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最近以來脾氣非常的暴躁,於是,老虎大王的脾氣也變得很暴躁。
一人一虎站在平臺上氣咻咻的瞅着雲氏的僕役如同螞蟻一般的幹活。
家主的脾氣不好,僕役們這時候沒活都要找活幹,每一個都把自己弄得忙忙碌碌的。
郭解來雲氏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問過臉上還有傷痕的平遮之後,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兩年,是郭解順風順水的兩年,兩年時間從一個縣尉混到光祿卿屬下的郎騎中將,算的上是平步青雲,一千石的職位在長安可能算不得什麼,在富貴縣已經算是龐然大物了。
誰都知曉郭解的官職是怎麼來的,西邊的好多蠻族如今都消失了,就連給皇帝一直上供的好些部族也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了。
因爲軍隊的無限度擴張,催生了奴隸貿易的繁榮。
如今,大一些的家族擁有數百上千個奴隸算是平常事,有些田產多的人家,奴隸上萬都不稀奇。
只有上林苑裡的幾個大戶家中沒有奴隸,其中就包括郭解家。
富貴縣縣令應雪林也不允許上林苑蓄奴,就這一點,還有好多人家反對,不管他們走了誰的門路,最後得到的回答都是——上林苑不許蓄奴。
有了奴隸,漢人就顯得金貴些,雖然他們依舊吃不飽穿不暖,看到滿街的奴隸卻能痛快的吐一口唾沫,在精神上得到極大的滿足。
同時,也因爲奴隸的存在,關中男子大量的參軍,並沒有影響關中的糧食生產。
關中依舊相對的平穩,並沒有史書上描繪的那些慘事發生。
劉徹現在並不缺少糧食,唯一欠缺的就是銀錢。
買賣奴隸需要真金白銀的,而將士出征都會有一筆不菲的賞賜,將士們會拿着這筆賞賜來購買奴隸,用奴隸來頂替自己繼續爲家裡勞作。
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郭解的重要性徹底的被體現出來了。
郭解來了,雲琅自然要待客,老虎依舊虎視眈眈的看着郭解依舊在發怒。
雲琅拍拍老虎的脖子,老虎已經豎起來的毛髮就平順下來了,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吧唧一聲癱在那裡張着嘴喘氣。
“西邊已經沒有什麼奴隸可以捉了,藩巴野人居住於高山之上野性難馴不好捉,即便是捉來了也沒有什麼用,只會呲着牙衝你咆哮,幹不了活。
所以,捕奴團已經跟隨大將軍的兵馬進入了匈奴人的地盤,說起來,好用的奴隸只有羌人跟匈奴人。
這一次進入草原的捕奴團人數衆多,而且他們的足跡也要比軍隊走得遠,如果君侯想要找什麼人,某家以爲讓捕奴團的人來尋找,顯得更加穩妥一些。”
雲琅怒道:“曹襄那個王八蛋又把家將借給你了?”
郭解呵呵笑道:“君侯莫怒,豪門家將都是身經百戰的猛士,如今雖然不在軍中,卻是比軍中將士們更加勇猛的存在。
眼看身手不如他們的人大把大把的撈錢,他們卻只能吃那點可憐的俸祿,是個人就不會服氣。
都是自家的好兄弟,給他們門路賺點錢也是人之常情。”
雲琅嘆口氣道:“你們就胡作非爲吧,遲早會在這件事上栽一個大跟頭。”
郭解呵呵笑道:“就目前來看,奴隸對大漢只有好處,壞處還沒有顯現,等苗頭出來了,一夜之間殺光奴隸也非難事。”
雲琅仰天長嘆一聲,說到底,奴隸出現的根源還要算在他的頭上,很明顯,這個孽造大了。
事已至此,懊悔也無濟於事,雲琅提起筆寥寥幾筆,許良的面容就栩栩如生的出現在一張絹帛上。
“找到他!”
雲琅把狗子的畫像交給了郭解。
“名字呢?”
“狗子!”
郭解沒有問狗子的大名,也沒有問狗子到底是什麼人,雲琅沒有說,他自然就不會問。
“回去之後,我就會找畫師將圖形描繪數百份,讓捕奴團中的所有人都看清楚,只要見到這個人,就不會遺漏掉。”
雲琅長嘆一聲道:“把他活着帶回來。”
郭解思量了一下低聲道:“如果狗子的行蹤不定,君侯爲何不去問問某家外祖母!”
雲琅愣了一下,問道:“外祖母?”
郭解笑道:“家外祖母便是大名鼎鼎的雌亭侯。”
“許莫負?她還活着?”
郭解笑道:“若是旁人問起,某家自然說雌亭侯早就羽化登仙了。
君侯問起,雌亭侯自然依舊活在人間。”
雲琅閉目沉思片刻,許莫負出生不久,因爲百日能言就被地方官員作爲祥瑞上報給了始皇帝,始皇帝賞賜了許氏黃金百鎰,命許氏好生將許莫負養大。
如此算來,這位被太祖高皇帝封爲雌亭侯的女子,該是百歲之齡的老人了。
如果是別的相師,雲琅自然一笑而過,許莫負之名卻不敢大意,至少,這個相師準確的預言了周亞夫騰貴,與周亞夫註定餓死的結局,此時知曉者衆,似乎有些門道。
“不知老君侯身在何處?”
郭解笑眯眯的道:“如今正在郭氏榮養。”
雲琅看了郭解一眼道:“你今日來莫非就是受了你家外祖母所託,來找我的?”
郭解哈哈大笑道:“爲君侯解惑,還是不要講這些俗禮了。”
郭解並不給雲琅呼朋喚友看祥瑞的機會,馬車從門外徑直來到客廳前,就將雲琅推上馬車,放下馬車簾子,親自坐在車轅上,趕着馬車就出了雲氏。
雲琅好幾次想要掀開簾子都被郭解阻止了,只好一個人坐在悶熱的馬車箱裡,隨郭解帶路。
馬車在平坦的官道上奔馳了半個時辰之後,就明顯的拐進了一條小路,顛簸的厲害。
雲琅昏昏沉沉的睡了一陣,才睜眼,就覺得馬車忽然停下來了。
郭解笑吟吟的揭開車簾道:“君侯,到了。”
雲琅揉揉眼睛,四處觀望了一下,對郭解道:“這裡是驪山啊。”
郭解笑道:“外祖母喜歡幽靜,郭某就買下來了這座山谷,作爲外祖母的棲身之所。”
雲琅面前只有一座青磚砌造的古樸小院,一道木門將小院與外界隔絕開來。
郭解走上臺階輕輕地叩響了門環,一箇中年青衣女婢就打開木門,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雲琅,然後對郭解道:“客人既然已經來了,你就回去吧!”
語氣無禮至極,郭解並不以爲忤,依舊笑吟吟的拱手道:“請代我給外祖請安,郭解這就告退!”
青衣女婢並不理睬郭解,也不跟雲琅說話,徑直走進了院子,雲琅自然快步跟上。
才進了院子,那扇木門就重新關上,雲琅回頭看,才發現是兩隻碩大的馬猴關好的院門。
雲琅停在院子裡,指着院子外面的大樹道:“我兄弟也跟來了,不請他一起進來嗎?”
青衣女婢擡頭看看從大樹上露出腦袋的老虎怒道:“老祖輕易不見人,如何能讓一介畜生壞了老祖的清修。”
老虎並不知道這個女人在罵他,既然已經現身了,就從樹上跳到圍牆上,只是身體太重,居然弄掉了好幾塊瓦當。
這點事情老虎自然是不在乎的,又噗通一聲從院牆上跳到院子裡,衝着青衣女婢‘嗷嗚’了一聲,然後回頭瞪了那兩隻驚慌失措的馬猴一眼,兩隻馬猴頓時就抱着腦袋蹲在地上。
青衣女婢卻不是很怕老虎,怒氣衝衝的盯着雲琅喝道:“無理!”
雲琅揹着手笑而不語。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小青,不得無禮,請君侯跟山君進來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