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詹回到涼州的時候,心情極爲激動。
他雖然沒有帶回來大量的田氏族人,卻帶來了很多失去土地的農夫,還有數十個專程來看涼州的田氏族人。
在山東一文不值的田氏族人,剛剛進了涼州,就獲得了軍隊護送這樣的榮耀。
當他們心情忐忑的穿過荒涼的金州,越過高聳入雲的高山,才踏入平原,一片生機盎然的土地就落入了他們的眼簾。
“眼前的這片土地任由我們開墾,只要開墾出來,就是我們自己的土地!”
田詹遙指牛羊成羣的荒原又道:“這一帶先放牧牛羊,等牛羊的糞便讓這片土地變得肥沃了,就輪到我門開墾了。
可惜,人手不足,我們只是佔據了河谷地,這裡暫時還顧不上。”
“按照大漢律令,算賦,口賦真的會如你所說按照十五稅一來算嗎?”
田疇仰天大笑,指着那個問他的族人道:“這裡執行二十稅一,不足之處由羌人承擔。”
“羌人賦稅幾何?”
“三稅一!”
聽完田疇說完,這些人齊齊的閉上了嘴巴,沒有人爲羌人鳴不平。
“快些走,傍晚的時候我們就到屯聚之所,就在姑臧城周邊,我聽說啊,獨石城已經修建完畢了,要從漢人中間挑選良善者入城居住,雖然花費不菲,只要進了城,用不了多久嗎,花出去的錢財就會回來。”
“獨石城?”
“那是一座由一顆巨石開鑿出來的城池,城門與大地連在一起,除過少數的城牆,大部分的城牆原本就是巨石原來的模樣,就是給修整成了城池的模樣。
你們有機會看到,某家相信,你們看到獨石城之後,就不再有半分猶豫了。”
田疇說話的時候俯身捏了一把土,捏碎之後,就緩緩地從指縫中間漏出來,被風吹散之後,就消失無蹤了。
姑臧城與獨石城很近,也就三十里的模樣,兩座城池一南一北鉗制着大片的平原。
雲琅相信,這片平原會讓涼州成爲一個著名的糧倉,甚至會有多餘的產出供應陽關的邊軍,如果發展的好了,大漢國介入西域的軍隊就會有一個堅實的前進基地。
涼州地域特殊,他如同一個楔子,牢牢地將草原,高山分割開來。
讓漢人的力量有機會向前延伸,最終參與到西域建設,或者河中爭奪。
這是一個要地,萬萬丟失不得,值得花費大力氣去經營。
雲琅的做法,在大漢國朝堂上就是一個大笑話,他們甚至認爲雲琅只是在涼州斂財,好在涼州偏僻,他們纔沒有上書彈劾雲琅。
不知道蒙古高原上的蠻族對漢人幹了什麼的人,自然會這樣笑,不知道吐蕃高原上將會誕生一個強悍種族的人,也可以這樣笑話雲琅。
雲琅自己很清楚自己爲什麼一定要經營涼州,如果不能從現在就給涼州塞大量的漢人,等到這裡的胡人瘋狂繁衍的時候,天知道涼州會屬於誰。
霍光帶着雲音去了遙遠的祁連山,蘇稚去了酒泉,她到現在都覺得酒泉的人命很大,這些人連瘟疫都不怕,所以,蘇稚很想破解這個秘密。
紅袖再有三個月就要生了,蘇稚走了之後,她就變得更加嬌氣,頤指氣使的模樣,讓整個武威郡的人都知曉這位牧守夫人不是一個善茬。
司馬遷離開了武威郡去了張掖郡訪友,他的好友任安不知道在長安得罪了誰,被人從淮南任上調任張掖郡擔任郡守。
任安離開武威郡的時候心情低落,在聽說任安病倒之後,司馬遷就跟着蘇稚北去的車隊去了張掖郡,順便邀請蘇稚這位國手爲任安看病。
東方朔在蜀中游玩的不亦樂乎,給雲琅的來信中雲山霧罩的說了一通廢話,總體意思是他跟一個叫做黃龍子的煉氣士進了蜀山,準備尋仙問道。
雲琅很懷疑東方朔的意圖,據他所知,東方朔對仙人的事情永遠抱着一種爛漫的心態去面對的。
他喜歡看見仙人,喜歡看見仙人遨遊於九天之上,喜歡看見仙人翩翩起舞,喜歡跟女仙人合歡,喜歡跟男仙人飲酒作樂,至於別的,他並不希望仙人進入人間。
他認爲的仙人最好生活在幻想中,或者美夢中,永遠不要突破空間壁壘來到人間。
即便是要打破這個壁壘,也該是人類打破壁壘去仙人的世界。
弱者進入強者的世界或許是好事,強者進入弱者的世界往往會給弱者的世界帶來極大的災難。
雲琅甚至能想到,以東方朔那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做派,這一次去了一遭蜀山,回來之後一定會告訴天下人,他見到了仙人!
這還不能說他在撒謊,只是這個喜歡做夢的傢伙,很多時候都分不清現實與幻想。
這種人雲琅以前見過,只不過那些人一般都是在嗑藥之後纔會產生這樣的幻覺。
東方朔不是,他的爛漫心態就是他最大的奇幻故事的來源地,更別說在他喝醉之後了。
人人都很忙碌,雲琅自己卻清閒無比。
給老虎父子洗過澡之後,就躺在椅子上無聊的看着天上的白雲。
很久沒有這樣荒廢生命了,雲琅覺得很痛快。
兩隻手被兩隻老虎含在嘴裡咬着玩,很快,雲琅就把小老虎給踢走了,這傢伙完全不知道輕重,兩次都用尖利的犬齒來嗑雲琅的手腕。
它可能覺得自己已經很溫柔了,雲琅已經痛不可當了。
第一名疇進來的時候,雲琅沒有起身迎接,也不用迎接,因爲這傢伙才進門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衝着雲琅連連的膜拜。
“該來的人都來了嗎?”
第一名詹雙手抱拳道:“來了六成。”
雲琅笑道:“既然不信我,獨石城居住資格就只能給你田氏四成名額,四成名額給那些追隨你來的山東沒有土地的農夫。”
第一名詹大驚,膝行兩步道:“君侯開恩!”
雲琅把手從大王的嘴裡取出來,在水盆中清洗一下,擦着手道:“不信我的人要那麼多做什麼。
你田氏多猜疑,卻不知是本官給了你們第二次生髮的機會,本官自認爲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你們卻猶豫不前。
既然如此,多出來的名額本官自然要分配給那些相信本官,相信朝廷的人。
第一名詹,你以爲本官處置的如何?”
第一名詹連連叩頭道:“田氏說是大族,實際上大部分爲鄉村鄙夫,請君侯寬延一些時日,第一名詹這就快馬回山東,一定能帶來更多的人。”
雲琅輕笑一聲,搖搖頭道:“沒有必要了,你也不用回山東,自然有人把這裡的消息傳遞迴山東。
我們只要等着,就會有很多人來到涼州求生。
只是,曾經許諾的偌大好處,減少幾分罷了,他們依舊有利可圖。”
第一名詹不甘心的擡頭看着雲琅道:“君侯曾經許諾過……”
雲琅揮揮手道:“大好的機會從來只有一次,他們沒有把握住,是他們的錯。
第一名詹,我如果是你,這時候就不會再哀求什麼了,趕緊把自己的心腹之人安排進城纔是大事。
後面來的人會一波比一波強,你這種實力弱小的人,如果不能佔據先機,會被後來人追上的。”
第一名詹長嘆一聲,重重的叩首之後,就迅速的離開了,雲琅說的沒錯。
田氏大舉進入獨石城,對田氏來說是一件大好事,對以後的發展也是好事。
對雲琅這種想要永遠控制獨石城的人來說就不是好事了,這樣做會留下隱患。
這一次回到山東,帶來的大部分人依舊是窮困者,那些家大業大的人依舊在觀望。
他們特意讓這些窮鬼來給他們打前站,一旦發現有利可圖,就會迅速地大舉進入涼州。
一旦他們來了,自己這羣當初在山東遭受白眼,壓迫的人,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雲琅的策略第一名詹也看的很清楚,當初自己去山東的時候,雲琅給的承諾本身就是一個謊言。
他吃準了自己不可能帶回足夠多的人,等到這些人看到了涼州的好處,再大舉遷徙到涼州之後,就會發現——今時不同往日了。
到了地頭,這些人就會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只要涼州牧府再給一點恩惠,他們就會無比的感激。
第一名詹走了,紅袖就挺着大肚子從亭子裡走出來,剛纔那一幕她看的清清楚楚。
來到雲琅跟前,扶着他的肩膀道:“第一名詹還算實誠,您不該這樣對待他。”
雲琅笑着握住紅袖的手道:“這是官府的慣用手法,以誘餌讓人蜂擁而至,而後,便是關門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