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痛苦的躺在牀上呻吟!
他記得他昨天煮了一鍋狗肉,愉快的召集了自己一夥的人來商談在大漢國構築商業帝國的事情。
後面的事情他就記得不是太清楚了……
李敢認爲保持現狀混吃等死不錯。
曹襄認爲曹家現在需要的不是擴張而是分解。
霍去病認爲商賈之事乃是小事耳,不值一提,應該將更多的精力用在絞殺匈奴一事上。
長平認爲,只有有利於帝國,有利於皇族的事情再是最重要的,餘者不足以論。
至於阿嬌……她已經滿身光環,耀眼的讓人不敢凝視……此人已經成神!
昨天發生的事情很模糊,雲琅不想記起來,也不願意再回憶,只要回憶一次,他的腦袋就痛的比董仲舒還要厲害一些。
他只記得,自己在很久以前就打開了人蔘貿易,目的就是想要借用人蔘貿易打通幽州邊地與長安的商貿往來,而不是老死不相往來。
如此,從九原到碣石的北方大道就能成爲一條重要的商業貿易路線,而不僅僅是拿來運兵。
他還記得,自己在很久以前爲了充分利用蜀中棧道,不惜與蜀中黃氏硬拼,如此纔將蜀中商賈與關中商賈連成一片……
他還記得,自己歷經千辛萬苦在黃河上漂流,不辭千里從受降城運來一些用處不斷地木頭……還是爲了打通商道……
如今看來,這些事情全部都白做了!
沒人認爲一個國家能夠通過商業運作就能變得強盛起來,即便阿嬌,曹襄,霍去病,李敢這些人都是既得利益者,他們依舊藐視商賈,他們簡單的將商賈認爲是一個財富的搬運者,而不是一個財富的創造者。
每個人的訴求都有很大的差別,而且從他們的話語裡基本上看不到統一意見的可能性。
他們唯一認同的,就是借用這次儒家的辯論會,聯絡那些有錢有勢的地方賢達,共同構築出一個以劉徹爲核心的巨型商業體系。
這個巨型商業體系,可以爲皇室服務,也可以爲軍隊服務,更可以爲大漢朝政服務,最後纔是順帶着服務一下在座的這些人。
他們對通過九條秦馳道用商業將國家帶入一個前所未有的繁榮場面的想法一點興趣都沒有。
堅持認爲國家大事在戎在祀,不能將商業提高到同一等級的高度。
他們眼中的九條秦馳道,是九條將百姓束縛現在大漢國旗幟下的九條繩索,與始皇帝最初修建馳道的想法不謀而合。
他們不理解,經濟融合纔是最重要的融合條件。
不理解富裕的百姓纔是國家安定團結的前提。
他們更不理解爲何要通過故意減少長安收益將好處給了地方,導致地方勢力膨脹。
最終,雲琅提出的貨通天下從互惠互利的立場,變成了只有利於長安,九條馳道將會變成九條吸取地方財富的九條巨大的管子。
五比一的投票結果,讓雲琅成爲徹底的失敗方。
財富分配的不公,正是百姓起義不斷的原因,他們崇信,只要長安足夠強大,天下就會平安。
而大漢朝目前畸形的強大,給了他們說這種話的根據。
荷塘的水面微微起了波瀾,春天的訊息喚醒了沉睡的蓮藕,一些細細的芽苗已經在水中悠悠飄蕩,等到太陽再猛烈一些,她們的就會衝出水面,在水面鋪開自己的寬大的葉片,而後,就會有各色蓮花破水而出。
頭上綁着帶子的雲琅靠在錦榻上,看着荷塘出神。
曹襄走過來輕聲道:“你想的太遠了。”
雲琅沒好氣的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問題是我們就活在當下,你這樣想其實就是大罪!你雲氏模式,用在你一家只會讓人羨慕,用在天下……算了不說這事了,我們去看角鬥吧,聽說這一次有一個從西方來的無敵猛士準備在長安設擂,挑戰天下英雄。
看樣子還是有些看頭的。”
“咦,角鬥場的大秦人不是死了嗎?怎麼又開了?”
“人?這世上什麼時候缺過想要發財的人呢?死了一個馬上就有百十個活的湊上來,這不,長安城又開了一家角鬥場,陽陵邑也開了一家,照這個速度不出兩年,關中開十幾家不算什麼。”
“都是大秦人開的?”
“當然是,角鬥場這樣的地方自然是大秦人開的比較好。”
“哪來這麼多的大秦人啊?”
“匈奴人賣給我們的,還有一些是自己跑來的,大多數都是從受降城那邊直接過來的。
一個個來了就要找長安城的勳貴人家要求他們出錢,由他來操持角鬥場,算是一門好生意。”
雲琅鄙夷的瞅瞅曹襄道:“你看看人家,爲了賺錢不惜遠走萬里,我想讓你們沿着馳道,直道去開發一下邊遠之地你們都不肯,活該人家發財。”
曹襄無辜的攤攤手道:“我家的幾百間商鋪,幾十個工坊每天賺的錢我已經花用不盡了,爲何還要想着去賺錢?”
曹襄一句話將雲琅憋的面紅耳赤,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曹襄攬住雲琅的肩膀道:“知道你心裡不高興,可是呢,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你要做的事情都是我舅舅該做的事情,你最善庖廚之道,你該知道越俎代庖是個什麼後果。
你說的事情我舅舅幹不好,你要是幹好了,豈不是說你比他更合適當皇帝?
母親說,自從匈奴退回漠北之後,我舅舅的性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以前有匈奴人大軍壓境的時候,他沒有心思審視國內的事情,現在,匈奴的威脅去除之後,我舅舅對官員的要求變得苛刻了很多。
李蔡這個丞相當得苦不堪言,十天前在未央宮與桑弘羊起了爭執,宰相之尊,卻被迫向桑弘羊低頭,回去之後大醉了三天,就說了一句‘宰相不如內廷之犬’,也不知被誰告發,罰俸一年,出銅五百斤。
李蔡卻連辭官的念頭都不敢起。
我們兄弟相比李蔡的處境好的太多了。
阿琅,別看現在天下大定,卻不是一個幹事情的好時候,我舅舅以多年以來大漢都在全力對付匈奴人,朝中蠅營狗苟之事多如牛毛。
他老人家準備整肅朝綱,我覺得我們還是回家抱老婆睡覺比較好,趁着這個機會多生幾個兒女,也好應付將來的激烈場面。”
雲琅嘆口氣道:“打仗的時候陛下開朗大度,到了平安時期,陛下就變得小氣了?”
“母親說,總比懈怠要好。”
雲琅點點頭表示贊成,然後指指勒住腦袋的布帶子對曹襄道:“我的頭好痛,準備睡覺,就不去角鬥場了。”
曹襄已經把母親的話傳給了雲琅,他也覺得雲琅需要安靜一下,不要被大漢國表面上的平靜給衝昏了頭腦。
曹襄走了,雲琅就咳嗽了很久,才平息下來。
老虎擔憂的瞅瞅雲琅,最後見雲琅沒有跟他玩鬧的心思,就把大頭擱在前腿上打起了呼嚕。
雲琅努力的想讓自己高興起來,畢竟,大漢國能有現在的局面,缺少不了他的功績。
戰時付出,平安之時就該休養生息,藏富於民,做好迎接下一場戰爭的到來。
現在,戰爭結束了,卻沒有人這樣做,他們想的都是讓大漢江山萬年永固。
可是先賢早就說過,江山之固,不在山川之險,不在兵戈之利,不在城高池深……
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卻沒有人去真正的實施,相比匈奴,劉徹更加害怕百姓。
想到這一點,雲琅就把桌子上的魚食盆子丟進了荷塘,濺起大片水花,很快,就有大羣的紅鯉魚蜂擁而至,開始奪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