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寒武意識
陳少跳下馬車,眯着眼睛看了吳悠一眼,笑道:“吳老弟,好久不見了。”
吳悠輕輕一笑,“陳少,我們一共也就見過一次。”
“不止吧,我是隻見過你一次,你見過我幾次可不少說了。”
“非要這麼說的話,你見過我幾次,也挺不好說的。”
陳少哈哈笑道:“別說得咱們互相偷窺似的,我對老爺們兒沒興趣。來吧,請進,吳老弟成天不知道躲在哪兒,皮膚都有些發白了,是不是好久沒吃過蔬菜水果了?來來來,嚐嚐我店裡的東西。”
吳悠淡淡一笑,“免費的東西,我當然不會客氣。”
陳少看向阿布,喊道:“都下來吧,這貓可塞不進去。”
吳悠也看向阿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五人從阿布身上滑了下來,他的目光從五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了成天壁身上。
成天壁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陳少朗聲道:“請。”
一行人魚貫進了餐廳,莊堯叫了一聲,“阿布。”然後指了指門口。
阿布聽話地走到門邊趴了下來,閉上眼睛打盹。
那長髮美女掩嘴一笑,“好漂亮的貓咪,這是我見過的體型最大的變異生物了,居然還能這麼乖。”
莊堯道:“那你一定沒見過水裡的東西。”
她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更正一下,我說的是陸地上的。”
叢夏打量起餐廳。
這個餐廳保養得很好,乾淨整潔,乳白色的牆紙是新換過的,看上去非常清新,哪怕是在以前的文明時代,這個餐廳都顯得非常有格調,更不用說在這個到處都是破敗景色的末世裡,這樣的餐廳簡直讓人有種穿越的錯覺。
餐廳裡一個多餘的客人都沒有,正中央擺放了一張長形桌,上面還鋪着雪白的餐補,餐具的數量都不多不少剛剛好。
瘦高男人跟餐廳的服務生交代了幾句,陳少邀請所有人入座,他有些得意地介紹道:“這個餐廳在末世前就有我的股份,現在如果我不接管,肯定也就跟其他公共和商業設施一樣廢棄了。雖然不敢保證你們在這裡能吃到跟以前一樣好的東西,但是至少在整個重慶,我這裡能提供的食材是最好的。”
吳悠點了點頭,“陳少真會享受。”
“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如果吳老弟想要,還不是唾手可得。”
吳悠笑着搖了搖頭。
服務生給每個人端上了茶水。
陳少坐在主位上,吳悠和成天壁坐在面對面,叢夏坐在成天壁旁邊。叢夏端起茶水想喝,杯沿剛沾到嘴脣,就發現茶太燙,於是又放了下來。
吳悠看着叢夏,笑道:“是不是太燙?”他伸出手,往叢夏的方向探去。
他的指尖剛剛碰到茶杯,成天壁猛地伸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
吳悠也微微擡起下巴,看着成天壁。
陳皮眯起眼睛打量着倆人。
吳悠用指甲輕輕敲了敲茶杯,精緻的陶瓷茶杯發出“叮”的一聲脆響,他解釋道:“這樣會涼一些。”
叢夏看了一眼那琥珀色的茶水,剛纔上面漂浮的熱氣已經不見了,茶水錶面上還浮着一層薄薄的冰碴。
叢夏不動聲色地看着吳悠,這個人想幹什麼?展示實力?給他們下馬威?
現場一片靜寂,成天壁的手還沒有收回來,倆人就那麼僵持着。
吳悠看着成天壁,輕聲道:“速度很快嘛,不愧是速度進化人。”他刻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語氣。
叢夏從桌子底下拽了拽成天壁的衣角。
成天壁鬆開了手,把茶杯打到了一邊,對身後的服務生道:“換熱茶。”
吳悠面不改色,“也對,茶應該喝熱的。”
陳少拍了拍手,讚歎道:“不愧是自然力進化人,這種能力真是神奇,不知道吳老弟什麼時候有時間,露一手大的,讓我們也開開眼界。”
吳悠輕描淡寫地說:“陳司令管理有方,城裡吃人的東西幾乎都絕跡了,我實在沒有什麼需要出手的地方。”
陳少長長地“哦”了一聲,“趙進死後,吳老弟在重慶再無對手,確實沒什麼需要出手的地方了,高處不勝寒啊,吳老弟是否會覺得有些寂寞呢?”
吳悠低笑道:“有一點。”
“那你約見他們,難道是想找人切磋切磋?”
吳悠搖了搖頭,“我只是想看看,能殺了趙進的究竟是何方英雄。”
陳少失笑,“只是想看看?吳老弟,你可真有意思,看了又打算做什麼呢?不會是想拉攏他們吧。”
吳悠犀利地看了陳少一眼,“他們不會留在重慶,拉攏有什麼意義?這點陳少比我清楚多了吧。”
莊堯喝了口服務生特意端給他的橙汁,支着下巴看着吳悠,“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留在重慶?”
“想留在重慶,不會剛一到就把這裡攪了個天翻地覆,如果來日方長,你們更不會第二天就鋌而走險去殺趙進。”他頓了頓,“其實我很好奇,殺趙進這個決定,是誰做的?”儘管是在詢問所有人,但他的目光已經飄向了成天壁。
成天壁淡道:“我。”
吳悠笑道:“果然藝高人膽大。我曾跟趙進交手過一次,雖然是點到爲止的,不過趙進這個人,連我都沒有把握能除掉。”
叢夏道:“我們也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合力殺得他。你們長期呆在重慶,恐怕太久沒看過外面的天了,趙進是當真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還是你們自以爲他非常厲害?”
陳少和吳悠都頗爲意外地看向叢夏。
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白臉,竟然能說出一番如此尖刻的話,而且面對他們毫無怯意,實在讓他們有些意外。如果不是他確實讓人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動,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只是個普通人。
叢夏說這番話的用意,就是讓陳少和吳悠摸不清他們的真正實力,有所顧忌。
陳少道:“末世以後,我確實沒去過重慶以外的地方,但是定期能從北京方面得到一些消息,難道我真成了井底之蛙,外面到處都是高手嗎?”
叢夏道:“那也不盡然,至少自然力操控進化人,我們目前爲止也只見過一次,但是趙進,並不是我們遇到過的最危險的敵人,也許是你們高估了他。”
吳悠直勾勾地盯着叢夏,“自然力進化人,你們真的只見過一個嗎?”
叢夏直視着他,“就你一個。”
“聽說你們是從貴州來的。”
“不錯。”
吳悠輕輕一笑,那笑容裡的深意,讓人捉摸不透。
這時候,服務生排着隊開始上菜,菜樣豐富,色味香濃,做得也非常精緻漂亮,叫人食指大動。
陳皮笑道:“嚐嚐吧,這魚肉是昨天剛從一條河裡弄上來的,一條普通的@?羅非魚長到了兩米多長,不過,到底是給人吃的東西,沒什麼攻擊性。西蘭花和萵筍是我的種植園裡出產的,上桌前一個小時才摘下來,非常新鮮。”
幾人見到這樣的美食,都心動不已,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吳悠嚐了塊魚肉,“陳少這日子過的,比以前也沒差多少。”
“人生苦短,能享受自然要享受,誰知道哪天人就沒了呢。”
吳悠笑道:“是啊,這場災難不也是說來就來了。”
陳少放下筷子,眼神縝密地打量着吳悠,“吳老弟,咱們明人面前不好說暗話,既然人我都給你請到了,你想見他們的目的,還不趕緊說說?他們可是呆不了多久的,讓我也聽聽曲高和寡的吳老弟,究竟是什麼打算。”
吳悠隨性道:“只是想認識認識。”
陳皮臉色微變,吳悠這樣就挺不給他面子了,分明是有什麼事要瞞着他,甚至連個謊話編得都如此不用心,怎麼能不讓他惱火。他語氣有些生硬,“既然這樣,吳老弟就抓緊時間認識吧,過幾天我就要親自從他們出城了。”
吳悠也沒理他,自顧自地吃着東西。
席間吳悠和成天壁再無交流,但倆人面對面坐着,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防備。
莊堯一直在桌上跟陳少討要着各種東西,尤其是調味料之類容易保存和攜帶的。
如果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知道他們只是吃了一頓無傷大雅的飯,不知會作何表情,這頓飯不僅讓他們失望不已,也讓陳少憋了一肚子氣。
吃完飯後,吳悠自顧自地離去了,彷彿只是過來蹭了一頓飯。
陳少看向成天壁,“你覺得他和你比起來,哪個強?”
成天壁謹慎答道:“他。”
陳少輕哼一聲,“未必,吳悠這個人,太能僞裝。現在在城裡,到處都是我的眼線,他沒法去找你,但是出城之外,他一定會去找你們,希望你們到時候好自爲之,離開了,就別再回來,否則再見面,是敵是友就不好說了。”
莊堯嗤笑道:“我們從沒打算回來。”
“那樣最好。”陳少也帶着人走了。
阿布載着幾人往賓館走去。
路上,成天壁沉聲道:“重慶要變天了,我們兩天之內就離開。”
叢夏道:“你的傷最好再休養幾天。”
莊堯搖頭,“不,他說得對,重慶馬上要變天了,這一次,一定會死不少人,我們必須趕緊走。三股勢力並存的時候,是最穩定的時候,現在鴻威幫沒了,青巖幫不可能容得下冰霜會,吳悠也不會坐以待斃,我們不能捲進他們之間的鬥爭中去。今天,吳悠就是來試探我們和青巖幫的關係的。”
唐雁丘道:“我們走了,工業園的人會不會有危險。”
“我們留在這裡,工業園的人才有危險,他們會成爲脅迫我們的籌碼。我們走了,他們沒有理由浪費人力去對付工業園的人。”
唐雁丘嘆了口氣。
“今明兩天準備,後天一早出發。”
柳豐羽趴在阿布身上,用臉蹭着它軟乎乎香噴噴的毛,哀叫道:“沒消停幾天又要走了,好日子總是這麼短。”能洗澡能睡牀能有吃有喝的日子又到頭了。
莊堯道:“下一站是四川峨眉山,按照約定,陪唐雁丘回家。”他轉向唐雁丘,“你確定到了地界你能找到家嗎?”
唐雁丘肯定地說:“能,唐家有特殊的標記方式,不管樹木植被怎麼變,只要山體地勢不變,我就能辨別。”
“好,這裡離峨眉山不遠,如果地形變化不是特別大,開着路霸兩三天就能到。我已經把研究所那邊最新研發的真空保鮮機器借回來一臺,咱們多采購些食物,明天打包後,把食物和燃油裝車。現在成天壁和唐雁丘回去休息,其他人分頭行動,把該買的東西儘量買齊了,沒有的就管青巖幫要。”
莊堯把幾人送回旅館之後,就去研究所了,叢夏和柳豐羽帶着幾個工業園的人,開着路霸出去採購。拿汽油換回了不少有用的東西,尤其是食物。柳豐羽還得瑟地買了好幾件衣服和鞋,在所有的衣服裡,時裝是最不值錢的,曾經擺在櫥櫃裡抵得上普通人月工資的奢侈品服飾,用一個礦泉水瓶的汽油就能隨便抱走。
叢夏看着他那包衣服,無奈地笑道:“車上的空間有限,你小心莊堯不讓你帶。”
“又沒幾件。”
“還是精簡一下吧,柳哥,咱們多塞幾塊餅乾,不是比衣服實用多了。”
柳豐羽撇了撇嘴,不高興地說:“知道了。”
“對了,你可以給小唐帶幾件,他穿來穿去就兩套衣服,都破了,這裡面什麼碼都有,你找找合他身的給他送去吧。”
柳豐羽皺眉道:“他裹個麻袋就夠了,他懂什麼衣服。”
叢夏笑道:“柳哥,你別對他有偏見嘛,其實小唐……”
“是他先對我有偏見的。”
叢夏尷尬道:“他確實有錯,但你不是比他大嗎。別跟他計較了,我覺得小唐這個人挺真誠的,不難相處。”
“哼,我挑剩下再給他。”
叢夏無奈道:“好,我想他也不挑的。”
他們買了一大車的東西,開回了賓館。
真空保鮮機器已經送到了,足有半人多高,像個保險櫃,叢夏看到這個頭,立刻就打消了帶一臺走的想法。工業園的十幾個大姐就幫着他們整理食物。這個新型的機器比莊堯發明的那個小型包裝機先進很多,它最佔體積的地方,就是它有一個紅外線殺菌竈,能殺死表面細菌,延長儲存時間。食物、調料、藥品等易腐物品,裝袋之前,要先經過紅外線殺菌,然後再裝袋、抽氣、封口,操作起來有些繁瑣,尤其是要考慮到食材、調料等東西每天的用量,每小袋的分量都必須控制好,否則今天打開了用不完,幾個小時就壞了。
這樣下來工作量就非常大,光是三十公斤的大米就分成了100多小袋,二十多公斤的蔬菜每半斤左右打包一袋,肉製品也是巴掌大的就單獨裝一袋,尤其換來的時候已經打包好的,可能還要重新分裝,整個賓館一樓的大廳都站滿了打包食物的人,不停手地爲他們工作着。
叢夏很是感動,這些人雖然都是普通人,卻在努力地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回報他們。
叢夏忙活了一會兒,就有些累,他這些天經常車也不睡覺的修煉,缺乏休息,張工看出他的疲倦,讓他上樓休息。他想了想馬上要趕路,肯定會更累,決定還是去休息一下。
剛走到樓上,就聽到唐雁丘的房間傳來激烈的爭執聲,不過聽上去主要是柳豐羽在吵。
叢夏想起來自己讓柳豐羽去給唐雁丘送衣服,他剛纔回頭就把這事兒忘了,以爲柳豐羽不下樓幹活兒就偷懶呢,沒想到他還在唐雁丘的房間?
糟糕,倆人是不是要打起來了。
叢夏也顧不上敲門了,趕緊衝了進去,“柳哥,小唐,你們……”
眼前的情景讓他大爲吃驚。
柳豐羽正半跪在牀上扯唐雁丘的衣服,唐雁丘的衣服前襟已經被柳豐羽扯開了,結實的胸肌半露在外,他繃着臉,耳根發紅,看上去有些惱火。
叢夏有些窘,“你們……這是幹什麼呀。”
柳豐羽氣得把手裡的衣服扔到了地上,“我好心給他送衣服他還挑!你挑個屁啊,你看你衣服破的。”
唐雁丘拉好衣服,低聲道:“我不穿這麼花哨的衣服,你再逼我,我就不客氣了。”
叢夏低頭一看,地上躺着一件橘粉色的襯衫,看着就挺騷包的,款型時尚,很襯膚色,是柳豐羽喜歡的類型。柳豐羽身上有一種光芒四射的氣質,是天生的巨星,站在哪兒都自信滿滿,穿這樣的衣服也不彆扭,但是讓唐雁丘這樣刻板保守的人穿這麼花哨的衣服,不光他不樂意,叢夏都無法想象。
叢夏勸道:“柳哥,你沒有顏色素一點嗎。”
“這衣服怎麼不素了。”
叢夏嘆了口氣,翻開他那一大包衣服,勉強找出了一件淺灰色的,遞給唐雁丘,“小唐,這個可以嗎?”
唐雁丘點了點頭,剛想伸手去接,柳豐羽一把搶了過來,“這個我喜歡,不給你。”
叢夏閉上了眼睛,感到有些頭疼。
柳豐羽的嬌縱脾氣上來,比莊堯難對付多了。
唐雁丘有些不耐,“既然如此,我就穿我的衣服就行了,你把這些都拿走吧。”
“不行,老子辛辛苦苦把這一大包衣服抗上來,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敢挑三揀四,我今天就要你穿着件衣服!”
柳豐羽看着唐雁丘,舊愁新恨一時全都涌上心頭。他本來就是個小心眼的人,以前閒着沒事逛自己的論壇,看到別人說他壞話,都會披着馬甲上去跟人吵架,何況唐雁丘這樣當面羞辱他的,所以有事沒事總想找唐雁丘的茬,
唐雁丘皺起眉,“我不穿。”
柳豐羽擼起袖子,“我看你穿不穿。”說完猛地撲到唐雁丘身上,再次撕起他的衣服。
叢夏急道:“柳哥,小唐的傷,你……哎呀!”他想上去把柳豐羽架開。
身爲男人,在別人面前被扒衣服,唐雁丘臉上有些掛不住,終於生氣了,一把抓住了柳豐羽的手腕,膝蓋輕輕往上一頂,撞到了柳豐羽的腰眼,柳豐羽痛叫一聲,唐雁丘一個翻身,把柳豐羽壓倒在牀上,慍怒道:“你別鬧了!”
柳豐羽呲着牙,“你再不放開,我讓你脫層皮。”
“你再鬧,我用鐵鏈把你綁起來,我看你的消化液能不能化鐵。”
倆人一上一下,互相瞪視,誰都不讓誰。
叢夏怕唐雁丘的傷口裂開,只好硬着頭皮上去勸架,好說歹說地讓唐雁丘放開了柳豐羽,又把柳豐羽了起來,最後連哄帶勸地把柳豐羽帶走了。
他原本只是想讓倆人多些時間相處,能磨合一下,沒想到又弄巧成拙,叢夏實在無奈不已。
幾人馬不停蹄地準備了兩天,終於把所有物資和能源都準備妥當,在一個秋意盎然、陽光明媚的早上出發了。
陳少果然親自送他們出城,臨行前再次警告他們不要再回來。
他們雖然對陳少這個人沒好感,尤其是叢夏,但不得不說,這人幫了他們很多忙,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們確實受益了。
工業園的人依依不捨地把他們送出了一公里多,一直送到了接近變異動物出沒的危險地帶。小豔哭得喘不上氣來,誰都看得出來這個單純的小姑娘有多麼喜歡唐雁丘,可就此一別,終身恐怕都難以相見,也是每個人心裡都清楚的。
唐雁丘眼眶也有些泛紅,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天越來越冷,就連莊堯也沒坐在阿布身上,而是呆在了車裡。車上多了一個人,又裝了很多東西,稍微有些擁擠。他們輪流開車,不需要開車的人抓緊時間修煉。
走了三四公里,前方的路上出現了一個人。
就跟那日一樣,吳悠孤零零地站在路中間,卻有一股萬夫莫開的氣勢,他看上去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他們並不意外吳悠的出現,在他身前停下了車。
成天壁打開車門,下了車,道:“有事快說,我們要趕路。”
吳悠看了看他們的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這車看上去不錯,輪胎這麼大,很多地勢都能過去了。”
成天壁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吳悠笑了笑,一語驚人,“你是自然力進化人吧。”
車裡的人臉色均有一絲變化,就連成天壁也很是驚訝,但他非常善於控制面部表情,如果不是莊堯那樣對周圍事物的分析和計算能力精確到極其細微程度的腦域進化人,根本看不出成天壁表情的變化,吳悠就看不出,但他依然對自己說的話很自信。
成天壁道:“什麼意思。”
“我跟趙進交過手,他非常厲害。陳少也許是個井底之蛙,但我不是,在到重慶之前,我走過三個省,見過很多變異人和動物,趙進確實厲害。我見識過獵豹異種人,黑熊異種人,他們全都是近身搏鬥最厲害的那一批變異人,這跟被他們異種的物種有直接關係,畢竟獵豹、黑熊之類的動物,本身就很厲害,我一度以爲大型肉食動物異種人是除了自然力進化人之外最強悍的了。但是,後來我遇到了趙進,趙進比他們還要厲害,至少,兩棲類返祖人是我遇見過的近戰最強的變異物種之一,由此讓我對兩棲類的異種人都產生了興趣,可惜現在還沒碰到過一個。我相信你們也許碰到過趙進厲害的東西,但是我絕不相信,那會讓你們把對趙進的評價降低,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們不想讓我們瞭解真實實力,而故意放出煙霧彈。”
成天壁冷道:“僅憑這個,就說我是自然力進化人?”
吳悠笑道:“還有一個。你們是從貴州來的,不巧,我也曾途徑貴州,我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帶着變異邊境牧羊犬的男人。”
成天壁眼神冷了下來,心裡起了殺意。
吳悠的神情立刻戒備了起來,他續道:“那個人本來是跟一批雲南的軍隊和市民組成的四萬人遷徙大隊去北京的,但是那個隊伍幾乎全滅了,他也中途跟隊伍的人走散。我們在貴州一個小縣城相遇,我幫了他和他的狗,聊天時,他告訴我,他曾經被一個能力很奇怪的人脅迫過。他只聽過自然力進化人這個名詞,但沒有具體概念,甚至因爲他本身不是變異人,對整個人類變異體系都沒有概念,所以他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進化人,但他描述了你的能力。”
吳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成天壁,“我分析了一下,能夠隔空形成無形阻力和在人背後形成無形利器——”吳悠猛地擡手,手掌處凌空出現一面鏡子般光滑剔透的冰,那冰面出現的瞬間,有什麼尖利物體就狠狠刺中了冰面,冰面頓時從中心龜裂開來!
莊堯打開車門,喊道:“成天壁,住手。”
吳悠冷笑道:“風自然力操控進化人。”
莊堯和叢夏同時跳下了車,叢夏跑到成天壁身邊,低聲道:“天壁,你的傷沒好,不要亂動。”
莊堯抱胸走到吳悠面前,“你說這麼多,究竟有什麼目的?沒錯,他是自然力進化人,我們不想讓人知道,免得有人騷擾。”莊堯諷刺地看着他。
吳悠收回了手,那面冰也憑空消失了,他看了看四周,笑道:“感覺真不安全,這種能力太可怕了。”
成天壁道:“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封上你的嘴,讓開。”
吳悠輕輕一笑,“你是除我自己以外,我認識的第一個自然力進化人,看到同類的感覺,比我想象中還要奇妙。”
叢夏皺眉道:“他跟你不是同類。”
吳悠搖了搖頭,“當然,你們纔是同伴,不過,你們真的打算就這麼走了嗎?”
莊堯道:“你想讓我們留下來跟你對付陳少嗎?我早就應該明白不可能吧。”
吳悠道:“我知道一個重慶留不住你們,我也不可能侷限在這裡,但重慶是一個完美的據點,它的地理位置和它優越於其他地方的現狀,可以讓它輻射全國。這是個嶄新的時代了,是強者的時代,我們成爲得天獨厚的自然力進化人,難道就不該做點什麼嗎?難道就不該利用這樣的實力,站在這個時代的頂峰嗎?”
成天壁毫不猶豫地說:“我們道不同。”
吳悠輕扯嘴角一笑,“讓陳少這樣眼高手低的人掌握山城,這裡的人死得就快了。”
叢夏道:“如果你真爲這些人的性命着想,只要你離開,就太平了。”
吳悠露出諷刺地表情,“我不好容易找到一個合適居住的地方,怎麼會離開呢。陳少不會是我的對手,他要麼離開,要麼對我稱臣,早晚的事,只不過如果有你們幫忙,我的目標實現的會更快一些。”
莊堯冷笑,“你也太小看陳少了,他掌握着部隊和研究所的勢力,而你,除了個體實力之外,還有什麼。”
吳悠沒有被莊堯的激將法騙倒,而是謹慎地說道:“他的那些勢力,都會是我的。”
成天壁不耐道:“我再說一次,讓開。”
吳悠有些可惜,“既然如此,我也沒辦法了。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麼殺了趙進的?他的皮膚,我都穿不透。”
成天壁寒聲道:“讓開。”
吳悠陰陰看了成天壁一眼,“我們最好,後會無期。”說完,慢慢踱到了一邊。
幾人上了車。
吳悠目送着他們從自己身邊經過,露出意義不明地淺笑。
一行人走遠了,叢夏才心有餘悸地說:“真是個可怕的男人。”跟他面對面站着,就能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當自然力進化人不是自己人的時候,真讓人恐慌。
唐雁丘點點頭,“他確實很強。”
莊堯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吳悠已經不見了,他道:“我有種預感,我們以後還會遇到他。他的野心比陳少大多了,他要的可不只是小小的重慶,我想陳少活不了多久了。”
他們雖然不會同情陳少,但是一想到一個強大又野心勃勃的男人知道了他們的一張底牌,多少有些脣亡齒寒的危機感,如果陳少鬥不過吳悠,未來的某一天,也許他們會在北京相見。
到時候,短兵相接,一場鬥爭,恐怕在所難免。
莊堯看向成天壁,“你傷也恢復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跟我們說說,那個兩棲返祖人的厲害了。”
除了親臨現場的唐雁丘之外,其他三人都很好奇那場戰鬥,但是他們都沒問,倆人均負傷,那絕不是什麼好回憶,莊堯難得人性了一把,現在才問,不過更可能是他這段時間一直倒不出空來。
成天壁道:“那個兩棲返祖人的特性確實厲害。他變異後身長近三米,尾長一米多,他的皮膚類似鱷魚那樣的皺皮,很結實,刀槍不入,可直立可爬行,速度快,力氣大,跳躍力和攀爬力驚人,他能做攻擊用途的器官非常多,除了爪子和牙齒之外,尾巴也能做武器,無論是防禦還是攻擊,都無可挑剔。”
叢夏倒吸一口涼氣,成天壁的描述很直白,沒有過多的修飾,但是一個巨大而強悍的蜥蜴人的形象已經清晰地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腦海中,這簡直是天生的殺戮工具!
想起成天壁那一身的傷,尤其是下肋處那致命的創口,叢夏覺得他能從那樣的怪物手上活下來,真是奇蹟。
唐雁丘心有餘悸地說:“那個怪物的攻擊力比我們兩個加起來還強悍,如果不是我能飛,我們肯定會死。”
成天壁點點頭,“因爲有小唐在天上壓制,所以他的攻擊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以我現在的能力,單打獨鬥,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成天壁說得很平靜,但衆人心中已經掀起了大浪。成天壁從不說妄語,但也從不會妄自菲薄,說一就是一,按照他的描述,如果當時是他一個人去殺趙進,不知道他是否能回來。
莊堯接口道:“看來你對自己的實力不夠自信,即便是單打獨鬥,你也一定能贏。”
叢夏低聲道:“你爲什麼這麼自信。”
莊堯拿出一個筆記本,“這是我根據我們一個月以來的能量增長畫出的曲線圖。”
叢夏翻開本子一看,那條曲線圖呈三十度角一路飆升,如果是放在股市,簡直是全民狂歡月。
莊堯道:“你翻開第二頁和第三頁。”
叢夏翻到第二頁,比起第一頁的增長速度,第二頁就平緩了太多,第三頁更是比第二頁還要緩慢,一個月以來幾乎只上升了一點點。
莊堯道:“第一頁是成天壁,第二頁是柳豐羽的,第三頁是我的。我增長的慢,是因爲我每天用於修煉的時間太短,尤其是在重慶這幾天,我一心撲在研究所,但是他們兩人的修煉時間,應該是差不多,可是能量的增長速度,卻天差地別。”
叢夏臉上浮現驚訝之色。如果不是這樣直觀地用曲線圖表現出來,成天壁本人都沒有感覺到如此明顯地增強,但是透過這個曲線,再一聯想最早接觸成天壁的時候到現在他的成長,叢夏確實有種成天壁每天都在進步,而且進步神速的感覺。直到現在在他心裡,成天壁還是他認爲最厲害的人。
柳豐羽拿過本子看了看,皺眉道:“怎麼差這麼多,我也沒偷懶啊。”
莊堯道:“這個原因我目前也不清楚,要麼是成天壁天賦異稟,要麼是他的進化方向,本來就註定了他比別人優越,不禁是進化出來的能力優越,甚至連進化的速度和修煉的速度都比別人強。我其實可以理解吳悠的想法,得天獨厚的人,怎麼捨得浪費自己的才能呢。”他語氣中有一絲傲然,誠然在他眼裡,自己也是得天獨厚的一人。
叢夏道:“即使是這樣,你也說過,在進化的初期,個體實力最強大的可能是那些大型肉食動物的異種人和返祖人,自然力進化人未必是他們的對手,趙進完全有可能比天壁厲害。”
“你只考慮了現存因素,但我考慮潛能。”莊堯眼睛發亮地看着成天壁,“自然力進化人,最可怕的是他們操縱強大的自然力的潛能,即使現在只能操縱一點風力,可是他未來有可能掀起颶風,引發海嘯,這種能力不是幻想,而是存在於他變異了的基因內的,即使不去修煉,全世界所有的變異物種也沒有停下進化的腳步,修煉只是讓我們的步伐比別人快了很多,所以,操縱自然力的變異基因,存在於他體內,我相信這種基因,在關鍵時刻,能夠爆發,這就是潛能。”
衆人雖然都覺得他說得太多神乎其神,但是沒人反駁。因爲一旦膽敢反駁,莊堯就會用他資料庫一般強大的大腦,辯駁得你啞口無言,所以跟莊堯爭論完全沒有意義。
叢夏看着成天壁,苦笑道:“天壁,我真的希望你有這種潛能,尤其是在危難的時候。”
成天壁答道:“你也有。”
叢夏一愣,想起了那塊古玉。在他被蘑菇的消化液融化的時候,確實是古玉救了他,但這種想法太投機了,誰知道下次他要死了,古玉還管不管他。
成天壁看着筆記本上那個高升的曲線,眼中浮現複雜的光芒。
重慶到峨眉山有三百多公里,據唐雁丘說,他家住在峨眉山脈一個城鎮裡,整個鎮都是他們家的,那個地方依山傍水,視野開闊,風水極好,是唐家的本家祖祖輩輩一直居住的地方。
他們根據地形不斷地微調路線,一路上走得很慢。開着路霸上路,有好也有壞,好處是可以負載很多東西,壞處是慢,如果是騎着阿布,不用一天就到了,開着車,他們平均時速只有四十公里,碰到複雜的地形還要想辦法解決。一路走走歇歇,因爲有阿布在身邊,什麼動物都不敢來騷擾,終於在兩天之後,到達了峨眉山。
進山的路更難走了,因爲有很多陡坡,本來預計天黑之前能到達城鎮,但是天黑之後他反而被困在了路上。更倒黴的是,夜裡又一次突然降溫了。
由於帶着很多東西,又增加了唐雁丘這個一米八八的大活人,車裡太擠,勉強能坐,根本無法睡覺,再加上莊堯爲了省油,不讓他們開暖氣,他們只好把厚衣服穿到身上,全都鑽進了阿布懷裡。
阿布把身體蜷縮成了一團,把他們五個人包在中間,用尾巴給他們當被子,蓋在了他們身上。
五人靠着阿布柔軟的身體,窩進它又香又厚又暖的毛裡,不用守夜的人,全都沉沉睡了過去。
縮在毛茸茸的阿布懷裡,旁邊就是同伴恆定的體溫,竟然比呆在開暖氣的車裡還要暖和。
五個人一隻貓,就這樣又度過了一次末日的嚴寒。
第二天一大早,叢夏煮了稀飯,炒了小菜,他們喝了熱粥暖胃,驅散了一些冬日清晨的寒意,接着上路。
在經過一上午的辛苦跋涉後,一個小有規模的山間小鎮終於出現在了他們視野裡。
唐雁丘興奮地說:“到了!”他看着熟悉的家鄉的風景,眼圈有一絲溼潤,心臟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來。
此刻,所有人都跟他一樣關心着一個問題,他的族人是否平安。
總算寫完了~~昨天回來晚了,一直睡到中午纔起來。
晚安啦~~文章前半段寫到的情節,都會是後期的鋪墊,請大家耐心點啦,北京不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