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次子來說,劉逸目前擁有的疆土並不比繼承皇位的劉巍小多少,而且亞漢省的疆域之大,國內諸多重臣耳聽爲虛,心中並沒有什麼具體概念,所以未必把劉逸放在眼裡。從目前來說,他所擁有的領地已經不僅僅限於如今的北美,大漢的軍隊早已經把旗幟插到了南美諸地,成功的越過了河流密佈到處都是原始森林的亞馬遜河流域,逼近大陸的最南端。只不過亞漢省的漢人相對太少,劉逸才沒有把手伸得更遠。
即便如此,他心中仍舊有一箇中原的情結。在外開拓疆土再多,按照傳統的觀念,這不過是皇帝的封賜而已,雖然天高皇帝遠,但終究受制於人。就好比官員無論封王封侯,還是位極人臣,多半時候還必須得夾着尾巴做人。
有野心並不一定是壞事,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可不是好皇子。人的慾望都是無止境的,這個時代若沒有劉協出現,像三國之間,每家最多不過百萬平方公里的疆土,此時劉協把疆土擴大了數十倍,卻仍舊不夠兒子們瓜分,這個問題,恐怕是他當初沒有想到的。
但是劉逸被各大商社看中,顯然並非因爲他有濟世之才。作爲大家印象中一片蠻荒之地的領主,劉逸顯然現在已經被人看成了土包子。很簡單,一個人若是發配邊疆多年,有人突然肯贖他回來過太平日子,此人一定會對恩人感激涕零。大漢的科技水平已經超出其他諸國太多。現在即便是普通臣子,也多有洋洋自得之情,看不起其他任何文明。
另一方面,亞漢省與大漢遠隔萬里,書信往來一次往往需要數月。劉逸在國內應該可說沒有什麼根底,因此最容易被控制。老傢伙們做了幾十年地生意,這趟算盤自然是打得啪啪響。劉晟那乳臭未乾的小子,居然敢拍着桌子跟他們講話。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爺爺年輕的時候,也輕易不敢做如此雷霆之怒。今天這小子只不過代劉巍行使一點權力已經如此囂張,哪天真做了皇帝,還有他們這幫老臣的活路麼?
劉逸接到這幫老傢伙的消息時,國內地煤荒鐵荒已經過去,劉晟的影響力正逐漸擴大,可惜沒有人告訴他這些。當然,幾大商社當然不會明着說,劉逸你回來當皇帝吧。我們都支持你。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誰敢公開說出來,豈不知隔牆有耳,事情一旦敗露,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信裡面提到,目前劉巍身體不大安好,而又逢劉協壽誕將近,諸位老臣與幾位皇子數年未曾謀面,心中甚是牽掛,不知劉逸可否從百忙中抽出些時日返回天京。一來可敘天倫之樂,二來也好與諸大臣共商國家大事。聽聞劉逸將整個亞漢省治理得井井有條,到時候諸臣都會前來恭聽亞漢王地治國良策。
劉逸自然不是傻子,其中的暗示他當然看得明白,只不過他對劉晟這個侄子沒有太多瞭解,也知道歷朝歷代都是父子相傳,難得有兄弟之間輪流坐皇帝的。劉晟若是不明事理的黃口小兒,那當然最好,以劉逸這些年徵南闖北的經歷。想來對付一個小侄並非難事。但事情就怕萬一,父親劉協當年也曾經屢受權臣輕視,最後不一樣成功平定天下麼?此番若是回到天京,弄不好便把自己賠進去,那時候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以劉逸此時地位,其實和皇帝並沒有多少區別。但他偏偏因了這該死的鄉土觀念。總覺得就算將來老死。這把骨頭也不能留在異域外邦,葉落總是要歸根的。
富貴險中求。慾望無止境,劉逸決定迴天京一趟。當然,即便沒有這麼多想法,劉逸也該回去看看了,畢竟多年海外開拓疆土,親朋好友都已經疏遠太久。劉逸在亞漢省蒐羅了各種本地土特產,裝了足足六艘大型商船,另帶了五千親兵和十幾艘戰艦,離開亞漢省登上了回家省親的路途。1——6——K小說網
這一日風平浪靜,劉逸站在船頭向遠處眺望,只見天海一線,歸途仍舊茫茫。他回想着三十年來在亞漢省的打拼,當初無論是巧取,還是豪奪,一干土著都已經乖乖臣服,雖然很多手段都只是原樣照搬劉協那一條,但執行之中的辛苦,不可向外人道。近些年來,亞漢省地疆域又向南擴大許多,只不過南疆密林叢生,且當地土著也頗爲強悍,完全平定尚需時日。
正遐想間,突然一條大魚躍出水面,激起層層浪花,轉眼又沉入深水之中,劉逸心中一驚,思緒被打亂,也懶得再繼續思考下去。有阿諛之人,揣測劉逸心思,知道他正左右爲難間,這時便來道喜,說此乃是魚躍龍門之兆,殿下近日應當會有大喜。
劉逸何嘗不知道這些人心中算盤,不過人總是喜歡聽喜不聽憂,此時心情放寬許多,倒也躊躇滿志,已經不再將劉巍父子放在眼裡。眼看再有十日航程便可抵達大陸,不知到了天京之後,會有一番什麼樣的情形在等着他。
至於此時天京城中,也是暗流涌動。在不久前的煤鐵之荒中,劉晟與各大商社的負責人處得並不是那麼愉快,不過他並沒有將這些人放在眼裡。雖然說幾大商社的僱傭軍戰鬥力也不差,不過那些人馬劉晟還沒有放在眼裡,何況僱傭軍多分佈在海外各地,臥榻之側,劉巍又怎麼可能留這些人在身邊呢。
換句話說,商社根本不構成對帝國的直接威脅,只不過他們若真的倒戈去支持其他諸王,搞搞內戰什麼的還有可能。比起做生意來,投點資到皇位之爭上並不是什麼上策,贏了難免以後被卸磨殺驢。輸了則是全盤皆輸,滿門抄斬都不稀奇。若非劉晟那種盛氣凌人的態度激怒了所有商社,恐怕劉逸也未必有機會得到大家地支持。
自然,劉逸的回京也是事前向劉巍通報了的。劉巍此時常常手腳麻痹,傳醫問藥多時都不曾好轉……16K小說網,電腦站www,。知道自己多年辛勞,恐怕是積勞成疾,三五月之內的調養未必有什麼作用。雖然近臣一再爲他寬心,說這不過是點小疾而已。不必掛記在心,可劉巍卻越發的擔心起來,對種種事情都開始多疑。
此時劉逸返回天京,在他眼中無疑是司馬昭之心,可對方理由冠冕堂皇,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大家都相信只要劉協在世,便沒有人敢公然造次,何況弒兄罪名就連當年地劉協也是推得比誰都快,若他劉逸回到京城沒幾天便改朝換代,恐怕對誰都沒法交待吧。
在這種情況下。劉晟與各大商社的交惡,是劉巍最不想見到的。本來這個兒子脾氣火爆點也不是壞事,將來把握權柄的時候或者更雷厲風行一點。但做人不可一直強勢,否則把身邊做事地人都得罪完了,孤家寡人有什麼好處呢。
劉巍不顧身體有恙,親自設宴款待幾大商社的負責人,希望他們能與劉晟和平相處。本來這些人不過看劉晟年輕氣盛,心中不服已而,此時看到劉巍如此重視此事。生怕事情敗露,到時候難免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只得紛紛向劉晟表示忠心。劉晟自然明白這些人慣是見風使舵,之前他們對劉晟的態度,多半隻是爲了利益,既然現在皇帝陛下肯退讓一步,他們也就沒有什麼話好說,至少得罪劉晟一時半會顯不出來太多後果,但是正面與劉巍交火可只有死路一條。
劉晟非常不滿父親對這幫老傢伙的安撫。以他的性格,這些人遲早是要被自己整死地,只不過現在時機未到,暫時讓他們囂張幾天。可現在畢竟自己還沒有做皇帝,偶爾示一下弱也並非難事,不過對這些人地厭惡則更多了一層。告黑狀。你們倒是挺本事啊。沒有一個敢當面頂撞的,灰溜溜出來後就跟父皇沒命地告黑狀。居然連爺爺他老人家也不讓清靜。
帝國地情報機構不是吃素的,雖然他們比起後世的錦衣衛來說可能要遜色一些,但這些關係帝國將來走向的小動作,還是很容易被捕捉到蛛絲馬跡。劉逸回京的消息一經證實,劉巍心情很不舒服,因此病情稍有加劇,但遠遠還沒有到致命的地步。
那一場晚宴,劉晟的表現基本上還令劉巍滿意。在劉巍眼裡,帝王之材首先需要做到的是不怒自威,跳起腳來跟潑婦一樣和羣臣吵架,那這個皇帝離下臺恐怕也就不遠了。劉晟面上始終帶着微笑,一言不發的聽劉巍娓娓而談。其實這種事情,沒有誰會擺到檯面上,雖然這是場勸和地晚宴,但絕對不會有人把爭端擺到桌面上來。開始無非講一講天下大勢,接着就是些輕鬆話題,比如誰家娶了才貌雙全的兒媳,誰家最近生意又上了一層樓。
這種太極對於這幫老傢伙來說只不過是基本功,晚宴在歡快祥和的氣氛中進行着。不久劉巍話鋒一轉,提到了前段時間的煤鐵危機,衆商社的頭頭們知道話已經到正題,也就不再嘻嘻哈哈,都放下手中餐具,老老實實聽皇帝陛下到底有什麼高論。
劉巍語氣平靜的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幾年朕大力推廣新式軍備,並且在國內推行全面鐵路計劃,就是希望大漢的總體實力能夠遠遠將其他競爭對手甩在身後。大漢立國四百年,倒有三百多年受匈奴所擾,現在是把他們征服了,問題現在大漢面對的可不僅僅是北方遊牧民族,我們在世界各地隨時都可能面對新的挑戰。歐羅巴那些小國家,你們不要小看他們,能產生羅馬和希臘文明地,地方,遲早有一天還會再度崛起。這只是兩個看得見的潛在威脅,可事實上到底有多少挑戰者呢?誰能告訴我?”
衆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劉晟朗聲說道:“父皇,我們最大的敵人,現在並非來自外部,而是我們自己。大漢只要維持現有的發展速度,想來三五百年之內不會有什麼其他像樣的對手。可是如果我們一味奴役別國子民,遲早會犯了衆怒,到那個時候,恐怕四面楚歌,大漢應接不及,至少經濟發展會全面停滯。而這麼大的帝國,經濟發展停滯,帶來地後果是相當嚴重地,就好像一列全速運行的火車突然急剎車,即便不脫軌,那麼車體也會遭受嚴重地挫傷,這種情況一旦出現,後患誰也說不清楚。”
衆人都明白劉晟所指乃是前些年礦場對外來童工非人的使用情況,而他口中所指的經濟發展全面停止,恐怕也就是針對商社後來大幅度提升煤鐵價格的舉措吧。這個時候,誰也不想做出頭鳥,都只是靜靜聽着,偌大的宴會廳上,一片鴉鵲無聲。
到最後還是劉巍打破了寂靜:“晟兒所描述的情形,也僅僅是假設,不過防患於未然,朕倒不覺得他危言聳聽。今天把諸位愛卿請到這裡來,朕一來是好久沒有看到大家聚在一起,你們都是商界的精英,大家多在一起坐坐,多出些發展經濟的好辦法,都是萬民之福;二來以後的國計民生,晟兒還要多多向你們請教,朕已經老了,沒有多少日子可熬,今後的天下,都要指望你們出力。”
席下一片惶恐,如今的大漢天子公然宣稱自己時日無多,而且名言劉晟將是合法的接班人,這場夜宴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情吧。但看劉巍語氣平和,並沒有將這幫老傢伙殺人滅口爲他黃泉路上作先行軍的打算,諸人心裡面稍稍寬了一些。
劉晟會成爲大漢的下一任皇帝,這個問題沒人有疑義。但是以他大權在握後的那種衝動而言,這個皇帝勢必要比劉協父子更難伺候。一些人漸漸心思搖動,想趁早改良和劉晟的關係,而另一些膽子大的,則暗下決心一定要剷除這種沒有肚量只知道蠻幹的傢伙,否則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