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生長在白山黑水之間的老獵人,蒲魯渾不怕面對大熊老虎,但他對大海是真真怕的要死。
前幾天剛剛登船的時候,蒲魯渾就抖得跟篩糠一樣,船一升帆,他立刻暈船暈到上吐下瀉,一整天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去,如果不是有船員把他綁在桅杆上,估計蒲魯渾第一天就自己跌進海里餵魚了。
跟他綁在一起的還有李逵,以及其他幾個沒見過大海的旱鴨子,大家一起暈船,一起倒黴,一起被嘲笑,多少恢復一點後,居然產生了一些戰友之間纔有的情誼。
今天能自己站起來後,李逵拿來一條魚,與難兄難弟們共同分享。
一起來享用的,還有另外一個陷陣兵,他自稱叫做野尻,是個倭人,在日照被新軍逮住,當了大半年奴隸,表現還算不錯,組建陷陣的時候,徐家就把他也扔進死兵隊中。
由於出身倭寇,野尻在船上的表現簡直如魚得水,在李逵和蒲魯渾暈船的時候,一直是這傢伙在照顧他們,因此三個不同出身不同民族不同地位的傢伙,現在已經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啊……,還能活着,真是太好了。”蒲魯渾就着鹹魚肉吃雜糧餅子,一邊吃還一邊感慨:“還以爲老子要死在這船上呢。”
“你能活下來全靠我。”野尻略帶些得意的說。
“是是是。”蒲魯渾點頭同意:“全靠你,我自己也很運氣,那小祖宗上了船之後就去伺候司令去了,沒空過來抽我,否則我還是死定了。”
“誰讓你是韃子呢。”李逵淡淡的說:“司令能留下你的命就算不錯了,要想活出個人樣,還得好好表現。”
“是,我知道。”蒲魯渾咬一口麪餅,嘟嘟囔囔的說:“我最好能殺幾個人,殺幾個女真人,這樣你們應該就能信任我了。”
“殺女真人你怕是沒什麼機會了。”李逵說:“你不是被轉送給五少爺了嗎?你在江南,哪有什麼女真人可殺。”
蒲魯渾鬱悶的低下了頭。
他不想去江南,若是能作爲征服者去,他倒是不反對,但若只是一個奴隸,那還不如留在江北呢。
雖然天天挨那瘋丫頭的打,但江北年年打仗,他蒲魯渾有的是立功的機會,在江南他能幹啥?他只會打仗打獵好吧。
“你也彆着急,看看那些大炮,咱們家那位首領可不安分。”野尻小聲說道:“再有幾天就要進港了,這段航線船隻非常密集,指不定什麼時候司令就要幹他一票,到時候你好好表現不就成了?”
“我根本打不了水戰,我現在才能勉強在船上站起來呢。”蒲魯渾傷心的說。
“沒關係,趁現在,我教教你……。”
野尻話音未落,就聽到桅杆上有人大喊一聲:“前方有船!”
瞬間,甲板上呼啦啦涌出一大幫人,徐世楊打開艙門,從自己的住艙中竄出來,三步並做兩步跑到船頭,向前方極目眺望。
身後,趙琳慢悠悠走出同一個船艙,一邊走還一邊整理自己的頭髮,臉上掛着不正常的紅暈。
徐世楊眼神不錯,但跟專業的瞭望哨差的還有點遠,他只能看到前方海天線間點輟着一個小小的黑點。
於是他不再觀察,直接轉頭問羅海狗:“那是艘什麼船?”
“一艘福船。”羅海狗看了一會,淡淡的回答:“應該是從高麗回來的商船。”
“確定嗎?”徐世楊追問。
“確定,這些船都有自己的記號,我大多認識。”羅海狗回答:“這是江南哪個豪族家裡的走私船,那裡有很多豪族通着外洋呢,據說每年掙十幾萬貫都不出奇。”
“才十幾萬貫啊?”徐世楊似笑非笑:“我還以爲能掙幾十萬兩呢。”
“呵呵,司令說笑了,化外之地哪有那許多銀錢。”
徐世楊也笑了一下,但沒有繼續解釋,等什麼時候,帶這個羅海狗去看看,他就知道所謂化外之地到底能壓榨多少利潤了。
“既然是江南的船,咱們不要靠的太近,別讓人誤會。”徐世楊說道:“遇到別的船再叫我一聲……。”
沒有合適的理由,他不打算現在跟江南豪族翻臉。
“前方還有一艘船!”高高的桅盤上又傳來一聲大喊。
徐世楊詫異的轉頭:“怎麼回事?這是船東開會還是前方有一個船隊?”
“是兩夥人。”一直仔細看向前方的羅海狗眯着眼說道:“另一艘是遣周船。”
“啥是遣周船?”徐世楊好奇的問。
“倭子酋首——他們自己叫大名,派往大周的貿易船。”羅海狗簡單的介紹道:“一般給大周運些銅料、倭刀、俵物(幹海產)等倭貨,換成綢緞或銅錢運回倭國——倭子不會鑄錢,他們特別喜歡周錢。”
“倭船?還有銅?”徐世楊眼神一亮。
“司令該不會想打那條船吧?”羅海狗趕緊解釋:“不能打的,遣周船前面通着江南豪族,後面有倭子大名支持,跟倭寇還有勾連,他們不打別人就不錯了,咱們可千萬別惹他們!”
“跟倭寇有勾連?”徐世楊樂的都快笑出聲來了:“這艘登瀛洲本來就是我從倭寇手裡搶來的,你覺得我會怕得罪倭寇?”
“可……,可還有江南豪族和倭子大名呢。”
羅海狗作爲一個經常走外海的老船長,居然這麼怕跟人打仗,畏畏縮縮的一點都看不出海上男兒的豪邁。
這大概是因爲,他對自己背後的勢力沒什麼信心的緣故吧?
“在大周朝,通倭也是死罪。”徐世楊露出一排大板牙,獰笑着說道:“至於倭子大名,那算個蛋!”
“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
徐世楊不再多做解釋,直接放開嗓子大聲命令:
“別管福船,追那艘遣周船!”
“大家聽好!搶下那艘船,全員就地升一級!”
徐家所有非農業脫產人員,包括水手和新軍士兵在內,一切待遇都只看級別,直升一級的機會對他們來說可遇而不可求,因此甲板上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