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說朕舉的秀才不知書,還說朕舉的孝廉卻與父母別居,這也太偏頗了吧?”
劉徹放下雲琅的奏摺自言自語的道。
“永安侯乃是當世名家,他說的不知書,可能是要求太高所致吧。”
正在給劉徹研硃砂墨的衛氏輕聲道。
“所以說你也認爲朕的朝堂裡,如今全部都是些酒囊飯袋?”
衛氏盈盈笑道:“這纔是最偏頗的話。”
劉徹擡頭冷哼一聲道:“總要考試過才知道,朕的子民不能總讓那些人拿來練手,朕的將士更不能爲了讓那些人長經驗白白的送命。
一個人從出生到長成不易,萬不能輕易斷送掉。”
衛氏笑道:“這樣做不妥,有的官員長於任事,即便不通文墨也能勝任本官,有些官員熟讀經卷,卻不通時事,如此一來,陛下是想要一個精通時事,勇於任事的官員呢,還是要一個長袖善舞,熟讀經書的官員呢?”
劉徹點頭道:“你的話也沒有錯,放牛的官就該放牛人充任,養馬官就該養馬人充任,放牧人羣的官,就該是讀書人。
天地之下就是法,而朕就是法,朕只能代表法,卻無法親自去執行法,所以,朕需要讀書人在學會法之後,再去牧萬民,治天下。
想要找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要就要通過考試來甄別優劣,朕無法在見到一個人就立刻肯定他適合當官,考試一事可以相對的幫朕先遴選一遍。
只要不出舉孝廉父別居,舉秀才不知書這樣的事情,就是一個進步。
所以,考試雖然也瑕疵多多,朕也就認了。”
衛皇后見劉徹已經做好了決定,就不再贅言,而是低聲道:“據兒……”
劉徹擺擺手道:“滇國已經一鼓而下,兩萬滇國匪類已經被據兒在滇池邊上絞殺殆盡。
你就不要擔心他了,有謝長川等一干老將坐鎮,他安穩無憂。
怎麼,據兒向你哭訴了?”
劉徹的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拔高了語音,有怒氣勃發之徵兆。
衛皇后連忙道:“沒有,沒有,信是右拾遺狄山送來的,說據兒在滇國病了。”
“病了?嚴重嗎?”
“腹瀉不止。”
“雲氏派去的兩個醫者怎麼說?”
“水土不服。”
劉徹的神情鬆弛了下來哦了一聲道:“送一包長樂宮中土給據兒,喝水的時候放一點,很快就會好。”
衛皇后見劉徹又開始低頭處理奏章,就低頭退出了未央宮,臨出門的時候幽怨的瞅了一眼埋頭幹活的皇帝,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輕嘆。
眼看就要到夏天了,衛皇后越發的感到淒涼,這個一生只爲兒子活着的女人,心中充滿了感慨。
一方面,她想讓兒子變成一個英武的大丈夫,一個可以堅強到可以應付天下任何事情的偉丈夫,一方面,又在爲兒子孱弱的身體擔憂不已。
此時的滇國,已經進入了多雨的季節,狄山在信中所言,滇國之地多煙瘴,天雨一日都不曾停歇,軍中士卒的弓弦,需要一日三烤才堪使用,牛皮帳篷被雨水泡發黴爛發臭,軍卒們寧願採草木爲屋,也不願住進帳篷,加之,西南之地毒蟲橫行,軍中士卒,非戰即損三成有餘。
而滇國野人深恨大漢軍將,正面作戰潰敗,卻趁着月黑風高的時候,藉助密林掩護偷襲大軍,雖不能造成大軍潰敗,卻人人自危……
劉據在擊敗滇國的慶功宴上多喝了幾杯酒,結果就上吐下瀉,高熱不退在狄山寫信的時候已經七天了,憔悴的不成人形,狄山希望能夠獲得皇帝恩准,允許劉據返回蜀中養病。
這些事情,身爲皇帝的劉徹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處理事情的方法極爲簡單……
都說皇帝的心是石頭做的,這一刻衛皇后算是徹底的領教過了。
“來人,備車,我要去雲氏求藥。”
衛皇后再次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未央宮,快速的下了階梯,他要給兒子求藥,一刻都不能等。
如果說滇南還有什麼地方是最舒服的地方,那一定就是霍光的帳篷。
當別人都用着散發着腐肉氣息的牛皮帳篷的時候,霍光的長麻編織的帳篷裡濃香四溢。
香味是從一個拳頭大小的銅香爐裡散發出來的,劉據安靜的靠在軟枕上,目不轉睛的瞅着霍光在小爐子邊上忙碌。
“吃茶葉就能治療好我的腹瀉症狀,我怎麼不知道?”
劉據接過霍光遞過來的小碗,用勺子攪拌一下用茶葉煮的小米粥問霍光。
“這些天你的脾胃虛弱,只能將就着吃點粥,待你好起來,我給你烤肉吃。”
霍光並沒有回答劉據的話,他覺得劉據能活過來純屬命大,與他的茶葉粥沒有多大關係。
劉據很認真的吃完粥,放下碗道:“你師傅的一張笑臉從不消褪,怎麼到了你這裡就只有這麼一張死人臉?”
霍光嘆口氣道:“我其實是在後怕,你如果完蛋了,你覺得我們這些人會是一個怎樣的後果?”
劉據笑道:“輕者貶官下獄,重者有生命之憂。”
霍光嘆口氣道:“比你想的要嚴重的太多了,所以啊,滇國的美人兒,你是不是不要再霸佔了?
一夜御女三人,你的身子就算是鐵打的,也經不起這麼消耗啊。
還有啊,你難道不覺得十三歲的人就不該碰女色嗎?”
劉據靠在軟枕上摩挲着自己白皙的胸膛道:“此間樂事,非你能懂的。
咦?你也算是出身大富之家,難道你從來沒有過女人?”
霍光仰起頭想了一下道:“沒有!”
“你難道沒有婢女侍寢?”
霍光想起伺候自己起居的那一胖一瘦兩個不是丫鬟的丫鬟悲憤的道:“有。”
“她們難道沒有教你男女之事?”
“沒有!”
“爲何?”
“因爲我家的丫鬟脾氣比我還大!”
“下手處置就是了,我看你平日裡在蜀地商賈中威嚴甚重,難道教訓不了一個不聽話的丫鬟?”
“雲氏僕婦甲天下的傳聞你聽過沒有?”
“似乎有這樣的耳聞!”
“睡了我家僕婦的閨女,就沒有拋棄不理的道理,你覺得我應該在十三歲的年紀裡成婚?”
劉據不解的道:“睡了跟成婚有關係嗎?”
霍光瞅着劉據認真的道:“在我家,這就是規矩之一,我師傅說過,人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如果我真的把丫鬟睡了,就說明我喜歡丫鬟,他很樂意看到我跟丫鬟成親。”
劉據聞言縱聲大笑,拍着錦榻樂不可支,半晌才停下笑聲指着霍光道:“你這樣的人配丫鬟?你師傅能下得去這個手?”
霍光憐憫的瞅着劉據道:“我師傅這人一般不說廢話,只要說了,就一定會執行。”
劉據的笑臉消失了,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自己跟雲琅打交道的過程,不解的道:“你師傅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啊。”
霍光呲着一嘴的白牙笑道:“是啊,所以我跟師傅很好說話,丫鬟跟我師傅也很好說話。”
劉據呆滯了半晌,最後嘆口氣道:“將我帳中的女子賞賜給郭解,滇池一戰,郭解出力頗多。”
霍光微笑着點頭道:“殿下英明。”
劉據發愁的道:“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被你給比下去。”
霍光連連點頭道:“殿下以後是要做我大漢國的君主的,自然不能處處不如自己的臣子,就殿下痛下決心之舉,微臣爲殿下賀。”
劉據滿意的點點頭,忽然聽見又有雨點擊打在帳篷上,不由得發愁道:“我們爲何一定要離開滇池,駐紮在此地呢,滇池邊上雖然也好不到那裡去,卻好歹還有人煙。”
霍光搖頭道:“不成的,滇池上一次已經被大漢甲士屠戮過一次,堪稱屍橫遍野,這一次,郭解下手更是兇殘,滿滇池裡漂的都是發臭的屍體,一個不小心,引發瘟疫,我們這羣人休想有一人活着走出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