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家僕拿着雲琅的信箋來到東方朔在長安西市邊上的家裡,還沒有進門就被一件從屋子裡丟出來的婦人的紅肚兜當頭罩住。
取下來一看,忿忿的丟在地上,連聲大叫“晦氣!”
一個長着三綹長鬚的漢子從破舊的大門裡探出頭,見曹氏家僕捧着一個皮桶子,立刻歡喜的大叫道:“救命的人來了!”
說罷,不等曹氏家僕說話,就取過皮桶子笑道:“這是給某家的?”
家僕剛剛點頭,那個漢子就很無禮的打開了皮桶子,裡面的竹製拜帖跟一小卷竹簡掉了出來。
他並不理會這些,而是繼續抖動皮桶子,見裡面再無東西落下,就極度失望的對曹氏家僕道:“你家主人邀請我去宴飲,怎麼沒有車馬之資?”
曹氏家僕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索要車馬之資的,不由的愣住了,好在他也算是有些見識的人,就施禮道:“馬車已經準備妥當,只要郎君願意,現在就可啓程。”
漢子搖搖頭道:“沒有銅,我卻出不得家門。”
說着話就俯身拾起地上的大紅肚兜揣懷裡道:“不知高門在何處?”
“長門宮——”
“哎呀,如何能讓貴人相侯,這就走,車馬何在?”
“邊上的雲氏莊子!”
“你這僮僕好無道理,話就不能一氣說出來嗎?既然是雲氏,且容某家安頓好家事再說。”
說完話就匆匆的進了家門,留下曹氏家僕在外面目瞪口呆。
院子裡有女子發出的高亢的咆哮之聲,家僕縮縮腦袋,小心地站在門外的大槐樹下,他可不想再被什麼東西砸到腦袋了。
東方朔家的院子不算好,緊挨着嘈雜西市的院子不是貴人們的首選。
一人高的圍牆上滿是青苔,即便是那扇黑色的大門,也裂開了七八道口子,最大的一條口子手掌都能塞進去。
曹氏家僕站立的位置剛剛好,正好能看見東方朔抱着一個魚一樣不斷跳彈的女子……估計在想辦法讓那個女子安靜下來。
曹氏家僕之所以有耐心繼續等下去,最大的原因就是那個女子上身是赤裸的……
一柱香的時間過後,院子裡的吵鬧聲漸漸地低下去了,曹氏家僕聽得很清楚,東方朔在說了一句——好吧,我現在就去幫你弄錢,然後,院子裡就安靜下來了。
估計東方朔就要出來了,曹氏家僕就正正帽子,臉上帶着和煦的微笑,拱手侍立在門前。
果然,等了片刻,院子門就再一次打開了,東方朔多少有些狼狽,脖子上還有幾道紅色的抓痕。見曹氏僕役依舊等在門口,東方朔就大笑道:“家裡的葫蘆架倒了。”
曹氏僕役邀請東方朔上馬車,含笑道:“女人在家,家裡就不該種葫蘆!”
東方朔再次大笑,拍拍僕役的肩膀就上了馬車。
長安的秋老虎很厲害,更何況現在僅僅是初秋,大雨帶來的涼爽天氣不過維持了兩天,天氣就變得愈發悶熱。
阿嬌家的水池子已經修建好了,昨日還滿坑滿谷的工匠,天亮之後就一個都看不見了。
只給阿嬌留下了一個整飭一新的長門宮,就連往日已經有些褪色的門廊,也被重新添加了彩繪。
水池裡碧波盈盈,旁邊的兩個小水塘裡的荷花開的正豔,微風一吹就掀起了兩塊綠波。
“這些荷花連同底下的蓮藕是從哪裡弄來的?”雲琅看到那些荷花非常的吃驚。
“不知道!”曹襄無所謂的道:“反正只要陛下發話,這都是小事情。”
雲琅擡頭瞅瞅高大的水車,嘆息一聲道:“比我家的好太多了。”
李敢笑道,你家的水車就是一圈大勺子在舀水,這裡的水車可是真正的水車,你看看,水流衝下來的時候幾乎半點不灑的流進了水槽裡。”
霍去病感嘆的撫摸着光滑的白色石板道:“不說別的,僅僅是打磨這些石頭,就不是我們能做到的。”
雲琅蹲在水池邊用手撩一把清水,池水溫溫的,並不冷,水車往池子裡倒冰冷的泉水,另一條水槽裡卻流淌着熱氣蒸騰的溫泉,冷熱兩股水流在一個小池子裡匯合之後,再流淌進大水池,這樣就能讓這個巨大的水池裡的水溫永遠保持恆定。
池子邊上的柳樹是光禿禿的,只有幾根枝杈,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大樹如果不剪枝就栽不活,如果種小樹,估計阿嬌是不願意等小樹長成大樹的。
其實水池周邊最礙眼的不是這些光禿禿的柳樹,而是周邊高大的圍牆。
看樣子,劉徹知道阿嬌想幹什麼,他可不願意阿嬌的春光外泄。
“池子太深了!”
大長秋陰測測的對雲琅道,目光中基本上沒有善意。
早就有準備的雲琅就拿出來了十幾個羊皮囊,讓人吹鼓了氣之後,就丟進水池子裡,對大長秋道:“水池子淺了怎麼游水啊,剛開始就用這東西幫着漂浮就好。”
大長秋瞅了瞅那些被雲琅紮成鴨子,或者老虎形狀的羊皮囊,點點頭算是認可。
馬上,他就讓長門宮裡的宦官把池子裡的羊皮囊撈出來,要求他們給羊皮囊上漆……
“我們能進去嗎?”
曹襄很沒底氣的問大長秋。
大長秋老氣橫秋的道:“怎麼長的心思?要阿嬌嬉戲你們的洗澡水嗎?”
李敢很沒腦子的道:“我們嬉戲阿嬌的洗澡水也沒問題啊!”
大長秋手裡的拂塵一下子就抽在李敢的背上,李敢醒悟過來,轉身就跑,卻被大長秋乘機又抽了好幾下,雲琅看着都替李敢感到疼痛,大長秋的拂塵抽的又狠又重,馬尾拂塵的梢子都帶着破風之音了。
“滾,都給老夫滾蛋,阿嬌要下水了。”
也不知道阿嬌是怎麼個下水法,反正雲琅沒有膽子把後世的女式游泳衣給貢獻出來。
被人攆出長門宮,霍去病對那個水池子依舊念念不忘,對雲琅道:“你家也挖一個吧。”
可能想到雲琅是窮鬼,又道:“不要弄得那麼奢華,一個大水坑就足夠了。”
雲琅笑道:“等秋收之後再說,我準備把山裡的那個溫泉池子擴一下,就是一個現成的水池子,也多了一些野趣,哪裡有流水有瀑布,比阿嬌的那個池子好多了。”
曹襄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片刻道:“你說,我拿藍田的地跟陛下換驪山的荒地,陛下會不會答應?”
李敢連忙道:“你要是真的想去辦這事,不妨連我的事情一塊辦了,我家裡給我的地在眉縣啊,如果能換到驪山那就太好了。”
曹襄看看霍去病道:“你在陽陵邑有一個莊子,舍不捨得換過來?”
霍去病笑道:“不划算,我還是用軍功來跟陛下換比較好,那時候還能挑揀,你們要是現在換地,指不準陛下會給你分到那裡去。
如果不能跟雲家莊子,長門宮挨着,還不如不換。”
幾個人正在談論換地划算不划算的事情,就遠遠的看見曹氏家僕從大路上狂奔而至。
聽了僕人的訴說,雲琅詫異的問曹襄:“此人好色如命?”
曹襄咧嘴笑道:“反正他每年換一個老婆是長安出了名的,他的俸祿其實不少,參加各種宴飲得到的賞賜更多,就是因爲這個毛病,他現在依舊是一個窮鬼。”
“換老婆?你確定?”
“當然確定啊,人家看中一個女子就娶人家過門,不管這個女子是什麼身份,一年之後,他就會說愛意全無,就會打發這個女子離開,一般情況下,他家的家財全部歸那個女子,他自己淨身出戶。
所以啊,長安但凡是長得漂亮的女子,都期望嫁給他呢!”曹襄滿臉的欽佩之色,似乎對東方朔的生活極爲嚮往。(諸位莫噴,這就是真實的東方朔,他愛女子,只是時間短暫,每年都會離婚一次,被人傳爲笑柄,是真實的歷史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