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很想告訴樑凱,一旦燕王旦,廣陵王胥進了京城,已經有些紛亂的長安將會更加的亂。
至於樑凱所說的,燕王,廣陵王封地,完全不是什麼事情。
早在五年前,燕王相錢術,廣陵王相王如意就已經在真正的治理這兩個地方了,燕王,廣陵王對自己的封地是沒有控制權的,燕王旦之所以要求進京,未免沒有搏一把的心態。
一旦後路沒有了,天知道燕王旦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樑凱的目的很明確,他就是準備讓動亂在某一個時刻集中爆發出來,然後再徹底收拾。
這個建議被皇帝同意了,也就是說明,皇帝也有同樣的想法。
汲黯一言不發,靜靜的吃飯,吃完最後一口飯,沒有擦拭鬍鬚上的湯汁,就沉聲道:“這是誰的想法?董仲舒還是已經瘋狂了的呂步舒?”
樑凱的手抖動一下,馬上恢復了平靜,淡淡的道:“完全是我的想法,總要成全燕王旦的一片孝心。”
汲黯笑道:“也是,有毒的孝心也是孝心啊,呂步舒之所以叫做呂步舒,就是想要跟隨董仲舒的腳步行事,文慧,你又是踩着誰的腳步前進呢?”
樑凱摸着自己的胸口道:“依照本心。”
汲黯點點頭又道:“也罷,老夫已經風燭殘年了,這天下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說完話,就起身離開了偏殿,桑弘羊想要呼喚汲黯,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回頭對樑凱道:“好自爲之。”
樑凱冷冷的道:“桑公千萬莫要多事。”
桑弘羊嘆口氣道:“董公威勢如日中天,某家剛剛從蠻荒之地回來,不想再去種甘蔗了。”
樑凱道:“若是桑公意欲迴歸銀行魁首,樑凱必當全力以赴。”
桑弘羊笑道:“文慧如今已然成了猛虎,難道文慧認爲出身雲氏的張安世就是良善之輩?
某家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不欲與人爭鬥,或者說,只想安守其土,度完此生。
即便如此,某家還是要警告文慧,千萬,千萬莫要小瞧了霍光。
此人這些年來匿影潛蹤,名聲不顯,世人似乎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
卻不知當年霍光出世之時,是何等的光芒萬丈,文慧雖然也是人間少有的俊傑,某家以爲,比之霍光依舊有所不如。”
樑凱驚詫的看着桑弘羊道:“我不如他?”
桑弘羊嘿嘿一笑,自認爲目的達成,就揹着手離開了偏殿。
樑凱一個人坐在偏殿裡,摸摸隱隱發痛的肋骨咬牙切齒的道:“你總是打我,總是打我,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還回來的。”
金日磾是做過角鬥士的,雖然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去做角鬥士。
因爲這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讓他對角鬥士跟角鬥場沒有任何好感。
可是,今天,皇帝要去看一場角鬥,一個來自身毒國的巨人,要與大秦國來的粗壯猛士角鬥。
這是一場難得的龍爭虎鬥,在這場角鬥中,沒有失敗者,只有死亡者。
當皇帝坐進包廂的時候,雲琅跟曹襄也跟着走進了包廂,劉徹瞟了兩人一眼道:“爾等以爲誰會贏?”
曹襄笑道:“微臣以爲身毒國的恰爾巴會贏,身高十尺的巨人,爲人間罕見。”
雲琅搖頭道:“身毒國從來就不會出什麼猛士,否則也不會被異族人隨意入侵了。
所以,微臣認爲大秦國身經百戰的猛士會贏。”
劉徹點點頭道:“朕也是這般看法,武力相交,勇者先,身毒人即便是身材高大,身懷千鈞之力,沒有必死的勇氣,恐怕很難贏得這場勝利。”
曹襄湊趣道:“微臣下注一千金幣。”
雲琅揮揮袖子道:“我從不賭錢。”
劉徹笑道:“那好,你的盤口朕接了。”
曹襄喚過隨侍皇帝的宦官鍾離遠,輕聲道:“告訴主辦人,今日我與陛下的賭注是公平的,不用操控勝負。”
鍾離遠看向皇帝,劉徹笑道:“朕從未操控過比賽。”
雲琅笑道:“陛下自然不在乎這些,那些角鬥場場主如果不能讓陛下盡興,這座場子恐怕連第二天都開不到。”
劉徹聞言並未生氣,擺擺手道:“這是臣子們對朕的一片孝心,朕沒理由不許他們這樣做。”
雲琅道:“陛下的話,要是讓這座場子裡屈死的冤魂們聽見,一定會發狂。”
劉徹淡淡的道:“他們既然進了角鬥場,那麼,他們的生命不過是供人娛樂的物件而已,在角鬥場要公平,豈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雲琅笑而不答。
場中一聲震天的鑼鼓響,一個身穿皮甲,手握狼牙棒的高大黝黑巨人,緩緩從東邊的小門處走出,嗷嗷的叫了兩聲之後,就面對劉徹所在的方向,匍匐在地,向劉徹行五體投地大禮。
鍾離遠手指輕彈,一枚黃澄澄的金幣就打着旋從鍾離遠手中飛出,準確的落在巨漢的腦門上,彈跳一下之後,就落在地上。
巨漢歡喜若狂,從塵埃裡撿起那枚金幣,捏在指頭上,向角鬥場上的所有人展示這枚金幣。
展示完畢之後,他就將這枚金幣小心的揣進懷裡,捶打着胸口,如同一隻大猩猩一般向對面宣戰。
巨人咆哮的聲音很大,且口沫橫飛,還不斷地將鐵質的狼牙棒砸在地上,弄得塵土飛揚。
劉徹皺皺眉頭瞅了鍾離遠一眼,鍾離遠就出去了。
不大功夫,雲琅就看見巨人對面走出來的並非是那個大秦猛士,而是一頭披着厚厚皮甲的戰犀……
這是一頭被訓練之後用來角鬥的戰犀,碗口粗的獨角上鑲嵌了一柄鋒利的長刀,搖頭晃腦之間,寒光閃爍,威猛至極。
甫一出場,便瞪着小眼睛向巨人衝了過去。
雲琅轉頭看看劉徹,劉徹自言自語的道:“如此猛獸當與猛獸爭鋒。”
話音剛落,巨人的狼牙棒就砸在戰犀的肩背上,戰犀似乎沒有多少感覺,仰起頭叫了一聲,搖晃着巨大的腦袋,鼻子上的那柄長刀就匹練一般對着巨人劈砍下來。
曹襄見戰犀不斷地向前,巨人不斷地後退,就對劉徹道:“舅舅,我前面說的一千金幣您要不要忘掉?”
劉徹點點頭,指着場中激戰的一人一犀道:“這一場三千個金幣!”
曹襄正要拒絕,雲琅在一邊快速接話道:“微臣接了。”
話音剛落,就見那個巨人居然虎跳而起,論起狼牙棒砸在戰犀的臉上,戰犀鼻子上的戰刀折斷,半邊臉血肉橫飛,一隻眼珠子吊在眼眶外邊,痛苦的嘶鳴。
雲琅長出一口氣對劉徹道:“多謝陛下賞賜。”
劉徹微微一笑指着那隻犀牛道:“還沒死呢,受傷的野獸纔是最兇猛的。”
曹襄瞅着搖搖欲墜的戰犀不懷好意的道:“犀牛站不穩了。”
劉徹面不改色,似乎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直到身毒巨人的狼牙棒再一次重重的砸在戰犀的腦袋上,戰犀轟然倒地,他的臉上纔有了些許悻悻之意。
“下一場,朕賭大秦武士獨贏。”
曹襄詫異的道:“對戰的只有兩人,何來獨贏之說?”
劉徹看了曹襄一眼道:“意思是隻有朕可以押大秦武士贏,你們只能繼續押這個身毒巨人贏。”
曹襄看着場中氣喘吁吁地身毒巨人道:“這樣不好吧?”
劉徹也不知道哪來的童心,朝着曹襄擠擠眼睛道:“你們有機會贏的。
一萬金幣!”
說罷又對雲琅笑道:“規則,人人都需要遵守,而朕恰恰是制定規則的人。
在你們跟別人對賭的時候,規則是公平的,唯獨跟朕對賭的時候,朕天生就是贏家,這天地規則,都是爲了讓朕成爲贏家才制定的。
你們兩個老小子,活到現在還沒有領悟這個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