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一旦離開水草豐茂的草原,進入黃土高原,這條河就徹底的變成了一條害河。
古人說“黃河百害,唯利一套”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當大河來到黃土高原,就會輕易地切開鬆軟的黃土,然後再把這些黃土運送到下游去。
諾大的山東平原,其實就是黃河日積月累搬運西北黃土的產物。
無數年來,歷朝歷代都在修整黃河,想要徹底的讓這條河馴服,結果,在這條河上修建了無數的水利工程,結果,這條河該改道的時候依舊會改道,該氾濫的時候依舊會氾濫。
以至於後代的帝國,無不把“海晏河清”當做一個當政者最高的政治目標來奮鬥。
壺口邊上開運河,不過是雲琅的一句玩笑話罷了,如果真的有必要修的話,雲琅來大漢的時候,早就該聽說了。
以後世強大無匹的工程能力都沒有做這件事,只能說明,繞開壺口修建運河對國家的好處有限,還不如放在那裡讓人們觀賞“萬里黃河一壺收”的奇景。
“你不該跟我一起賭這麼大的,知道不,主意是我出的,我卻一點把握都沒有。”
雲琅盤腿坐在木鬥裡小聲道。
何愁有笑道:“主要是你的這個主意真的很妙,一旦這條大河被證明可以行舟,其中的好處不可以道里計算。
反正老夫只是一個閹人,再壞能壞到哪裡去?
如果功成,嘿嘿,老夫就會有更多的說話的權力,古稀之年還有這樣的運道,老夫爲何不賭一下?
而且真的如你所說,這裡面最擔心的損失的是糧食,而我們這一路下去,糧食會一路分發,道路走的越遠,我們的行囊就越輕,等我們到了真正危險的地方,剩下的物資大多數是不怕水淹的,老夫還賭得起。”
雲琅笑道:“我陪你賭了,不過啊,你要保證一旦失敗了我不會被砍頭,罷官奪爵我是不在乎的,這是我能做到的極限。”
“好啊,老夫作保了”
“……這一次爲什麼這麼幹脆?”
“一旦失敗,老夫自身難保,哪有功夫理睬你……”
兩隻被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下場一般都不好,好在何愁有這人還算是明理,沒有跟雲琅對着幹。
往木頭裡封黃金,白銀的時候,何愁有就守在一邊,眼睜睜的瞅着一羣光着身子一絲不掛的工匠把金幣,金塊,銀幣,銀錠子往空腹的木頭裡裝。
這些工匠幹完活之後,每人肚子上還要捱上一拳。
眼瞅着工匠一個個被繡衣使者的拳頭砸的捂着肚子哀嚎,雲琅正要阻止,卻看見繡衣使者前來稟報,說有四個工匠往穀道裡塞金塊了,被打的掉出來了。
何愁有冷冷的揮揮手,雲琅就看見四個赤身裸體的工匠被繡衣使者拖到大河邊上,乾淨利索的一刀砍下腦袋,然後把屍體跟頭顱丟進了大河。
“這樣的事情總是難以避免的,知道不,宮庫之中也有這樣的事情,且屢禁不絕。
你這人啊雖然身份高貴,我卻總是覺得你對這些苦哈哈們要比對勳貴們更加禮遇一些。
老夫不是說不該有仁慈之心,只是你不該高估所有人的品質,如果說勳貴們是大漢的軀幹,棟樑,這些人就是大漢的雙腿以及基礎。
棟樑壞了我們還能察覺,必要的時候換一根就是了,大廈依舊堅固,如果根基壞了,那就全完了。”
被何愁有當場抓住的,而且是人贓俱獲,雲琅連求情的理由都沒有,只能看着那四個傻蛋被砍頭。
“這些裝了金銀的木筏由老夫親自押運,這些天,老夫就住在筏子上,哪裡都不去。”
殺了人,何愁有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只是雲琅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憐憫那四個被砍頭的倒黴鬼,還是在憂慮將要開始的冒險。
白登山的人來運糧了,他們是受降城最主要的糧食接收方,今年,白登山的糧秣將全部取自受降城。
雲琅做了很好地調配。
身在牧區,就該多吃肉,少吃糧食,所以,白登山來的人趕走了五萬只羊,兩千頭牛,以及十五萬擔糧食。
對於這個分配,白登山的蘇建沒有提出反對意見,而云琅專門從蘇建手裡要來了衛伉這個笨蛋的調令,算是把衛伉完全徹底地弄進了騎都尉,而衛伉的那個可笑的受降城校尉,自然也在這個過程中被抹殺了。
衛伉如今在蘇稚面前就跟木頭人一樣,雖然霍去病已經告訴他,蘇稚不吃人,她之所以解剖屍體也是爲了醫術,就這一點,衛伉打死都不相信。
他永遠都忘不了,蘇稚切開那個胡人的胸口,取出人心,對他展顏一笑的樣子。
那一刻,他完全忘記了蘇稚那張嬌媚的面孔,只記得蘇稚紅豔豔的嘴脣,以及伸出嘴巴舔舐上脣的那根粉紅色的舌頭。
“子玉啊,你是跟姐姐坐船走呢,還是跟着去病他們騎馬走?姐姐建議你還是坐船走吧,就你的身子骨根本就經不起顛簸。”
衛伉直愣愣的瞅着河面,木木的道:“表哥怎麼走,我就怎麼走。”
蘇稚探手捉住衛伉的手道:“還是跟姐姐走吧,我們一路上只要坐船就能回到長安,騎什麼馬啊!”
衛伉的身子立刻變得僵硬起來,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出現在他的小臂上。
看的出來,他很想掙脫蘇稚的手掩面狂奔,卻一動不敢動,任由蘇稚施爲。
“手上連老繭都沒有一個,怎麼當斬將奪旗的大將軍呢?聽話,跟姐姐走,你母親可是託付我的,要我一定要照顧好你,還要我把你當弟弟看。”
衛伉見蘇稚不抓他的手了,就迅速收回手掌,偷偷地看了蘇稚一眼道:“我喜歡騎馬!”
“你表哥的大軍可是要日夜兼程趕路的,你要是跟不上,他會把你綁在馬上的,那個時候你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的時候姐姐可幫不了你。”
衛伉艱難的轉過頭幽幽的道:“我還是跟着表哥比較好……”
蘇稚欣慰的拍拍衛伉的腦袋道:“也好,總算是長大了,也成男子漢了,該有擔當了……”
蘇稚正說着話,就聽城牆上傳來低沉的號角聲,衛伉如蒙大赦,連忙站起身道:“將軍的點將,我這就去!”
說完話就一路狂奔上了城牆。
蘇稚瞅着狂奔的衛伉,歪着腦袋嘆息一聲道:“好煩啊,他家裡還有兩個……”
雲琅來到箭樓的時候,騎都尉軍中將校已經全部到齊。
霍去病咳嗽一聲道:“右賢王終於西歸了,消息是從右北平軍中傳來的,白登山的蘇建,準備阻攔右賢王西歸,我們作爲守備隊在白狼口設伏,捕捉被打散的匈奴人。
當然,如果白登山沒有擊敗右賢王,我們自然不會與右賢王硬拼,看着他回祁連山即可。”
雲琅問道:“左賢王部有多少人?”
霍去病笑道:“據說左賢王爲了能夠回到祁連山屬地,帶去龍城祖地的五萬大軍,被伊秩斜強行索走了三萬,只餘下不足兩萬人。”
曹襄拍着大腿道:“這一次蘇建可算是撿到了一個大便宜。”
何愁有皺眉道:“很難,老夫接到的消息並不樂觀,右賢王剩下兩萬人全部是本部精銳,而且一門心思的想要回家,蘇建想要阻攔一支只想着回家的軍隊,沒有那麼容易。”
霍去病嘆息一聲道:“這樣的一支軍隊根本就不該阻攔,而是應該綴在後面,只要有機會就咬一口,永遠只殺後衛軍,只要追殺上一千里,匈奴大隊人人都想着回家,就不會有人願意殿後,說不定就會潰散。
現在,蘇建卻要阻攔,天知道他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