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讓誰明白,都不如讓劉徹明白。
因此,雲琅這個工科生纔會絞盡腦汁的給劉徹做解釋,希望他能夠理解貨幣經濟對帝國的重要性。
對於這方面的學問,雲琅是迷糊的,在後世他不過是一個只負責掙錢,花錢的人,至於錢是怎麼回事,他無需知道。
因爲有無數個通曉這方面知識的人幫他想,他只要沿着聰明人制定的軌跡前進就好了。
來到大漢國之後就麻煩了!
茫茫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沒有人可以依靠,只能依靠自己模糊的一點認知摸索前進。
摸着石頭過河這是一個極爲可怕的行爲,危機四伏不足以形容他的兇險。
能過河純屬僥倖,過不了河被淹沒這纔是必然結果。
以前雲琅是一個平頭百姓,對於這句話的理解不是那麼透徹,總覺得就是一句話而已。
如今,雲琅身居高位,他才發現,他的一舉一動都有牽扯到成千上萬人的生死,此時再咀嚼這句話的時候,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劉徹聽不懂雲琅說的話,阿嬌的理解力更差,可是,劉徹卻有自己的一套判斷別人建議是否正確的方法。
那就是察言觀色,從雲琅闡述這些話的音容笑貌,舉止言談來判斷這些話的真僞。
他不知道雲琅話裡的意思,卻能看出雲琅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的真誠。
“這些東西都是你西北理工先賢總結出來的道理嗎?”
劉徹抖抖潮溼的袍袖,絲綢溼漉漉的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雲琅長嘆一聲道:“可惜雲琅愚鈍,當年又過於貪玩,師長的微言大義,丟棄了十之八九,如今想要重新撿起來,就不是一代或者兩代人能做到的。”
劉徹惋惜的道:“可惜了,應該是一門有用的好學問,人就是如此,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等到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丟棄了何等樣的寶貝,總是追悔莫及。
就這樣一代代的追悔下去,卻死不悔改啊。”
阿嬌冷笑道:“他就記得那些美食,那些玩物,有用的東西丟的乾乾淨淨,沒用的東西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劉徹笑着擺擺手道:“不怪他,不怪他,你我當年不喜黃庭,不是也記得清清楚楚嗎?
算了,丟了也就丟了,有了大概的模樣就好,我們重頭再來。”
雲琅躬身道:“陛下英明!”
劉徹揹着手在菜畦中緩緩前行,初升的朝陽正在讓濃霧變淡,變薄,只是白菜葉子上卻聚集了大顆的露珠,被劉徹的衣袍蹭過之後,就沿着葉脈落進了大地。
此時的劉徹,憂鬱的如同問天的屈原。
跟在後面的雲琅把目光落在阿嬌臉上,阿嬌朝皇帝的背影努努嘴,雲琅連忙道:“陛下應該知道,這世上的學問其實都是有時限的。
春秋時候的治世學問放到我大漢,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前秦的律法,放在我大漢就是對百姓的不公。
雲琅先師的學問,在山裡應該是很美好的一個東西,然而,想要真正實施,還需陛下研判,選擇之後,在小範圍的地方做實驗,證實可行,方可推廣天下。
我們忘記了先師的教條,卻知曉一個大概脈絡,這其實也不錯,只要知道了前進的方向,走那一條路,還是我們自己做主比較好。”
劉徹轉過頭衝着雲琅笑道:“這樣的話,朕聽得多了,事實上呢?你也知道我們沒有那麼睿智,沒有那麼聰慧,可以在諸多道路中挑選出最好的那一條路。
能挑選出一條對我大漢社稷無害的那條路已經是僥天之倖了。”
雲琅笑道:“所以,我們要在小範圍的,可控的地方做一點實驗,成了普天同慶,錯了,也無傷大雅!”
阿嬌在一邊笑嘻嘻的道:“臣妾以爲富貴城就是一個很好的做實驗的地方!
是陛下在用自己的私財爲國分憂,成敗還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
劉徹看了阿嬌一眼,又看看雲琅,捋一下鬍鬚上的露水大笑道:“你們倒是同心合力啊!”
這種話雲琅自然是不敢接的,阿嬌大咧咧的道:“還不是一心爲了這劉氏江山。”
劉徹笑道:“好,好算你說的有理,既然要試驗,幾千上萬人的富貴縣格局未免太小。
朕以爲,可以把整個上林苑囊括進來。“
雲琅笑道:“如此,陛下就莫要怪罪微臣攬權了,微臣要上林苑除過軍備之外的所有權力。”
劉徹再次大笑道:“你要繞開少府監?”
“令不出二門!”
劉徹搖頭道:“皇后的顏面還是要保留的,這一點不容動搖,你再想想。”
雲琅再次看了阿嬌一眼,見阿嬌點頭,就拱手道:“據皇子可爲首腦!”
劉徹看見了雲琅跟阿嬌的互動,也不見怪,徑直對阿嬌道:“你想好了?朕下令容易,將來收回可就難了。”
阿嬌面無表情的道:“富貴城是藍田的。”
劉徹神色數變,最終擡手捏着阿嬌的手感慨的道:“這纔是真正的皇后風範,就此一事,阿嬌足矣母儀天下。”
阿嬌淡淡一笑。
“我畢竟是你的妻子,讓你爲難的事情我不會做,對大漢國有好處的事情我不會阻攔。
無論如何,與你生同寢,死同穴纔是我想要的。”
劉徹眼中的光芒大作……居然將阿嬌緊緊的摟在懷裡……
雲琅小心的轉過身偷偷的向外走,他很擔心向來奔放的劉徹會在這裡趁着興致乾點什麼。
劉徹也不知道抱了阿嬌多久,見阿嬌滿臉淚水,就擡手擦拭一下笑道:“雲琅還真是一個識情知趣的傢伙。”
阿嬌哽咽道:“此時方知陛下待我情誼深厚!”
劉徹笑道:“知我心者一人足矣。”
雲琅走出了白菜地,就看見何愁有跟禿鷲一樣蹲在一顆枯樹上,隨着微風左右搖晃,手指間不斷有炒豆子飛出,雖然身形搖晃,每一次,豆子都會準確的落進嘴裡,意態悠閒。
見雲琅出來了,就跳下枯樹,對雲琅道:“可有收穫?”
雲琅點頭道:“據皇子成了上林苑首腦,我與阿襄成了副貳。”
“應該是這個樣子,平衡的很好。”
雲琅笑道:“我的主意一向不會太差。”
何愁有鄙夷的看了雲琅一眼道:“你知道個屁啊,你以爲陛下就這麼好說話?
如果不是霍去病遠征在即,你以爲陛下會把這樣的肥差給你們?”
雲琅愣住了,想了一下問道:“什麼道理?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何愁有長嘆一聲道:“也不知道你這人是怎麼交朋友的,你的會有如此肝膽相照的朋友。
陛下命驃騎大將軍西征,驃騎大將軍回稟陛下說:無兄弟,不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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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琅猛地聽到這句話,鼻子立刻發酸,眼眶發熱,那個平日裡沒幾句話的兄弟居然會在朝堂上說出這樣的話。
“這話他不該說,會被人攻擊爲朋黨……”
何愁有嗤的笑了一聲道:“他說了,而且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說的,說的那個乾脆喲,衛青恨不得出班掐住他的脖子,希望他能把這句話嚥下去。
公孫弘,桑弘羊當場就發作了,滿屋子的御史更是羣情激憤,公孫敖直言詰問霍去病,軍中兄弟是不是他的兄弟?
你兄弟居然反擊說公孫敖是因爲看不慣他滅了義渠人,打到了出生於義渠之地的公孫敖的痛楚,還說像他這樣的兄弟他不敢要。
天啊,這就捅了馬蜂窩了,同出義渠之地的老實人公孫賀跳出來要找你兄弟決鬥,認爲這話對他羞辱過甚,
你的老友張湯,站在那裡如同泥雕木塑,一句話都不爲你們說。
嘿嘿,如果不是陛下當場將你兄弟趕出大殿,又下了敕令要所有人閉嘴,天知道這事情會有什麼結果。”
雲琅的身子微微顫抖,瞅着何愁有道:“這事我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