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王朝興盛的時候,每一個人都以自己是這個王朝的一員而感到驕傲,每個人也都會有意無意的自發維護這個王朝。
如此一來,這個王朝的根基就堅不可摧。
此時的大漢朝就是如此。
劉徹高高在上,對天下臣民顯示了最大的寬容,連續幾年的大赦,更是讓監牢變得空蕩蕩的。
他唯一不原諒的罪人,就是王族以及勳貴羣體。
雲琅自己過關了,他不知道別的那些勳貴該如何過關,畢竟劉陵當年的入幕之賓,數不勝數!
很多事情不能放在陽光下任人展覽,這樣做的話,很容易讓所有人對帝國的統治階層失去信任。
所以,遮掩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比如,一個昨日還高高在上的勳貴,第二天就會全家蒸發。
昨日還慷慨激昂指斥方遒的高士,第二天就只能在廷尉府的刑具之下苦苦哀求。
百姓們只是好奇一下,就忘記了這件事,豪門大戶的宅子裡經常換主人,這是一個常態,畢竟,官員們的位置總是在變幻,搬家很正常。
富貴鎮的百姓們因爲沒有土地,所以他們正在大肆的開墾劉徹的土地。
前年的時候,出了雲氏莊園,就是大片的荒原,現在,荒原已經變成農田了,上面長着綠油油的麥子。
富貴縣的縣令應雪林認爲這是不對的,百姓不能隨意的侵佔皇家園林的土地,當他帶着巡丁去處理的時候,巡丁們卻被聚衆的百姓毆打了一頓,如果不是應雪林跑的快,他的部下死命救援,恰好雲氏莊園就在旁邊,他也難逃被毆打的命運。
“不錯啊,八千多畝土地呢,能長不少莊稼,收不少的糧食呢。”
應雪林坐在雲氏二樓的平臺上,笑吟吟的喝茶,似乎對剛纔差點捱揍的事情毫不在意。
“陛下這段時間脾氣不好,你現在還要撩撥他,小心倒黴啊。”雲琅給應雪林續上了熱水。
應雪林哈哈笑道:“小心的該是你們,百姓們反而要大膽,土地荒蕪本身就是罪孽,他們拿去種地,又沒有聚衆謀反,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天下都是陛下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兒子用君父一點撂荒的土地種糧食哪裡有錯了,陛下的天下平白多出來八千多畝良田,多出來八千多畝良田的產出,只要這些產出進了百姓們的口袋,被百姓們消耗掉了,沒有進入勳貴的倉庫被儲存起來,成爲謀反的本錢,國家只會變得更加富裕,這個道理陛下是最清楚不過了。”
“可是,你還是寫了奏摺!”雲琅敲敲桌子上應雪林寫了一半的奏摺道。
應雪林大笑道:“就算是要敗家,也是陛下這個主人有資格敗家,我們這些管事要是拿國朝的東西不當東西用,那就站錯位置了,以前的時候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陛下的回覆永遠是秋收之後再說。
結果呢,秋收之後,百姓來年又在土地上種莊稼了,誰能狠得下心來毀壞莊稼呢,所以,又是一個秋後再說,年年種莊稼,年年秋後再說,三五次之後陛下就懶得管了,會讓地方上來處理。
你說,我能如何處理?自己趕上去捱揍?還不是誰開的荒,就把那塊土地分給他,然後要求農夫繳賦稅。“
“可這畢竟是不合規矩的,他們侵佔了皇家土地。”
應雪林喝了一口茶水笑道:“這是自然,是罪過,還是大罪,發生過的事情不能漏掉,否則我們這些人就是尸位其上了,因此,地方上的官吏一般都會選一個陛下準備大赦的時間,把這些事情報上去,由陛下決斷,陛下能怎麼做?把這些子民全抓起來?
這不可能,陛下只能批閱大赦,事情是他拖延的,之後自然需要他來結束。”
“我家要是能這麼做就好了!春播的時候幾顆麻籽被風吹到界外,自己長出來了,你這位縣令都要親自帶着人來拔掉,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雲琅非常羨慕那些農夫可以欺負皇帝。
“你家多佔國朝一點便宜都不成!這沒得商量,也沒人敢放任自流,縣官,現管,管的其實就是你們!”
應雪林把話說的非常透徹,越是上位者對最底層的百姓越是寬容,就像後世的大佬,可以坐在農家的炕上拉着老農婦的手拉家常,噓寒問暖的讓人感動,卻絕對不會拉着高官的手這般親熱,這是一個道理。
應雪林是一個好官,他把這個道理領悟的得很透徹,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最後還落下一個好名聲,這其實很難。
四月天正是農作物瘋長的時候,關中的天氣也逐漸悶熱了起來。
當知了又開始嘶喊的時候,夏日將要到來了。
雲氏的春蠶已經處理完畢,僕婦們正在織綢作坊裡夜以繼日的織造綢布,還不到農忙的時候,雲氏已經忙碌了好久。
蘇稚撩起裙子撓屁股蛋,被宋喬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把褻褲穿上,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哪有婦人像你這麼幹的。”
“你把我的屁股打壞了,現在只要受熱就會發癢,你以爲我喜歡這麼幹啊!”
蘇稚很羨慕丈夫可以穿着短褲跟褂子,而她必須穿厚厚的衣裙,在臥室裡不穿褻褲散散熱還被打。
雲音自然也是不穿裙子的,跟她父親一樣也穿着一條短褲,一件麻布小背心,邁着肥肥胖胖的雙腿,在平臺上攆老虎。
而霍光則穿的整整齊齊,雖然汗珠子不斷地往下淌,這孩子還是不願意穿紅袖給他準備的短衣短褲。
老虎很累,自從天熱之後他就不肯去山林裡了,整天趴在涼爽的平臺上吹風,山林裡的愛情對他來說就是過眼雲煙。
把大舌頭杵進加了冰的水盆裡,過一陣子再拔出來,一根冰涼的舌頭能讓他舒服很久。
就是雲音太討厭了,小小的人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抓的他耳朵生疼,尤其是這孩子騎在他的背上,就像是馱了一個火盆。
“師傅,冰是怎麼來的?”
“傻孩子,吃冰的時候就不要問冰是怎麼來的,很煞風景的。”
“這麼傻,冰自然是從冰窖裡拿出來的喲。”蘇稚很自然的接了話。
霍光上下打量一下這個小師孃,然後又看着雲琅道:“師傅,什麼情況下水會結冰?”
“當然是冬天!”
蘇稚有又着回答。
雲琅見霍光對蘇稚的回答不理會,就笑道:“其實呢,這也是一門學問,一般情況下,物質都會有三種狀態,即氣體,固體,液體,大部分的物質之所以會有這三種狀態,都跟冷熱有關係,如今,還沒有一個人提出過完整的冷熱概念。
零的概念你學過吧?那麼,你認爲什麼樣狀態的水應該被設置爲零呢?”
霍光點點頭道:“聽不懂。”
雲琅摸摸霍光的圓腦袋笑道:“慢慢來,以後我會教你這方面的學問。
學問呢,其實就是探索本真的過程中給它下的定義。
現在,把你身上的袍子脫掉,換上短衣短褲,好好地感受一下冷熱的變化,該去跳水就去跳水,該去捉蟬就去捉蟬,湊在大人身邊做什麼。”
霍光有些羞澀的答應雲琅去換衣服,雲音聽說霍光也要穿短衣短褲,就哈哈笑着跟着去看。
“我也要穿短衣短褲!”
蘇稚靠在雲琅身上撒嬌,很奇怪,天氣很熱,而蘇稚的身體卻冰冰涼,就這,她還喊着熱的要死。
“能說服你師姐,你就去穿,我是不管的,不過,你的腿長,穿了短衣短褲應該很美。”
蘇稚看了一眼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的宋喬,再看看滿院子穿的嚴嚴實實的僕婦,到底沒有膽子去穿短衣短褲,只能靠在雲琅身邊,借點扇子帶來的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