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阿嬌有錢這事,大漢國人已經沒人懷疑了。
阿嬌自己也不掩飾這一點。
這些年來,長門宮的擴建就沒有停止過,富貴鎮的擴建也就沒有停止過,再加上關中已經陸陸續續出現了一百三十七家有醫者坐館的藥鋪,就把阿嬌有錢這事證明了一個十足十。
最早的富貴鎮,乃至如今的富貴縣,對阿嬌有錢且慷慨仁慈的名聲幫助並不大。
自從藥鋪出現之後,阿嬌一下子就成了母儀天下的典範。
在大漢,百姓經常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這個時候,從天降下來一個基本上不用花錢的藥鋪,以及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真正醫者,事情就有了很大的變化。
已經沒人記得阿嬌是一個被廢黜的皇后,阿嬌也樂意讓人這樣做。
於是,皇后衛氏就只能在皇宮裡以淚洗面。
據說,皇帝已經有了把衛氏的兒子劉據交給阿嬌來教育的想法,這讓衛皇后更加的坐立不安。
阿嬌在這件事上做的極其大氣,她派大長秋入宮告訴皇后衛氏,劉據只能由他的親生母親來養育,如此環境下養育出來的人才不會有過多的戾氣。
奪人子而育之,本身就犯了倫常,與人性是相悖的,與其將來養育出一個怨恨阿嬌的皇子,不如就讓這個皇子跟隨他母親一起長大,即便是平庸一些,也好過心生怨恨!”
衛皇后聽了大長秋的這句話,親自繡了一件皇后大衣服派人給阿嬌送來,還說,只要有阿嬌在的地方,她將退避三舍。”
阿嬌不肯上當,回贈了衛氏一套上林苑新出的金步搖簪子,這種簪子下面有漂亮的墜子,只要走動一下,就會搖晃不定,且有輕微的鈴聲傳來,顯得美人兒婀娜多姿。
至於皇后的大衣服阿嬌很自然的收下了,說她以前就是皇后,現在保有這樣的大衣服並不算違制,還說這樣的衣服她有兩大箱子,衛氏如果喜歡,她就派人送去。
經過這事之後,劉徹就越發的喜歡阿嬌了。
樑翁到陽陵邑出示了雲琅的少上造印信,繳納了罰銅之後,就徑直去了街市尋找找飯吃的東方朔。
此時還沒有到下午,東方朔再一次喝的酩酊大醉。
正在一旁伺候東方朔嘔吐的良姬,見樑翁坐着敞篷馬車來了,連忙歡喜的推着東方朔道:“夫郎,夫郎,雲家的老家人來迎接您了。”
東方朔睜開眼睛瞟了一眼馬車道:“雲氏家主不來,卻派了一個老奴來羞辱我,不要理睬!”
說完,繼續趴在地上嘔吐。
良姬自然不會聽東方朔的,在衣服上擦擦手,連忙來到樑翁的馬車跟前施禮道:“我家主人喝醉了……”
樑翁靠在馬車車廂上笑眯眯的道:“無妨,我家主人只是派老奴來告知東方先生一聲:他已經不是罪囚了。”
良姬歡喜的淚如雨下,抱着東方朔道:“夫郎你聽見了麼?你已經不是罪囚了。”
東方朔聽了這句話,哪怕是在大醉中,汗毛也不由得倒豎起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踉踉蹌蹌的扛着良姬就丟上了樑翁的馬車。
樑翁笑眯眯的道:“我家主人歡說了,家裡少一個馬伕……”
東方朔連滾帶爬的上了馬車,催促着樑翁道:“快走,快走……”
矇頭轉向的良姬還在爲丈夫打抱不平:“我夫郎才華蓋世,如何能成爲低賤的馬伕?”
東方朔怒道:“你知道個屁啊,現在莫說是一個馬伕,就算是小廝我也當了。
只求他們快點走!“
樑翁依舊笑眯眯的看着東方朔,不過,馬車已經開始走動了。
良姬嘮叨道:“店鋪裡還有一些錢財……”
東方朔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瞅着兩邊,把身體伏在車廂下面,還有意無意的將樑翁擋在身前。
沒發現周圍有什麼奇怪的人,這才撅着屁股對良姬道:“雲琅這不是在救我,他這是在害我啊。
以前,我奉皇命坐牢,沒人敢對付我,現在不同了,我第一不是皇命囚犯,二來沒有官身保護,那些看我不順眼的人,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按死我。
你靠前些,把衣裙散開,把我擋嚴實了,莫要被別人看見。“
良姬大爲驚慌,連忙往前挪動一下屁股,把裙襬散開,牢牢地遮住東方朔的屁股,這才哀求樑翁快些趕路。
樑翁傲然一笑,拍拍馬車道:“只要上了雲氏的馬車,老夫倒要看看誰敢動東方先生一下。”
東方朔埋着頭怒道:“別爲你家主人吹噓了,人家真的把我一箭射死了,你家主人去找誰的麻煩?
另外,我可不認爲你家主人在長安已經混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少說點廢話,快些趕路是正經。”
果然,馬車在出陽陵邑的時候被人給阻攔下來了,一個錦衣大漢陰測測的看着樑翁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樑翁奪過馬伕的鞭子,狠狠地一鞭子抽了下來,卻被那個錦衣大漢赤手捉住。
樑翁怒道:“不想被我家主人把你碎屍萬段,就趕緊讓開!”
錦衣大漢猶豫片刻,鬆開馬鞭子道:“雲司馬殊爲不智啊。”
事到臨頭東方朔反而不躲了,掀開老婆的裙子坐直了身子,整理一下頭髮道:“某家行的正,坐得端,不怕你們這些陰險小人。”
錦衣大漢怒道:“某家畏懼雲司馬的風頭不殺你,你以爲你還能活過幾天?”
樑翁慢慢的收回馬鞭子笑道:“老奴出門的時候,家主說過,東方先生死掉不打緊,只要我能認出其中一個,他就會把那個人往死裡整,不弄到他家破人亡都不算完,就當是給死掉的東方先生一個交代。”
錦衣大漢的面色陰沉如鐵,雲琅跋扈之名早就傳遍了長安,尤其是在皇帝閱兵之時,親手斬殺了公孫進更是讓長安人深知,雲琅這人暴怒起來不但沒腦子,還不要命。
眼看着錦衣大漢緩緩地讓開大路,樑翁坐着馬車從大漢身邊經過,還瞪大了眼睛瞅着他,似乎要把他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裡,回去好告訴主人,狠狠地收拾這個沒眼色的傢伙。
馬車出了陽陵邑就開始狂奔起來,東方朔死死的抓着車廂道:“你家主人是不是恨我不死啊?”
樑翁怒道:“我家主人原本讓你好好的打理富貴縣,將來好把富貴縣打造成富貴城。
你倒好,偏偏要去上什麼奏摺,你算是把話說痛快了,卻害苦了一羣人。
就算是我家主人也沒有落到好處。”
東方朔長笑一聲道:“有些話就該有人說出來,你家主人憑着無雙的智慧,三五年就積財無數,對待下人也算體恤,你可知道其餘富貴人家的財富是怎麼積累出來的嗎?
他們依靠吸允民脂民膏過活,倉庫裡的每一塊金子,咬一口都是百姓的血肉。
他們貪得無厭,敲骨吸髓,好好地大漢天下,被他們折騰的哀鴻遍野,民不聊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正在荒野之中呼吸毒瀝,與猛獸爭食。
陛下頒佈了《還鄉令》野民開始迴歸,如果陛下不處理那些當初逼迫百姓走進深山的勳貴們,《還鄉令》之後恐怕還要繼續頒發《還鄉令》,一次,兩次還可,幾次三番之後,還有人會相信陛下的旨意嗎?”
樑翁被東方朔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只好擡出自家主人道:“這些話老奴聽不懂,你該跟我家主人說。”
東方朔悲嘆一聲道:“跟你家主人說有什麼用,你以爲你家主人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他智慧超絕,年紀雖幼卻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
他知道卻不說,只能說明他不願意說,或者說被家裡堆積如山的銀錢把眼睛遮住了,假裝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