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明白人看劉據

人只有在吃了虧之後纔會領悟到一些忽視了的美好過往。

可是呢,往往在這個時候,又會失去重新領悟的機會跟心情,如此,就成了一個死循環,在惡劣的環境跟惡劣的心情中徘徊,直到死去。

夏侯靜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自以爲有功於劉據,卻遭到了劉據無情的拋棄,他想離開劉據,卻放不下先前投在劉據身上的心血,更不想讓兒子死的毫無價值。

於是,他只能委曲求全,繼續跟着劉據廝混,想要把以前付出的全部收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加大投入,對劉據更加的死心塌地。

止損是一個很高級的概念,至少,夏侯靜是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但是呢,雲琅會!

所以,當大軍在漫天風雪中抵達宿營地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跟隋越,趙培聚在一起吃火鍋。

當巴掌大的牛肉片子放進由雞湯勾兌的火鍋裡面的時候,衆人緊繃着的情緒也就慢慢的緩解了。

由於湯裡面添加了炮製好的山茱萸,看似白白的湯鍋裡,就有微微的辛辣味道傳來。

醬油跟山葵調製的料碗,最適合在這樣的天氣裡食用,煮熟的牛肉放進料碗裡,稍微沾一下,再一口吞下去,多樣的調味料就會把牛肉的滋味烘托到了頂點,而山葵的味道更是讓人感動,一口下去,就會忍不住潸然淚下。

眼淚流出來就好。

不管他是因爲什麼原因流出來的,只要流出來,人的情緒就會變得活潑,尤其是對這一屋子早就不知哭泣爲何物的倒黴蛋們來說更是如此。

當一個人淚流滿面的拉着你的手說,他想起了自己亡故的父親,在這種情緒下,你要是不對他真誠一些,你幾乎就算不上是一個人。

曹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跟雲琅在一起的時候,他往往會用——自己以前遇到一個特別的女人爲開頭打開話匣子,最終以香豔雋永,充滿誘惑的話語作爲結束,讓人充滿遐思。

跟一般人在一起的時候,曹襄就很習慣用剽竊雲琅的話語來讓那些傻蛋們感到震驚。

在衆人摸不清楚他有幾斤幾兩的時候,就把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至於,跟隋越,趙培這樣的人打交道,他就會把自己亡故的父親拿出來,順便提一下他那個執掌了大漢近衛的母親。

於是,一個充滿悲情,又不乏強權的大漢勳貴形象就變得飽滿了,變得栩栩動人。

所有人都聽得汗流浹背,淚流滿面,只能瘋狂的進食牛肉,以示尊敬。

等到這頓火鍋吃完,隋越跟趙培驚訝的發現,他們的權柄已經被曹襄分出去了不少,其中,最重要的軍事決斷權,他們無權參與。

不僅僅如此,隋越跟趙培還驚恐的發現,他們還要發動所有自己能夠發動的力量,爲雲琅這個主帥服務,且不得有任何推三阻四的理由。

隋越跟趙培很害怕,在軍中,雲琅是極爲強勢的,衛將軍牙兵完全徹底地在他的掌控之下,副將曹襄,參軍李陵,軍中三校尉全是雲琅的嫡系,就連負責殿後的後軍,也是永安侯封地的郡國兵。

這是一個相對封閉的軍事圈子,假如,雲琅想要他們兩人去死,隋越跟趙培是沒有任何抵抗之力的。

隨着大軍緩緩北上,隋越跟趙培兩人終於放下了擔憂的心思,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各項軍務之中。

他們覺得,自己沒有時間去擔心,每日裡處理完軍務之後,他們就已經精疲力竭了,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別的。

忙碌的軍中生活,也讓這兩人有一種奇怪的充實感,因爲軍中所有的大事小情,都需要他們直接參與。

“駕馭一個人的方式有很多種,需要隨時隨地的做出調整,最終達到轉化自如的境界。

面對隋越跟趙培這種跟我們不是一條心的人,一般來說就有兩種方法,一種呢,就是閒置他,讓所有人都疏離他,讓時間把他熬成所有人的對立面,這個時候,他就沒有什麼威脅了。

可是呢,這樣的做法不適用於這兩人,因爲他們是皇帝派來的,冷落他們,就是在冷落陛下,陛下固然會遷怒於這兩人,可是呢,對我們也會有看法,此法不可取。

第二種方式就很好了,那就是給他們巨量的工作,用工作填滿他們所有的時間,讓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別的,我們現在做的就要達到這個目的。”

雲琅侃侃而談,對面的霍光流露出敬佩的目光,然後就被雲琅用一本書砸在他臉上。

“以後不要用這種白癡般的目光看我。”

霍光笑着從地上撿起那本薄薄的冊子道:“除過師傅,又有誰值得弟子崇拜?”

把自己裹成鼴鼠一樣的曹襄從裘衣裡探出腦袋,瞅着霍光道:“這種事情一定要持之以恆,消磨掉你師傅的警惕之心,要知道,我對我舅舅就是這麼幹的,現如今,曹氏獲得了多少好處,小子,你也心知肚明。”

“大雪封路,我們裹足不前,能否如期抵達陽關都成問題,你們還有閒心在這裡說笑?”

東方朔挑開帳篷簾子走了進來,跺跺腳,弄掉腳上的泥水,顯得非常憂愁。

隨他一起進來的司馬遷卻笑呵呵的,揚揚手上的邸報道:“陛下准許皇長子常山王劉據所請,準備立他爲太子,丞相府,太常府已經在準備典儀,這一次,算是把劉據住在東宮的現實徹底的給正名了。”

雲琅跟曹襄對視一眼笑道:“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們離開,正好便於太子培育自己的力量,這是歷朝歷代立太子的規矩,沒什麼大不了的。”

曹襄冷笑道:“看來你我舅舅的性格還是一無所知!”

霍光立刻拍馬道:“願聞其詳!”

曹襄高傲的看了一遍帳篷裡的一羣人道:“我們這羣讓陛下傷腦筋的人都走了,他纔有多餘的精力來評判太子是否合格。

你們看着,劉據的處境不可能如他想的那麼寬鬆,自在,陛下以前是怎麼對付我們的,就一定會如法炮製在劉據身上。

我想想都爲劉據擔心,他沒有我們這樣的心胸跟才智,卻要面對我舅舅的特殊對待。

他以後沒有好日子過的。

現如今啊,我舅舅身體康健,看不到半點的老態,正是一生中建立文治武功的黃金時代,他焉能錯過?

可是呢,只要看到劉據,就等於看到了一個時時提醒他,證明他已經老了這一個現實。

告訴你們吧,吃蒼蠅有多噁心,我舅舅看到已經是太子的劉據就有多噁心。

劉據?

可憐啊,且熬着吧,我舅舅只要在位一日,他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司馬遷把文書拿給了雲琅,坐在曹襄身邊道:“如此說來,立太子對劉據是禍不是福?”

雲琅三兩眼看完了文書,將它合上丟給了曹襄,接着司馬遷的話道:“劉據就不該在這個時候當什麼太子,我如果是他,就老實的回到封地去,一邊好好地治理封地,一邊將積極地向陛下盡孝,不給陛下猜忌他的機會,如此,當上的太子纔是真正的太子,而不是把自己弄成箭垛。”

曹襄搖頭道:“母親跟衛皇后不會讓劉據這樣做的,她們想要早早地確定我們這些族羣不會因爲皇權的更迭地位就會有什麼變化。

說起來都是爲了我們好,我們卻沒有法子阻止這件事,只能看着劉據慢慢的滑進深淵而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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