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已經死過兩次了。
其中一次雲琅都去了甘泉宮給皇太后送行,那一次的場面詭異,劉徹身着孝服,攙扶着皇太后走了一道地坑,見到地坑裡的泉水,就算是走了一遭陰間。
連死到活過來總共用了一個時辰,百官們先是滿面哀榮,然後就把孝服扯掉彈冠相慶,最後縱酒狂歡。
爲了慶祝皇太后活過來,皇帝特意下令大赦天下,很多剛剛被抓進監牢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問罪呢,又被官府從牢獄裡面攆出來了。
雲琅當時還跟霍去病,曹襄開玩笑,下一次皇太后要是再打算去一次黃泉,自己可以掐準點謀殺一個人,或者強搶幾個民女,等太后活過來之後,大家又能平安無事了。
皇太后第二次的死訊出現在雲琅去了白登山之後,不過,那一次皇帝沒有下達大赦令,這讓很多掐準點犯罪的人非常的失望。
事實上,皇太后王娡在劉徹登基之後,就很少露面,關於皇太后的事情一般都是王娡同母異父的弟弟田蚡在處理。
當田蚡病死之後,皇太后就更加的成了一個隱形的存在,長久的居住在甘泉宮裡不問政事。
她不問政事的結果就是田蚡的爵位被除,他的子嗣被貶爲平民,據說現在成了一個田舍翁。
如今,皇太后覺得自己大限將至,已經準備不管不顧的教訓一下兒子,爲自己的弟弟討一個公道。
藥婆婆應阿嬌的邀請,去了甘泉宮爲皇太后診病,結果不好,藥婆婆的原話稱,皇太后脈搏如戰鼓,不但急促還猛烈……
這個病症很危險,一個年邁之人,心跳的如此有力,猛烈完全不是什麼好事情,當她準備查驗皇后以往用藥記錄的時候,她就看見了皇太后的茶碗裡泡着七八片肥大的人蔘……
虛不受補是個大麻煩!
很明顯,宮裡的醫者們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藥婆婆只要看一下他們幽怨的眼神就知道。
如果是蘇稚看病,她一定會當場指出皇太后病症的根源,而藥婆婆沒有那麼做,而是決定先與宮裡的醫者們討論一下。
然後,她就知道了人蔘的來源——是皇帝孝敬母親的,且告訴母親,他現在經常飲用參茶,已經試過藥性了,這種參茶非常的神奇,飲用之後就會精神百倍,希望精神歷來不好的母親可以每日飲用。
在藥婆婆看來,皇太后的身體很差,只需要經常進一些清補,平補的藥物,比如天冬,石斛。
即便是用人蔘製作人參茶,也只需要用一點參須就好。
人蔘的真正作用還是雲琅發掘出來的,雖然在雲琅之前也有入藥的傳聞,只是邊荒野人在用,很少進入藥方,黃門令醫者對這東西不熟悉也就可以理解了。
如今,皇太后將數百年的人蔘切片泡茶飲用……這就大大的不妙了。
在大漢,尤其是劉徹時期,皇帝的話總是對的,如果不對,那就一定是你錯了。
在皇帝給皇太后推薦藥物的事情上,皇帝已經親自試驗過藥物了,如果再說皇帝做的不對,那麼,後果實在是太嚴重。
皇宮的兩個醫者認爲,還是讓事情繼續發展下去比較好。
藥婆婆卻沒有說自己看出了端倪,假裝對皇太后身體爲何如此一無所知,聲稱自己只擅長婦科,替皇太后清除了一些難言之隱後就飄然而去。
回來之後藥婆婆僅僅告訴了雲琅她在甘泉宮的所見所聞,而云琅則對誰都沒有講。
藥婆婆發現的事情很重要,重要到了不可談論的地步了,不管這件事情怎麼處理,最後女都會得罪小氣的劉徹。
要說劉徹想要用人蔘補死母親雲琅是不相信的,這很可能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他認爲自己已經把最好的東西獻給母親了,並且親自嘗試過,已經做到了孝義的極致,該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這世上被愛死的人云琅不是沒見過,這不算稀奇。
張湯這些人只知道皇太后的身體很糟糕,六十餘歲的老婦人身體不好在大漢更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他們也沒有預料到皇太后真正的麻煩並非來自身體孱弱,而是來自於皇帝的一片孝心。
張湯的話讓雲琅對大漢世界瞭解的更加深透了,這並非是一個只要計劃好就會嚴格按照計劃行事的世界。
在這中間有着太多的變數存在,而且是無法預料的。
按照張湯的想法,能被皇太后當成打擊皇帝的武器,這本身就是一種榮耀,根本就算不上屈辱。
這隻能證明一種可能,那就是雲琅跟曹襄兩個即將要開始的司農寺改革對皇帝非常的重要。
雲琅被回到房間,躺在宋喬身邊,手習慣性的放在妻子的胸口上,準備心靜如水的開始睡覺。
宋喬卻轉過頭看着雲琅道:“既然當官讓您不快活,不如不當。”
雲琅搖頭道:“在我們偉大的皇帝麾下,有才能的人不做官本身就是一種罪。”
“璇璣城,稷下學宮他們不是一樣都逃掉了麼?”
雲琅輕輕捏一下妻子的胸口笑道:“你不知道他們逃走需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
宋喬仰起美好的上身驚訝的道:“只要逃出去了,還會付出生命代價呢?”
“被世人遺忘的代價……再也不能成爲這個世界主流思想的代價,是一種可怕的自我封閉,一種自我流放。
從某些意義上來講,他們都是一羣逃避現實的人,是一羣懦夫,一羣自私的膽小鬼!”
宋喬趴在丈夫的胸口上有些悽婉的道:“也不知道他們都去了那裡……”
雲琅搖搖頭道:“哪怕是找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山溝裡待着,也不是朝廷的人能尋找的到的。
大漢,太大了。”
“妾身也想去醫館。”
“你怎麼能去?”
“妾身也是學過醫術的,且在蘇稚之上!”
“你懷孕了,怎麼能去?”
“妾身沒有懷孕!”
“馬上就要懷孕了……”雲琅說着話就把宋喬翻過來壓在身下……
當雲氏的大公雞躍上柵欄開始引吭高歌的時候,一隊騎士悄無聲息的在樑翁的帶領下進了雲氏。
曹襄跳下戰馬抖抖裘衣上的霜花對樑翁吩咐道:“準備暖和的屋子,再備一些吃食,天色還早,就不要打攪阿琅了,等天亮時候再說。”
自從雲琅跟曹襄成了兄弟之後,他進雲氏就跟進自己家差不多,樑翁自然很聽話的去準備房間跟食物了。
不過,他的閨女小蟲還是去了主人居住的樓閣。
紅袖跪坐在主人的臥房外低聲呼喚了兩聲,雲琅從宋喬的肢體糾纏中脫身低聲問道:“什麼事?”
“平陽侯來了。”紅袖低聲道。
“啊?阿襄來了,我們去看看,一定是有大事。”宋喬連忙坐起來手忙腳亂的拿衣衫。
雲琅隨手將她按倒道:“沒什麼大事,你繼續睡,我去看看。”
說罷,就穿衣洗漱。
等雲琅見到曹襄的時候,這傢伙正跟老虎一起據案大嚼,見雲琅進來,就把老虎向外推推道:“你不給他吃食?餓的都開始吃包子了。”
雲琅坐在曹襄對面拿了一個包子道:“他現在從不放過任何蹭飯吃的機會。”
曹襄點點頭然後笑道:“六萬畝,你答應了?”
雲琅冷笑一聲道:“你有本事別答應!”
“這有些糟踐人,不過不一定是壞事。”
“我準備讓東方朔去幹事,我們兄弟先把紙張造出來纔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