,調開視頻,拉動進度條,把電腦推給他們。
柳豐羽抱怨道:“媽的,你不能換個時候給我們看?正吃飯呢。”
“害怕你就別看。”
“我不怕,我只是噁心。”
莊堯別理他,點開了播放鍵。
叢夏盯着屏幕正中央,首先是一片漆黑,但是背景音樂非常瘮人,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翻滾、挪動,配上那漆黑的畫面,跟拖屍差不多,接着畫面轉了,漆黑的屏幕上赫然出現了幾個白影,叢夏仔細一看,是兩個站着的白衣人,身上的衣服正是第三波進去的人穿得防護服,只不過很破、很髒,勉強能認出來而已,地上還有幾個黑乎乎的影子,在瘋狂地扭動,叢夏定睛一看,真的是幾個人,他們全身都被蟲子覆蓋了,但是偶爾能看到一些肢體和皮膚,就像唐雁丘描述的那樣,皮膚開裂,地上淌滿了黃水,但是還在動,而且動作很劇烈,好像垂死的掙扎,叢夏忍着噁心,繼續往下看。
但是視頻一下子就結束了。
叢夏長長呼出一口氣,“天哪……”
柳豐羽臉色相當難看,“完了?沒了?這能看出什麼?”
莊堯又把進度條拉了回去,重新播放了一遍,他指着屏幕上那兩個站着的人,“你們看着他們。”
衆人的眼睛又被迫忍受了一次恐懼的煎熬,盯着那兩個站着的人,畫面太暗,看不清那兩人的表情,但是仔細觀察,他們的胸膛在緩緩起伏,說明是活的,而且身上一個蟲子都沒有,他們低着頭,就那麼低着頭,看着地上掙扎的同伴,沒有任何反應。
視頻停止了,飯桌上鴉雀無聲。
半晌,莊堯道:“明白了嗎,這兩個人還活着,但恐怕已經不是人類了。”
“那這視頻,是誰拍的?”
“不知道。拍攝視頻的人,現在要麼死了,要麼也變成了這種東西。”
叢夏苦笑道:“我很慶幸咱們沒進去。”
柳豐羽啪地拍上了電腦,“還好我沒進去,這話噁心的地方,我死都不會進去。”
就連莊堯也心有餘悸,“這個大雁塔真的太危險了,比我們過往經歷過的所有危險加起來都危險,幸好我們只到門口逃出來了,不然,下場跟這幾個人一樣。”
“不過,當我們進去的時候,這些……東西,爲什麼沒來攻擊我們呢?”叢夏實在不知道怎麼形容他看的這些“人”。
“不清楚,更讓人好奇的是,他們爲什麼不離開大雁塔。上次我們帶着傀儡玉進來,那些蟲子追出來三百多米,後來就沒再追了,如果它們想,完全可以把蟲子鋪滿整個西安城,就照他們這個繁殖速度,佔領一個城市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它們卻無法離開大雁塔太遠。我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它們不是不能離開大雁塔,而是不能離開傀儡玉,說不定它們根本不需要進食,只要吸收能量就能活。”
叢夏點點頭,“我也想過這個可能,它們對傀儡玉很瘋狂,但是,傀儡玉是個很輕便的東西,拿起來就走了,除非,大雁塔裡有什麼東西在束縛着傀儡玉。”
“有東西能束縛傀儡玉嗎……”莊堯若有所思地說。
“不管怎麼樣,有什麼東西能把它們禁錮在大雁塔,是件好事,否則那些蟲子和那些“人”出來了,西安就完了。”
莊堯沉聲道:“這種束縛,恐怕只是暫時的,那些蟲子繼續擴張下去,早晚大雁塔會容不下它們的,而且,它們現在又有了這些‘人’……”
柳豐羽道:“別瞎操心了,反正我們不可能回去了,大雁塔怎麼樣,影響不到我們,還不如想想我們現在的麻煩呢。”
鄧逍點頭道:“對啊,我們都離開這麼遠了,蟲子也不會追我們追到北京去,自己嚇唬自己幹嘛呢。”
叢夏嘆了口氣,“你們說的對,咱們先把大雁塔的事放一放吧,到了北京,可以交給我二叔,我想他們是不會放過大雁塔裡的傀儡玉的,對政府來說也能做個參考。”
莊堯道:“暫時確實是跟我們沒關係了,不過這些東西……真讓人不舒服,如果它們脫離了大雁塔,以人類的姿態,豈不是想去哪兒都可以了?所以,對於這些蟲子,我們可以暫時不去研究,但絕對不能放鬆警惕,當做不存在。”
這些視頻看得衆人心情都很沉重,早餐都沒吃多少。叢夏看着剩下的東西心疼,讓鄧逍全打掃乾淨了。
吃完飯後,衆人集中到一起,商量戰略和準備工作。
莊堯拍了拍桌子,“首先我要提醒各位的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要相信洛陽的任何人,燕會陽雖然是想跟我們合作,但我看得出他對我們有所保留,這倒也正常,我們也要步步爲營,隨時根據時態改變戰略。”
衆人點了點頭。
莊堯道:“我現在開始分析我們的情況。根據燕會陽的說法,北京的一個變異人組織已經跟趙粉和姚黃接頭,打算徹底消滅魏紫,魏紫爲了抵抗這次攻擊,需要吸收大量變異人,現在進行基因改造試驗已經來不及,因此魏紫在到處吸收洛陽的小幫派,最終很可能會把主意打到綠雲頭上,不過鑑於其他兩家虎視眈眈,他暫時還不會把綠雲怎麼樣,但一旦他這次跟北京的變異人組織決戰勝利了,綠雲肯定會是他下一個搗毀的目標,而就算魏紫被消滅了,勢大起來的趙粉和姚黃,也一定不會放過綠雲,所以現在是綠雲趁着他們兩方決戰,保全自己的最好時機,所以他們要和我們合作,因爲我們的終極目標是傀儡玉,是在同時在與這兩方爲敵,只有同時削弱這兩方的實力,綠雲纔有可能在這場戰鬥過後順利存活下去。”
柳豐羽懶洋洋地說:“互相利用的關係。”
“不錯。魏紫和那些小幫派是一股勢力,我們和綠雲是一股勢力,北京的變異人組織和趙粉、姚黃是一股勢力,三足鼎立的時候,關係是最穩健,但崩毀起來也最徹底的,現在洛陽之所以還這麼平靜,就是因爲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都想等着其他兩家先打起來,想作收漁翁之利。”
叢夏道:“可是現在多了一個不安定因素,就是針對我們的懸賞令,這個懸賞令,讓我們從捕獵者變成了獵物。”
莊堯道:“沒錯,把我們從角落直接拉到了太陽底下,不過,這也並非全是壞事,至少我們可以利用這件事,挑起魏紫和趙粉、姚黃的戰鬥。”
“你想怎麼做?”
莊堯神秘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