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的信用憑證只在長門宮,長公主府,平陽侯府,長平列侯府,驃騎將軍府通用。
算是一個很小的互助組織。
雲琅沒有準備把這種模式推廣出去,甚至很少跟外人提起,只是這種模式的便利,會落在很多有心人的眼中。
大漢人一向豪邁,只要是好東西拿來用就行了,至於是誰第一個弄出來的他們並不關心,豪放一些的漢子,甚至會向別人吹噓自己纔是原創者。
版權這種事在大漢國是行不通的,所有人才從共享生產資料的時代出來多久?指望他們承認個人的所有權,自然就是一個笑話。
對雲琅來說,大漢國是原始的,這裡的法律是可以商量着進行審判的,也可以用錢來贖罪。
社會的結構還非常的不穩定,中華民族的所有典章,都不過是一個個的雛形。
這個時候,只要種下種子,任由他發展,到了最後,一定會有人把這些事情規範起來的。
對於漢人的智慧,雲琅從不懷疑。
在雲琅的記憶中,元狩年間,從來就不安寧!
今年起就要準備過苦日子了。
田野裡的麥子收割完畢之後,地上就爬滿了蟲子,蟲子之多駭人聽聞。
上林苑的古道上,鋪了一層由蟲子組成的毯子,馬車駛過,就會留下一地綠色的或者灰褐色的蟲子屍體。
高大的榆樹上早就爬滿了蟲子,人從樹下經過,偶爾會有蟲子從樹上掉下來。
如果在樹上狠狠地踹一腳,立刻就會有蟲子如雨點般掉下來。
天空中沒有鳥兒,所有的鳥兒都因爲飽餐蟲子大宴之後,這時候都蹲在樹上翻白眼呢。
雲氏的雞鴨鵝,也是這樣的狀態,一個個蔫不拉幾的蹲在圈裡不愛動彈。
宋喬瞅着家裡被咬的破破爛爛的樹葉,覺得這樣的日子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這些令人噁心的蟲子一定要乾淨徹底地從雲家清除出去。
於是,雲家內院的五百多僕役,外院的五百多工匠,一起被髮動起來,去完成滅蟲大業。
大熱天披着斗篷,這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曹襄還是離開了乾淨的長安,來到了到處都是蟲子的上林苑。
扯掉斗篷,曹襄看着斗篷上正在努力攀爬的蟲子,對雲琅道:“董仲舒發瘋了,硬是說這場蟲災是白鹿幣苛政引發的天人感應。
他正在向我舅舅進諫,只要停止白鹿幣繼續蔓延,蟲災就會立刻消失。”
“陛下怎麼說?”
“我舅舅正在猶豫中。”
“如果你舅舅再堅持幾天的話,這些蟲子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怎麼說?”
雲琅從曹襄的斗篷上用木棍挑起一隻蜿蜒扭動的毛毛蟲,舉到曹襄眼前道:“你看,這些蟲子已經快要長成熟了,接下來就要接繭子,最後羽化成蛾子,或者羽化成蝴蝶。
這個過程非常的神奇,一旦這些毛毛蟲全部都變成蛹了,你就看不見蟲子了。
過一段時間,這些醜陋的毛毛蟲就會變成各種飛蛾,你只會讚歎它的美麗……並忘記它現在的醜陋模樣。”
曹襄對雲琅說的話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把那隻毛毛蟲抖到地上,狠狠地一腳踩得汁液四濺,充分滿足了自己的殺戮慾望之後道:“這麼說,董仲舒也知道這個道理是不是?”
雲琅大笑道:“你說呢?”
曹襄本來想立刻離開,見雲琅笑吟吟的,就停下腳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雲琅點點頭道:“我也什麼都沒對你說過。如果幾天後蟲子立刻消失了,那一定是你舅舅改正了自己的錯誤,感動了天地,上天原諒了他的過失。”
想起這些年舅舅對自己的好,曹襄有些不忍心,長嘆一聲,默默地去了雲氏給他準備的靜室,打算好好地睡一覺。
霍光湊過來道:“師傅不準備做點什麼嗎?”
雲琅搖搖頭道:“劉徹太肆無忌憚了。”
“可是,董仲舒一旦得手,以後他再說天人感應的時候,師傅就沒法子反駁了。”
“爲什麼一定要反駁呢?你不覺得皇權實在是太強大了嗎?家天下,家天下,這天下只有他一個人是主子,其餘人都是奴才,收斂一下比較好。
董仲舒這一次做的事情是有益於所有人的,包括我們家,因此,有什麼理由戳穿他呢?”
“弟子準備豢養一些毛毛蟲……”
“很好,用銅絲扎籠子,你會看到一些奇景!”
“師傅,您以前做過這種事?”
“做過,我們親眼過毛毛蟲變蝴蝶或者蛾子的過程,非常的震撼!”
霍光崇拜的瞅着師傅,重重的點點頭道:“弟子也要親眼看一遍!”
雲琅笑道:“那就去做,師傅告訴你,這場蟲災從開始到結束只有十五天時間,就現在的蟲子模樣來看,馬上就要結繭了,一旦成蛹,最多五天,它們就會破繭成蝶,或者破繭變成蛾子。”
在雲氏,知道蟲子會變成蛾子,或者蝴蝶這件事情的人,只有雲琅,曹襄跟霍光。
雲琅不敢告訴蘇稚跟宋喬,宋喬或許能保守秘密,而蘇稚一定會像霍光一般豢養一些蟲子,然後觀看破繭成蝶這個過程的,她的好奇心一向旺盛。
一連三天,蟲子依舊漫山遍野,第四天的時候,也就是劉徹停止派發白鹿幣的時候,道路上的蟲子似乎在一夜間就不見了,道路上依舊殘留着蟲子的乾屍,如果仔細找,或許還能在草叢或者樹葉間找到零散的幾隻……
劉徹到底沒有下傳說中的罪己詔,即便蟲子靈異般消失的事件讓他驚心動魄,心海起波瀾,他終究沒有承認自己的錯誤。
每年麥收使節都會有很多毛毛蟲,只是今年格外的多,很多農夫對這件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經過董仲舒演繹之後,毛毛蟲就變成了上天給與皇帝的警告。
不知道的人自然大呼神奇,知道的人紛紛閉上了嘴巴,不約而同的將皇帝矇在鼓裡。
白鹿幣對誰都是一個威脅,不分你是不是寵臣,越是跟皇帝走的近的人,分派到的白鹿幣就越多……
現在,沒有白鹿幣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晚上睡覺的時候,從醫館匆匆趕回來的蘇稚跟宋喬都沒有離開丈夫的意思。
於是,三人一起睡在一張牀上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陳昆乾的怎麼樣?”雲琅躺在涼蓆上,擡手把兒子放進了搖籃。
“還能怎麼樣,那人一旦進入了醫者的狀態,根本就不用人管,做的比我們好多了。
這才幾天,他就積攢起來了不少名聲。”
雲琅笑道:“是個幹事情的人,這世道找這樣的人太難了。”
宋喬關好了大門,在雲琅的反抗聲中,放下了蚊帳,然後兩個女人就鑽進了蚊帳,一左一右把丈夫圍在中間。
就在雲琅驚喜莫名的時候,就聽宋喬在他耳邊輕輕地道:“夫君,你知道嗎?陛下遭天罰了。”
雲琅失望極了,才探進蘇稚裡衣的手無奈的收回來,煩躁的道:“這幾天沒下雨,也沒打雷,陛下被雷劈了?”
蘇稚聽丈夫完全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立刻就來了精神,翻過身鑽進丈夫懷裡,神神秘秘的道:“前幾天滿地都是蟲子的事情您知道吧……”
雲琅很想睡覺……
“陛下用白鹿幣收了我們不少錢,這錢收的昧良心,老天爺都看不過眼,有擔心傷害無辜的百姓,特意在麥收之後才降下了蟲災……
那麼多的蟲子……陛下嚇壞了,連忙連夜祭天,向上蒼請罪,發誓不再用白鹿幣騙錢了……老天爺看他誠心,就揮揮袖子把蟲子全部收回去了……“
“啊?這麼神奇?”
宋喬用力的把丈夫的身體扳過來面向她,然後急切的道:“你不知道,今天來醫館的人都說啊,以後皇帝要是再敢胡來,大傢伙就一起去向上天禱告,讓他老人家再來收拾皇帝!”
雲琅重重的點點頭道:“好,我們今晚就在睡夢中向上蒼禱告,請他降下一道驚雷劈死劉徹……誰讓他騙咱家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