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件事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
雲琅覺得自己已經看到劉徹死後兩個兒子停屍不顧束甲相攻的場面了。
或者,在劉徹活着的時候就會出現這一幕。
“你莫要覺得阿彘可憐,你還沒資格可憐他,他這人心如鐵石,看着自己的兒子爲那個位置爭奪,說不定會很高興。
他的位置本身就是他奪過來的,你以爲先帝的太子跟粟姬真的如同傳說的那麼愚蠢嗎?
我的母親還活着,如果你想知道當年的事情,我可以帶你去問她。
劉氏沒有誰值得可憐,你可憐皇帝,可憐太子,難道就不可憐一下劉髆嗎?
畢竟,他是你的弟子。”
阿嬌拍拍手,七歲的劉髆就被大長秋帶進了屋子。
雲琅回頭看看這個身體單薄的孩子,直到現在,這孩子看到他依舊怯生生的,除過阿嬌,看誰都感到驚恐。
雲琅矯正了很多次,眼看就要成功了,李廣利來一次,雲琅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就是看到這個孩子生性軟弱,雲琅纔不願意把他推到奪嫡的恐怖戰場上。
身爲人家的老師,雲琅從來沒想害自己的每一個弟子。
“餓狼羣裡把一隻小貓推進去,什麼後果你明白。”
雲琅淡淡的對阿嬌說了一句,就朝劉髆招招手,劉髆輕輕地走過來,跪坐在雲琅身邊,頭都不敢擡。
“這是你這個太傅沒有盡到職責。”
阿嬌不同意。
“就像藍田種了一地的毒玫瑰,這也是我的錯?”
“我說過,別小看任何一個劉氏子弟,他們是天生的權力野獸,劉髆現在年幼,再過兩年,你再看他,他一定會表露出追逐權力的慾望的。
這是他的命運,不是你能改變的,雲琅,如果你真的可憐這個孩子,就把你的真本事教給他,讓他活的時間長一些。”
雲琅看着被大長秋領走的劉髆嘆口氣道:“霍光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學完了基礎算學,雲哲這麼大的時候,儒家經典已經通讀了一遍,曹信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會擺弄很多化學藥劑了,霍三八歲的時候爬樹,翻山如履平地……這孩子直到現在一本《孝經》還沒有讀完。
他算不得優秀,也沒有太高的天賦,太吃虧了,就讀書一道,他甚至沒有劉據的天賦。”
阿嬌坐直了身子,冷冰冰的看着雲琅道:“你不覺得這樣的孩子成了皇帝,我的藍田兒,哲兒才能活的更好嗎?
明天就把劉髆給你送過去,要不要李廣利見劉髆完全是你的事情,總之,這孩子能不能活下去,看你的本事了。”
雲琅無奈點頭答應。
總體上,阿嬌說的沒錯,劉據上臺,雲氏必定倒黴,這是肯定的,劉據不僅僅仇視他雲琅,還仇視雲哲,以雲琅孤絕的性子,如果換一個人,他早就出手弄死以絕後患了。
“現在,可以談談兩個孩子的婚事了吧?”
“有什麼好談的,你去請旨,我全力配合,沒事就走吧!”
“你就沒有說閒話的想法?”
“說什麼?你一介君侯大半夜的來長門宮,難道是來佔我這個老婦人的便宜的?”
阿嬌依舊憤怒難耐。
這麼說話,就沒法子繼續談了,雲琅起身準備離去,回頭見阿嬌低着頭不做聲。
就笑道:“剛強了一輩子的女人啊,怎麼老了,就把自己定位成一個以色娛人的人物了?
每次來長門宮讓我心浮氣躁的是阿嬌貴人氣吞萬里如虎的氣概,可不是你曼妙的身姿。
皇帝來也好,不來也罷,終究不過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如何能讓他撼動你的生命目標?
陛下喜歡的是那隻可以跟他鸞鳳齊鳴的巨鳥,可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子。
軟弱的女子陛下見多了,你若不強,陛下只會越發的看不起你……”
阿嬌聞言擡頭看着雲琅道:“滾……”
雲琅見阿嬌挺直了腰身,這才拱拱手道:“微臣告退。”
“如你所言,莫要求劉徹,正常求婚即可!”
阿嬌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頗爲硬朗。
說到底阿嬌還是太孤獨了,她害怕孤獨,這些年如果沒有藍田這個孩子,她早就崩潰了。
能撐到現在已經很難得了。
雲琅來的時候是一人一虎,走的時候卻只有一個人,問過大長秋之後才知道老虎大王熟門熟路的去找藍田了。
被藍田留宿在她的閨房不準備回家。
從雲琅回到長安,老虎大王的生活圈子就變大了很多,以前只侷限在雲氏以及驪山上,現在,連長門宮的每個角落都被他用尿液圈佔了一遍。
最重要的是,長門宮裡有孔雀可以讓他抓着玩,爲了防止老虎大王被長門宮豢養的老虎傷害到,藍田下令將長門宮豢養的老虎全部殺掉,全部敬獻給了她的父皇。
似乎除過老虎大王是老虎,其餘的老虎全部都是可以宰殺的牲口。
老虎大王不餓的時候絕對不會多吃一口東西的,這是雲琅調教了很長時間的結果。
大王的兒子如今早就嘯傲驪山了,大王也就不再去驪山裡捕捉野豬一類的猛獸了。
他如今更喜歡趴在雲氏的豬圈上,挑選一口模樣順眼的肥豬,用爪子抓一個印記,自然有僕役將那頭豬剝洗乾淨,挑選最肥美的部位送到他的嘴邊。
藍田把大半個身子靠在老虎大王的身上,光着的腳丫子不斷地在半空晃悠,很是得意。
“大王啊,女人裝可憐還是很有效果的是吧?”
老虎大王漠然視之,他更喜歡藍田掛在房頂上的一張破毯子,上面的味道很熟悉,這東西原本應該屬於他的,是被藍田用兩隻孔雀換走的。
這也是藍田能留他在長門宮留宿的最大依仗。
“阿哲啊,傻傻的,我說什麼都信,下午我才裝可憐了一次,晚上就鼓動師傅來提親。
以後要告訴他,女人的話一句都不能信,不!一個字都不能信!
我纔不怕父皇呢,我知道父皇想要什麼。我知道父皇要把我的利用價值最大化。
我不怕啊,只要父皇想利用我,他就不是無懈可擊的。
這世上除過師傅之外,還沒有我看不透的人,可是呢,我不知道師傅的上限在那裡,卻對他的下限知道的很清楚。
說白了,師傅就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或許還是一個驕傲的人。
他其實並不愛幾位嬸嬸,我看的出來,把這幾位嬸嬸換成另外四個人,他一樣會如此恩愛的。
所以說呢,四位嬸嬸其實是很幸運的四個人,估計能被他矇騙一輩子吧。
好在阿哲不是這樣的。
我好幾次用餘光偷看阿哲,發現他看我的眼神讓我非常的舒服,怎麼說呢,我現在恨不得把身體揉進他的身體裡,最好兩人變成一個人。
他最好不要變成師傅的模樣,那樣的話,就太讓我失望了。
大王,你知道不,我總覺得師傅看別人的時候,總是像是在看傻子。
他可能不是胸無大志,只是單純的看不起大漢國的這些人,就像你趴在豬圈上看豬的模樣。
也不知道他這樣看世人的底氣是從哪裡來的。”
老虎大王的耳朵抖動一下,猛地站起來,將藍田掀翻了,然後猛地高高躍起,想要把房頂上的破毯子抓下來。
長門宮的房頂很高,老虎大王已經躍起兩丈高了,想要夠到三丈高的房頂依舊不可能。
夠不着,老虎大王就安靜了下來,重新懶懶的趴在地上。
被掀翻的藍田爬起來就惱怒的抓着老虎的耳朵吼叫道:“你試過無數次了,難道還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