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霍去病談話是雲琅最愉快的時候。
在這個人面前基本上沒有隱藏任何東西,他甚至將自己的來歷以開玩笑的方式告訴了霍去病。
結果,霍去病並不相信,還衝着雲琅伸出了中指!
儘管是這樣,雲琅依舊很開心,對自己的兄弟隱瞞來歷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既然已經告訴他了,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情。
隨着熱氣球升高,天山上的風越來越大,氣球也早就離開了姑臧城,如果不是有一根安全繩拽着,這麼大的風,早就把他們吹到數十里以外去了。
熱氣球左右晃動的幅度很大,對霍去病來說卻不算什麼,他的下盤根基很穩固,酒杯裡的酒水一滴不撒。
“這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嗎?”
跟雲琅霍去病從來就不會客氣。
雲琅跟霍去病碰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之後道:“沒錯,回到長安之後,什麼事情都不要做,等帶陛下給你安排,如果有閒暇時光,就在上林苑玩這個熱氣球。”
“曹襄在幹什麼?”
“此時應該正在研究爲什麼他家會被雷劈,等到夏日之後真正有了天雷之後,他家還要被雷劈一次。”
“爲什麼他家總會被雷劈?”
“這是上天在告誡曹襄……”
“我會不會被雷劈?”
“不會,只要遠離曹襄你就不會被雷劈。”
“沒意思啊,回到長安我玩球,曹襄找着被雷劈,你將來回去之後要幹什麼?”
“教授學徒,全力教授學徒,西北理工的大擴展就在那個時候。”
“你現在有多少個弟子?”
“不算霍光,張安世,也不算家裡的那些小子,還有十七個。”
“這麼說,你鵲巢鳩佔計劃已經完成了?”
“準確的說,還在繼續進行中,沒有成爲各個地方的首腦,就不能算作成功。”
“那個梁贊就是你的弟子吧?”
“是的,不算太拔尖的弟子。”
“負責潛伏我家的人手是誰?”
“霍三!”
霍去病點點頭道:“這個人不錯。”
雲琅嘆口氣道:“這個人最糟糕,我萬萬沒有想到,我西北理工居然能教導出來一個莽夫。”
霍去病哈哈大笑……
熱氣球猛地一震,然後就開始緩緩下降,霍去病四處看一下遺憾的道:“沒有見到神人,有些遺憾。”
雲琅沒好氣的道:“你上升到三千丈也看不到神人。“
“既然天上沒有神仙,那麼,上面有什麼,爲什麼我們在地上看星空覺得不是很高,爲什麼我們飛了這麼高,星空依舊在遠方?”
霍去病一瞬間就變成了一個夢想家,這讓雲琅非常的不習慣,一個武將突然開始開始關注學問了,這就是一種明顯的墮落。
“回家問你兒子去,哦,不要問霍三,這傻小子不懂,問霍一,霍二都能有一個準確的回答。”
“你幹嘛總是提醒我霍三是最傻的一個呢?”
“因爲只有這個傻孩子才能讓你冠軍侯府長久的傳承下去。”
霍去病笑道:“霍三是嫡子,就算我想換人,他母親也不允許,背後還有一羣人呢,沒一個是省心的。
算了,回到長安我就整日裡玩這個球,反正這東西很好玩,你說,要是陛下看到了這個球能把人帶着飛翔會怎麼想?“
雲琅道:“之所以讓曹襄家被雷劈,又讓你玩熱氣球,目的就在於皇帝陛下。
他怎麼想我們無法控制,看看能不能用這些事情引導一下他,多少發生一點變化,對我們來說就是好事。”
“陛下又開始相信鬼神了?“
“應該是吧,許莫負的一句話讓陛下已經死掉的心又開始復活了,他覺得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神仙,可能就不算圓滿。
既然陛下想要神仙,我們就給陛下製造一些神蹟,順其自然就好了。”
“咦?你以前不是告訴陛下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神仙嗎?”
“說過了,可是他不信啊,反而覺得我心懷叵測,在這件事情上我太冤枉了。
這些年,陛下之所以不信任我,最大的原因就在於此,他覺得我跟神仙有染,卻不告訴他。
是一個良心大大壞了的傢伙。”
“這麼說,你現在想當神仙了?”
“不當!”
“其實你要是當上神仙,我覺得可行,畢竟,到現在你都沒有告訴我,爲什麼我一定要在西域喝熱水?”
雲琅瞪了霍去病一眼道:“你沒有喝生水吧?”
霍去病搖搖頭。
雲琅鬆了一口氣道:“這就好,這就好。”
熱氣球緩緩落地,雲琅跟霍去病的談話也就結束了。
有些話只適合說給鬼神聽,落入第三個人的耳朵裡就要壞事。
從高空下來,人的心一般都很冷靜,即便是喝了一天酒的霍去病跟雲琅也是如此。
酒意散了,這不是好事情,都是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
於是,兩人就繼續喝。
誰都沒有提休息的事情。
很快就喝到天亮了,話似乎已經說完了,就不斷地碰酒,不說話喝起酒來的感覺也不錯。
兩人都沒有刻意去要烈酒,喝的就是微微有些發酸的綠蟻酒,濾清之後的綠蟻酒的味道不夠濃,沒有濾清的漂浮着酒渣的綠蟻酒最適合對飲長談。
一碗碗的喝,最後上一遍茅房,又能重新開始。
霍去病來的時候就說自己的來找雲琅喝酒的,才離開陽關,在路上就遇見了詔他回京的旨意。
所以這一頓酒喝的時間格外的長。
天亮的時候,霍去病喝完最後一口酒,丟下酒碗道:“我要回長安了。
李敢也要回去,陽關交給了老聶,陛下喜歡把我們兄弟拆分的七零八落的。
你佈置完涼州之後,就回長安吧,你一個人留在外邊,我不放心。”
“獨石城建立之後,我就要回長安了,陛下不允許我也要回去。
我也接到了旨意,李廣利馬上就要進關,他將是新的玉門關守將。”
霍去病忽然煩躁起來,握着拳頭道:“怎麼外戚也會被人替代掉?”
雲琅笑道:“知道不,我最討厭你身上的那個外戚印記,你與大將軍明明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
最後卻被人評論的時候總把你們跟女人的裙帶聯繫在一起,這讓我心裡很不舒服。”
霍去病用嘲諷的語氣道:“你比我能好到那裡去?
只不過我是未央宮的外戚,你是長門宮的外戚,有什麼分別?”
雲琅大笑道:“我這個外戚是我自己找上門去當的,所以求仁得仁,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你這個外戚是天生的,沒法子。
我當外戚當得心滿意足,你當外戚當得心中委屈,這又是不同的地方。
所以啊,你還是多保重吧。”
“能不能不要讓那個該死的司馬遷亂寫,只寫耶耶縱馬關山的壯舉,莫要寫……”
“不可能,你與司馬大將軍已經被某家歸入外戚世家,你在第十一卷。”
抱着手站在門外的司馬遷話音清冷,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霍去病大怒,指着雲琅道:“他,你是怎麼寫的?”
司馬遷道:“目前在列傳,以及《貨殖列傳》,等我死之前會再看看他西北理工能否成功,若是成爲普世學問,就把雲氏補錄入《世家》。”
霍去病長嘆一聲道:“你如此寬厚,就因爲你這些年吃了雲氏無數的飯食?”
司馬遷點點頭道:“有這方面的考量,再者,某家的《史記》想要流芳天下,離不開雲侯的支持。
僅僅這一點,就善莫大焉,給他隱諱一些,理所當然。”
霍去病吃驚的朝雲琅看過去,發現他呲着一嘴的大白牙笑的如同一隻老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