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威脅的語氣落在劉徹耳中就成了莫大的諷刺。
所以,雲琅什麼都沒有得到。
曹襄被皇帝留在宮中,雲琅則被近衛們送回了家。
霍光已經在書房等候師傅很長時間了。
伺候師傅洗漱完畢輕聲道:“陛下是大漢國如今最大的變數,所有不確定的因素都是因陛下而起。”
雲琅擦着手淡漠的道:“西北理工是社會的建設者,是國家前進的指導者,想要把自己弄得高尚,手上就不能沾太多的血。
尤其是不能殺皇帝!
這一點,你要注意,一旦殺皇帝殺成了一種習慣,西北理工以後就找不到合作者,只能自己下場當皇帝。
如果你成了皇帝,就會有自己的私慾,就會利用權力來做自己私人的事情,再也做不到公正,公平,而西北理工也就消亡了,而且是徹底的消亡。”
霍光道:“感化皇帝?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雲琅轉身瞅着比他高出半頭的霍光笑了一下。
以極爲肯定的語氣道:“不要殺皇帝,這不是最好的選項,皇帝應該成爲你的合作者,是你的夥伴,是你意見的執行者,直到皇帝這個工作消亡爲止,直到這天下百姓直到怎麼使用自己的權力爲止。
最重要的是,你一旦謀害了皇帝,會讓很多人失望,比如你的哥哥,還有曹襄,李敢,阿嬌貴人,甚至還會有云哲,藍田,以及我……
這是你經受不起的損失。”
霍光沉默片刻,點點頭道:“我們袖手旁觀?”
雲琅道:“這樣做最好。”
“皇帝已經踏上了自我毀滅的道路,弟子以爲不用我們推動,他也會因爲瘋狂而死掉。”
“別小看皇帝,我今天見了皇帝,他雖然瘋狂,卻很冷靜,就目前而言,還知道收斂,沒有大開殺戒。”
霍光輕笑一聲道:“一次刺殺,皇帝可以冷靜,兩次刺殺皇帝可以淡漠,我就不信,三次,四次,刺殺之後,皇帝還能保持如今的心境?”
雲琅淡淡的道:“別人要刺殺皇帝,是別人的事情,我們不參與,絕對不能參與,甚至不能在背後推動此事,一旦你兄長,曹襄,阿嬌貴人他們知曉,你的下場一定不會太好。
而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可言,想要別人不知道,那就不要做。”
“郭解被皇后抽了上百鞭子,他的那些奴隸販子兄弟被皇后斬殺了六成之多。
他家中蓄養的西域奴隸,也被皇后全部殺掉了,人數達到了六百七十一人,全部是郭解這些年辛辛苦苦從西域收集的人中之龍鳳。
可以說,皇后此次下手極狠,幾乎徹底的摧毀掉了郭解的勢力,如今的郭解據說心如死灰。”
“他會裹挾太子謀反麼?”
“太子不允許……”
“你估計時間會有多久?”
“弟子覺得郭解傷勢好了之後就會進行,同時,因爲皇后出手教訓了郭解,很多人認爲郭解已然失勢,開始侵吞他的產業,下手很是兇狠。”
“誰?”
“最狠的是趙衝!”
雲琅腦海中閃過那個白頭髮白鬍子的老看門狗,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是皇帝對郭解開始不滿了,否則趙衝絕對沒有這個膽量。”
霍光笑道:“弟子還發現長門宮的某些人似乎也在推波助瀾,出手的人不是阿嬌貴人,而是已經掌握了一點權力的昌邑王劉髆。
他做的極爲隱秘,替他出手的人來自犬臺宮。
如果不是因爲發現了那人的來路,弟子還不知道那個看似木訥的劉髆會有這樣的雄心壯志。”
雲琅緩緩地將身體靠在錦榻上,瞅着房頂道:“皇帝開了一個很壞的開頭,於是,天下間有野心的人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皇帝開始不把自己當皇帝,當成了陰謀家,就不能怪別人對他用所有的手段。
許莫負留給劉據的五道箴言,弄清楚了嗎?”
“沒有,還有三道箴言裝在三個小小的錦囊裡,劉據從不離身,沐浴的時候也是如此。
弟子以爲我們不用理睬這些箴言,只要盯着太子的行蹤即可,鬼神之事太過縹緲,弟子以爲不可信。”
雲琅緩緩地閉上眼睛,算是認同了霍光的意見。
直到現在,雲琅依舊對許莫負五道箴言的準確性存疑,他甚至覺得這很可能是劉據自己編造出來的一種天命所歸的假象。
朝堂上的紛爭是複雜的,雲琅並不覺得自己有足夠的智慧去面對所有的陰謀詭計。
想要徹底的超脫,那就什麼都不要做,眼看着他牆塌了,屋倒了,反正此時的大漢國強橫無匹,從頭再來不算什麼大事。
人只要參與到某種陰謀當中,整個人就會變得陰測測的。
尤其是老虎大王到來之後,用龐大的身軀包圍着雲琅,而云琅安靜的躺在老虎用身體圍成的沙發上,不用做任何動作,也不用說任何話,一個陰謀家的形象就已經躍然於紙上。
卓姬來了一趟,給雲琅倒了一杯茶,就走了。
今晚本應該在她那裡安寢的。
宋喬見雲琅的書房燈還亮着,走進來之後發現自己丈夫似乎很是享受這種靜謐的氣氛,留下一碟子小點心,也就離開了。
紅袖想要跳進老虎大王的包圍圈,見老虎大王老大的不願意,喉嚨間還發出低低的咆哮聲,就沒好氣的拍了老虎大王一巴掌也就走了。
只有蘇稚進門之後,也不管老虎大王什麼態度,踩着老虎大王的肚皮就跳進了雲琅的懷裡,可憐兮兮的抱着胸口道:“夫君,人家胸口痛……”
蘇稚渾身上下香氣逼人,高聳且白皙的胸膛半露,再加上充滿誘惑的低聲呢喃,雲琅製造的陰謀家氣氛立刻就不見了,踢走了老虎之後,就抱着咯咯發笑的蘇稚去了裡間。
一連半個月,雲琅一步都沒有離開雲氏莊園,他什麼多餘的動作都沒有,整日裡帶孩子,與妻妾嬉戲,帶家人去驪山野餐,遠足,在野外沐浴,過的極爲悠閒。
世道好的時候,雲氏就會大刀闊斧般的做事,急火流星一般的發展。
世道不好的時候,雲氏就會偃旗息鼓,閉門謝客,自得其樂。
皇帝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雲氏,這一點雲琅是知道的,不過局面已經好的太多了。
如今的皇帝需要監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坐在九霄之上,目光從高處投注下來,巡梭人間,目光在雲氏停留的時間並不會比別人家多。
王溫舒的審判作業依舊在進行,聽說死了一些人,不是很多,只是傷殘的人很多。
在董仲舒苦苦哀求下,呂步舒終於被放出來了,只是,整個人已經廢掉了,不論從肉體上,還是從精神上,都是如此,從此之後很難再擔當大任。
周鴻也被放出來了,只是他的兩隻手徹底爛掉了,蘇稚給他做了截肢手術,從此之後就成了一個殘疾人,他沒有多少難過的意思,總拿張連作對比,逢人就感謝皇帝寬宏大度。
李廣利是一個特殊的例子,也不知道皇帝是怎麼想的,總之,李廣利倒是全須全影的活着出來了,連官職,爵位都沒有丟。
司馬遷被王溫舒關起來了,是真正的關起來了,從頭到尾沒有動刑,也沒有放他離開的意思。
雲琅給了王溫舒兩塊糖,王溫舒派人送來了滿滿兩筐子糖果,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雲琅沒有深究,就目前而言,王溫舒已經做的很好了。
最近,最大的事件並不是王溫舒死灰復燃,也不是皇帝遇刺,更不是太子府被皇后血洗,而是大漢國的皇后衛子夫懷孕了!
皇帝多日來的辛苦終於沒有白費,算是結出了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