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湯一離開,荒原就變得春暖花開。
軍司馬,在大漢已經不是一個小官了,遑論是羽林的軍司馬,掌軍中賞善罰惡職能,羽林軍中位置僅僅在公孫敖之下。
建章宮騎也就是羽林雖然只有兩千人,卻是皇帝親軍,地位超然,即便是最底層的軍卒,也是謁見過天顏的。
只是,羽林軍隸屬南軍,負責皇城守衛,很少成建制的派出作戰,往往都是挑選軍中最勇悍者編入北軍屯衛上陣殺敵。
雲琅成了軍司馬,就已經確定,只要他自己不犯傻,就不可能帶兵出征。
對於這個結果,雲琅還是很滿意的,前些天見識了羽林訓練的殘酷,現在好了,直接成了長官,再也不擔心被公孫敖當狗一樣的虐待了。
張湯帶來的種子不多,只有一小袋,除過幾種瓜子云琅是認識的之外,其餘種子他也不認識,他吃過胡蘿蔔,還從來沒有見過胡蘿蔔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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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啊,有西瓜種子,還是讓雲琅非常的開心,留着口水不斷地幻想明年夏日裡吃冰鎮西瓜的場面。
這完全是苦中作樂的想法,雲琅到現在後脊樑都有冷汗。
自從張湯把兩個宦官首級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知道,如果自己的辦法不靈光,張湯下一個動作就是砍掉他的腦袋。
腦袋跟西瓜的區別很大……不過,終於了卻了一件心事。
只希望這馬鐵蹄能夠幫到大漢的百姓,因爲軍隊的每一分損耗,最後的承受者就是百姓。
一場陰雨過後,大隊的羽林從雲家工地上走過,斗篷殷紅,腦袋上的野雞毛也如同樹林一般茂盛。
雲琅站在路邊,看見了霍去病,也看見了公孫敖。
霍去病的一張小臉繃的緊緊的,公孫敖似乎很興奮,用拳頭在胸甲上重重的敲一下,還指指他的馬蹄。
雲琅探手丟出一個銀壺,公孫敖伸手接住,搖晃一下,滿意的衝雲琅翹起大拇指,被戰馬馱載着從雲琅面前呼嘯而過。
羽林軍這是要去平叛了。
右扶風遭災之後,有很多百姓遁入了山林,然後就有一個叫做張奇的人在殺了一頭巨大的野豬之後,就自稱奔豕大王。
收攏了幾千流民,嘯聚山林,還趁着鄠縣縣令下鄉查看災情的時候,把縣令以及縣尉給一鍋端了,還把縣令攜帶的糧食分發給災民,號稱要平天下。
雲琅相信這個奔豕天王很快就要被人像抓豬一樣的抓回來,然後在長安選一個好日子被五馬分屍。
那些爲了一口吃的跟着他一起造反的百姓,估計也只有死路一條,一千兩百羽林,足夠把整個右扶風翻個底朝天的。
送別了羽林,雲琅就打算忘記這回事,想多了,萬一想到自己也曾經想要反漢復秦,就覺得脖子痛。
家裡的伙食最近好了很多,只要是菜餚裡面忽然多了蘑菇這麼一個選項。
蘑菇中有毒的遠比沒毒的要多得多。
雲琅從來就不敢在這個時代採蘑菇,因爲後世吃的好多蘑菇都是經過好幾千年脫毒之後纔沒有毒性的,萬一吃到一個熟悉的覺得沒毒的蘑菇把命送掉,那就太不值得了。
“沒有毒!”
醜庸往嘴裡塞了好大一筷子,還上下跳兩下,證明自己沒被毒死。
這種蘑菇雲琅認識,叫做雞樅,以前常吃,尤其是做成雞樅油之後,用來拌麪條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拿水煮着吃,實在是糟蹋了……
“小郎,真好吃!”
醜庸跟小蟲兩個嚐到雞樅油拌飯之後,認爲自己以前吃的根本就不是蘑菇,是雞肉。
雲琅自己也吃了很多,丟下飯碗道:“以後儘量不要吃蘑菇,這東西弄不好就會讓我們中毒。”
“沒事的,他們常吃!”
小蟲剛剛說完話,一張小臉就變得煞白,同時,醜庸的一張臉也變白了。
雲琅怒道:“以後不要沒事幹就去跟那些勞役,工匠們混在一起,更不要把家裡的糧食偷偷給他們,這不是我們家應該管的事情,他們都是有主人的,我們管多了,人家會以爲我們有什麼別的心思,想要拐帶他們的奴僕!”
“婢子再也不敢了……”醜庸認錯的速度出奇的快。
同一時間,小蟲也跪在地上,痛快的認錯,沒有半分的猶豫。
雲琅怒道:“拿糧食就拿糧食,把糧食口袋戳的都是窟窿幹什麼,罰你們兩個把戳壞的糧食口袋都給縫補好,沒弄好就不要吃晚飯了。”
兩個小丫頭迅速的去了堆放糧食的地方,賣力的把空了半截的糧食袋子抽出來,一袋袋的背去她們的房間,把糧食倒在牀上,然後開始縫口袋。
冷眼旁觀的樑翁等兩個丫頭進了屋子,才小聲的道:“小郎,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啊,這兩孩子最近連覺都睡不好,小蟲母親還說小蟲最近總是做噩夢。”
雲琅搖頭道:“再等等吧,張湯一天不發話我們一天就不能下手。
天子腳下,辦事要牢靠,不能有漏洞把柄被人家捉住。
那些孩子都是些機敏的孩子,你追了這麼些天,找到他們的巢穴了?”
樑翁搖搖頭道:“沒有,主要是不敢深入林子,擔心裡面有野獸,最近老虎叫喚的更加兇了。
小郎你也要小心,每次您出去散步的時候老虎就叫的越發兇。”
雲琅長嘆一聲道:“慢慢來,慢慢來,穩妥,穩妥第一啊!”
一匹白色的駿馬從石板上飛馳而過,馬蹄鐵踩踏在石板上崩出一團團的火星,在黑夜中顯得極爲明顯。
馬上騎士一直來到未央宮前,才翻身下馬,氣都沒有喘均勻,就單膝跪地,等着面前的皇帝檢閱。
劉徹等宮衛將那匹馬捆在架子上,翻出蹄子,這才走過去細細的看了戰馬的四個蹄子一遍。
“十一天,跑了多遠?”
騎士雙手舉着一個牛皮筒子大聲道:“回稟陛下,臣八月初九日離開長安,一路上曉行夜宿,雙馬輪換,八月十四日就到了幷州晉陽,修整一日,八月十五日往回趕路,方纔趕回長安,全途三千里有餘,有幷州刺史印信爲證。”
宦官接過牛皮筒子,烤開了火漆,抽出裡面的絹帛看了一眼拿給皇帝道:“起奏陛下,幷州刺史印信查驗無誤。”
劉徹滿意的點點頭對騎士道:“不錯,賞賜絹帛十匹,下去吧!”
騎士謝恩之後,被宦官攙扶着出宮去了。
劉徹再次掃視了一眼依舊翻着的馬蹄子嘆口氣道:“四條鐵片,幾枚鐵釘,讓朕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雲琅身世探查的如何了?”
一身黑色官服白玉爲佩的張湯從黑暗裡走出來躬身道:“終不可查!”
“龍城之戰,牲畜戰馬損失幾何?”
“一萬萬四千萬錢”
劉徹再次喟嘆一聲道:“四枚鐵片啊!看在這麼多錢的份上,不可查,就不可查吧,告訴他,一旦水車,水磨成功,朕不吝關外侯!”
張湯跪倒在地啓奏道:“太過!”
劉徹大笑道:“上林苑內的關外侯,有什麼過不過的。”
張湯聞言笑道:“陛下聖明!”
“他要收攏上林苑內的野人?”
“正是,爲此,雲琅不惜將陛下賞賜的銀錢準備要微臣幫忙換成糧食。
還說,野人也是人,也是大漢的子民,陛下德被四海,如天上紅日,光芒當照耀我大漢國土上的每一個子民纔是。”
劉徹點點頭道:“見識還是有一些的,不過,還是年幼,說話不知輕重,既然賞賜了田畝,那就連農戶一併賞賜,百戶爲限。
既然他認爲野人也是人,那就讓他自己收納野人吧!”
張湯讚歎道:“陛下仁慈萬民稱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