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當然想給西北理工培育一批性情彪悍,模樣像強盜的讀書人。
可惜,夏侯靜的穀梁一脈是梁贊的地盤,而梁贊這個混賬東西居然早就有了自立門戶的想法。
所以,凡是梁贊插手的東西,霍光出於自尊,自然要退避三舍的。
獨石頭聚會對涼州的安定極爲重要,他被這件事牽絆住了,只好放棄跟梁贊打擂臺的想法。
馬房,姚房,姜房三房人被師傅拆分的七零八落之後,今年選出來的長老只有一個人——雲琅。
一些年輕人對雲琅當選唯一長老非常的不滿,想要鼓譟兩下,就被自家的族老拎着棒子追趕了好久。
匈奴人佔據河西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是匈奴人說了算,現在漢人強勢,漢人高官說了算也就順理成章了。
年紀大的羌人很習慣,只有這兩年成長起來的年輕羌人才會覺得自己纔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雲琅很滿意現在的結果。
至少,在馬房,姚房,姜房這三族人離開的時候,他們對高山羌人的敵視已經毫不掩飾了。
他們家的財物,人口,牛馬,被涼州牧公平的分給了他們自家的人,涼州牧沒有從中搗鬼,辦了這麼大的事情,連一點好處都沒有收。
姜珠怎麼死的,他們很清楚,涼州牧彈壓不住那些想要分裂三房的羌人,只好順水推舟。
高山羌人想幹什麼,他們也非常的清楚,甚至聰明一些的已經發現州牧對他們也不是很友善。
這個時候,應該是三房人衆志成城一起抵禦外侮的時候。
道理誰都知道,大家非常明白,如果那些分到家產的弟子願意交出手裡的財物,人員,三房立刻就能成爲鐵板一塊,讓外人無機可乘。
所有人都在憤慨,所有人都在憂愁,然而,想要交出權力的弟子,連一個都沒有。
馬,姚,姜三家被雲琅拆分成了十八家,這十八家每家都希望別人能放棄到手的權益,唯獨捨不得放棄自己的好處。
這就是無奈啊。
誰都想得到,都害怕失去,拿在手裡的不願意放棄,沒得到的就想去搶奪。
雲琅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對羌人的鄙視也就不再掩飾了。
趁着人多,獨石城的修建就被雲琅提到了議事日程上,冬日裡正好用來開山取石頭。
趁着獨石頭神已經飛走的功夫,用獨石頭神的石頭來建造一座城池,一定會得到神的庇佑。
窮人在那裡都會受到鄙視。
羌人這裡也不例外。
有族羣,有牛羊,有土地的羌人在得到滿意的貨物之後,就紛紛離開了獨石城。
那些沒有族羣願意壓榨的孤獨羌人,就留在了獨石城,在他們的生命中,在獨石頭待着的這段時間裡,總算是混到了一碗飯吃。
接下來,那個仁慈的牧守給了他們更大的驚喜,牧守希望他們去採石頭,用採下來的石頭去跟牧守換取食物。
驚喜不僅僅只有這些,眼看着冬天已經到來了,牧守居然給他們準備了溫暖的地窩子。
有了工具,有了取暖的衣衫,再加上溫暖的地窩子,這些羌人對於獨石頭神的敬畏降到了最低點。
每日,不用雲琅去催促,他們就紛紛離開地窩子,提着工具,在工匠的監督下,開始採石。
獨石頭的石料質量非常的好。
只是開採不容易,需要大量的鐵錘,鐵釺,以及大量的柴火。
工匠們帶着羌人開採出第一塊合格的石料之後,雲琅就準備返回姑臧城。
留下督造獨石城的人正是李勇。
“對一個人好的時候,就一定要給他出乎預料之外的好,只有這樣,他才知道你對他好。
否則,很容易養出仇人來。”
這是雲琅對李勇唯一的囑託。
這些一無所有的窮人,正是雲琅需要積極拉攏的人,他們正因爲一無所有,當有人能讓他們吃飽飯,有衣服穿的時候,就會很自然的站在給他衣食的人身邊。
而將來修建好的獨石城,主要的居民也將是這羣人,唯有如此,雲琅修建出來的城池才能夠長久的存在下去。
獨石頭聚會結束之後,從各地傳來的消息不太好,短短時間裡,涼州忽然多了非常多的馬賊跟土匪。
他們搶劫的對象毫無例外的都是山地羌人,在發生了很多搶劫事件過後,山地羌人自發的形成了護衛隊,開始跟那些可惡的馬賊們交鋒。
流血事件一旦開啓,就沒有個結束的時候。
仇恨一般都會附着在鮮血上,流淌的鮮血越多,人與人之間的仇恨就無法釋解。
雲琅不願意看到一個團結的羌人族羣,出現這樣的局面是必然的。
只有在兩方面都有求於官府的時候,官府的權威才能逐漸樹立。
於是,雲琅在流血事件愈演愈烈的時候,就派出了李紳帶領軍隊去山地羌人跟平原三房的中間地帶駐紮,空出好大一片區域作爲緩衝區。
軍隊進入之後,人煙相對稠密的武威郡終於安定下來了。
而武威郡的第一場雪,也緩緩落下。
落雪了,就連寒鴉這樣的鳥雀也消失無蹤,周天之下,只有刺骨的冰寒。
在大漢時代,暴雪,寒冷,大雨,大風,沙暴很容易把涼州變成一個封閉的世界。
現在,這裡的王,就是雲琅。
而且是一個不受人控制的王。
劉徹已經站在地圖前很久了。
桌子上涼州的邸報,最後的日期是十月初三,想要看到涼州最新出的邸報,需要等到明年三月。
加上路途上消耗的時間,至少有半年,雲琅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
“朕是不是太放縱他了?”
劉徹轉過頭問正在烹茶的阿嬌。
十一月的長安也恰逢大雪,暖閣外邊的同樣白雪飄飄。
阿嬌穿的非常單薄,屈身烹茶的時候,驚人的曲線讓人血脈賁張。
她雖然上了一些年紀,身材卻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果然是到了色衰恩馳的時候了。”
阿嬌沒有回答劉徹的話,反而直起身子憤怒的瞅着劉徹。
劉徹無聲的笑了一下,指着阿嬌的肚皮道:“我們試過了,你沒有懷孕。”
阿嬌嘆息一聲道:“夫婦歡好,本就是一個相互討好的過程,你現在連接受我討好的心思都沒有了。”
劉徹攤攤手道:“我現在沒有心思接受任何人的討好。”
阿嬌將一杯熱茶塞進劉徹的手中,滿含酸意的道:“我聽說你在犬臺宮一連住宿了五天?”
劉徹澀聲道:“她只想讓我儘快把她的哥哥調回長安。”
阿嬌冷笑一聲道:“寸功未立的人,如何有臉進入玉門關?”
劉徹擺擺手道:“這是大行令李息下的軍令,李廣利當初也立下了軍令。
說什麼不獲得天馬誓不回鄉。
現在倒好,天馬爲雲琅,霍去病,曹襄所得,李廣利一無所有,匈奴人又遠走天邊。
朕也不知道李廣利該用什麼藉口回玉門關。”
阿嬌瞅瞅皇帝,然後就迅速的跑去了帷幕後面,片刻之後就出來了,這一次她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就連臉上都戴上面紗,沒一點透皮露肉的地方。
劉徹不解的道:“你這是幹什麼?”
阿嬌大笑道:“不給您半點可趁之機!您休想從我這裡拿到號令雲琅的旨意,放你的那個無能的姻親回玉門關。”
劉徹並沒有因爲阿嬌作怪,就顯得開心一些,嘆口氣坐在錦榻上道:“李夫人病重,還自囚於靜室,不讓朕看她的顏面,她不想讓自己憔悴的模樣落在朕的眼中。”
阿嬌嗤之以鼻的道:“她是在嘲笑您以貌取人,之所以待她好,完全是因爲她長得美貌。”
劉徹擡頭看着阿嬌道:“沒錯啊,朕就是喜歡美人兒,朕就是喜歡看她美豔的樣子。”
阿嬌嘆口氣,扯下臉上的面紗道:“好吧,我會告訴雲琅,准許李廣利回京。
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想問清楚,您爲何不親自下令給雲琅,霍去病呢。
別告訴我說,您的旨意對這兩個人沒有用。”
劉徹伸出雙手用力的揉搓一下臉,恨恨的道:“朕的威權已經在奪爵一事上消耗乾淨了。
現在,正是羣臣人心惶惶的時候,朕不能再做刺激羣臣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