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出現在視野裡的那一刻,胡春生等人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不論曹襄如何喝罵,他們也不理會,只是把目光釘在霍去病的身上。
他們甚至能夠感受到這個男子身體裡散發出來的暴虐之意,不用誰下令,他們在一瞬間就已經完成了最適合接陣的隊列。
“永安侯去了那邊?”霍去病輕聲問道。
胡春生捏一捏手裡的木棒,最終還是澀聲道:“荊棘後邊的黑松林。”
霍去病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跳下馬,將繮繩丟給胡春生,對曹襄道:“我去會會公孫敖。總覺得這傢伙不安好心。”
松林裡已經傳來兩聲慘叫了,公孫敖如飲瓊漿,不管是誰死了,都說明雲琅的處境不是太好。
一壺酒已經喝的差不多了,公孫敖就從松樹背後探頭向外看,只見松林裡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有些不滿,剛剛準備走出去,“嗖”的一聲響,公孫敖翻身躲過,只見一支羽箭顫巍巍的插在樹幹上,尾羽依舊在顫抖。
“孃的,連老子都殺?”
背靠松樹的公孫敖很是費解。
不過,他很快就從驚愕中調整過來了,殺雲琅很重要,而自己的老命更重要。
這一點殺伐決斷,公孫敖還是有的。
“哆”又有一枝羽箭從左邊射過來,公孫敖偏頭躲過,然後兩個起落就鑽進了更加密集的一片松林裡去了。
繞了一個大圈,公孫敖在一叢灌木後面蹲了下來,背靠一顆樹,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右邊那棵巨大的松樹。
松林裡微風輕拂,一角淡黃色的衣衫若隱若現。
公孫敖暗暗嘆口氣,蜀中果然沒有什麼好人才,殺一個雲琅都這麼費事。
就這幾個人的本事來看,說不定被殺的是他們。
公孫敖非常的確定,如果他這時候把刀子咬在嘴裡,然後慢慢的靠近那顆松樹,松樹背後的那個所謂的神射手只要再露頭,他就能乾脆的拗斷那人的脖子。
公孫敖看見了那個探頭探腦,且驚惶萬分的神射手,終究沒有捨得殺了這個傢伙。
而是選擇朝松樹最密處丟了一塊石頭。
這個蠢貨在這裡怎麼可能找得到雲琅,按照羽林軍訓練規則,雲琅這時候一定就在松樹最密集的地方防備羽箭,做好與敵人肉搏的準備,順便固守待援。
看着那個神射手躡手躡腳的向松樹最密集的地方摸過去,把自己的後背完美的暴露了出來。
公孫敖再次嘆了一口氣,決定再去找其餘幾個愚蠢的神射手,把他們全部引到雲琅藏身的地方。
在松林裡面,弓箭就不是一個很好的殺敵利器,這個時候該用刀劍。
如果當初羽林軍中的少年,敢在如此密集的樹林裡選擇用弓箭的話,公孫敖會把他活活的打死,這樣的蠢貨留着都是浪費糧食,禍害隊友。
公孫敖沿着左邊的小路緩緩的行走,他的每一步都落在沒有枯枝樹葉的地方,看似走的很慢,實際上,他的步伐一步未停,悄無聲息的如同幽靈一般在松林中巡梭。
一片綠色的灌木樹葉上一滴血。
公孫敖探手用食指沾了一點血跡,用拇指搓搓,然後放在鼻子上嗅一下,他就立刻停下了腳步,一個閃身,就躲在一棵松樹的後面。
等了片刻,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就立刻雙手攀着松樹的枝條,快速的爬上樹。
穿過兩層茂密的松樹枝條之後,他就看到了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的腦袋耷拉着,一柄長刀刺穿了他的身體,將他牢牢地固定在樹幹上。
一柄長弓依舊放在他的膝蓋上,箭囊裡的羽箭一枝都不少……
公孫敖蹲在橫枝上仔細的看了一陣,就跨過橫枝蹲在屍體的邊上挑起了屍體的頭顱。
這是一個黑臉膛的漢子,看面貌應該不超過三十歲,只看他格外粗大的拇指,食指,中指,就知道這該是一個在箭術一道上下過苦功的人。
這樣的人,卻連射出一箭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被人一刀穿心。
公孫敖怵然一驚,緩緩地放下這個漢子的頭顱,再次警惕的朝四周看看,雙腿用力猛地蹬了一下樹幹,雙腳在樹幹上踩踏幾次就落在了地上,然後就快速的向先前離開的那個神射手追了下去。
那個愚蠢的神射手並沒有走遠,當公孫嗷找到他的時候,他正焦躁的在松林裡亂轉。
公孫敖分開灌木叢,就向他走了過去。
神射手聽到動靜,回頭看的時候,公孫敖已經距離很近了,一矢三發……
公孫嗷閃身躲開一枝羽箭,探手捉住一枝羽箭,另外一枝射向他腰腹的羽箭,也隨着公孫敖的移動射空了。
神射手總是不願意放棄弓箭的,因此,當他準備再次射擊的時候,公孫敖的大手已經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在公孫敖準備用力拗斷此人的脖子,就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合騎侯手下留情。”
公孫敖單手提着神箭手的脖子,將他凌空提起,看都不看從松樹後邊走出來的雲琅,沉聲道:“這是你的部曲?怎麼,準備用弓弩來伏殺老夫嗎?”
雲琅擺擺手道:“毆打你一頓的心思我真的有,羞辱你的心思我也有,唯獨沒有殺死你的念頭。
這一點合騎侯應該心中有數。”
公孫敖嘿嘿笑道:“諒你也不敢,只是不知此人爲何挾弓出現在這裡,該好好地拷問一番纔是。”
雲琅拱手道:“張湯就在左近,交付他也就是了。”
公孫敖猛地捏住那個神射手的下顎,強迫他張開了嘴巴,粗大的手指在此人的嘴裡摸索一陣,然後就順手拔下一顆斷牙,捏了兩下斷牙獰笑道:“砒石?”
雲琅皺眉道:“死士?”
公孫敖抽掉那個死士的腰帶,將他的手腳捆的結結實實,又把他的嘴巴也用布條子勒住,這才轉身看着雲琅嘿嘿冷笑道:“到時候了,你束手就擒吧!”
雲琅搖頭道:“怎麼可能,我騎都尉從不出孬種。”
公孫敖不願意跟雲琅多說話,一邊靠近雲琅一邊大笑道:“在老夫手下走出三招再說這話。”
雲琅一邊向後退,一邊道:“先打過我兄弟再說。”
“霍去病?”
公孫敖回頭看去,卻看見一頭蒙面老虎張牙舞爪的從灌木從裡竄出來,嗷嗚的大叫一聲,就像他撲擊了過來。
公孫敖大叫一聲向側面翻滾了出去,讓老虎撲空,老虎沉重的身體落地,一個翻轉,就扭過身子跟公孫敖對峙起來。
雲琅的注意力並沒有落在這一人一虎的身上,他的目光遊離,四處巡梭,想要找到一些奇怪的人或者物。
雲氏的老虎是何等的胖大,四爪伏地,咆哮一聲,就讓對面的公孫敖膽戰心驚。
他平日裡遇到的老虎最多兩百多斤,三百斤的猛虎已經堪稱大蟲了,而面前這位,身長超過一丈,笆斗大的腦袋圓咕隆咚,身子一抖,斑斕的皮毛就如同水波紋一般盪漾開來。
這頭老虎,足足有他平日見到的老虎兩個大,一擡頭,四根匕首般的白色牙齒熠熠生輝。
這纔是真正的獸中之王。
公孫敖大叫一聲,張開雙臂向老虎衝擊過來,老虎咆哮一聲迎面頂了上去。
公孫敖的身子卻斜刺裡飛了出去,身體落在一顆巨鬆上,只見他手腳並用,快速的爬上巨鬆,然後雙臂抓着橫枝,盪鞦韆一般的把身體丟了出去,然後再抓住下一個橫枝,如同長臂猿一般在松林裡飄蕩,幾個起落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不遠處,霍去病的怒吼聲已經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