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抱着胳膊,靜靜聽完了幾個幫閒亂七八糟的敘述。
之後這傢伙點點頭,對這些青皮說道:
“先把衙內送回家,最近暫時不要上街了。”
“我不我不我不!”
高衙內蹬着腿,在衆目睽睽之下哭叫道:
“我要那美嬌娘!我要殺了那打我的混蛋!”
陸謙額頭上青筋直冒。
這種事怎麼能在大天廣衆之下說出來?
但是他又不敢違逆這二世祖,只好蹲在高衙內面前,好生勸道:“不就是個小娘子嗎,屬下一定能讓衙內得手。”
“真的?”
“真的,那個打了衙內的傢伙,三天之內屬下也一定能要他的命。”陸謙小聲說道:“只是這種事不能在這說,請衙內先回府上,讓屬下佈置一番。”
“說好了,三天,三天我就要那小娘子!”
“是是是,三天!”
陸謙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哄小孩,還是哄一個超級大號熊孩子。
然而這熊孩子不哄還不行,高衙內畢竟是陸謙上司的螟蛉,伺候不好他,將來在軍中的發展就是個大麻煩。
陸謙可不想自己永遠侷限在虞候這樣低級的職務上,爲了一個更好的前途,他願意犧牲自己的尊嚴委身討好高衙內這樣智障的二世祖,自然也不在乎犧牲陌生人的生命,或者朋友妻子的尊嚴。
……
徐世楊沒有立刻迴文家,不過經歷一次這樣的事,悠閒逛街的時間也只能結束。
他僱了一輛騾車,跟趙琳去了臨安城外的一片街坊,那裡是軍器監工匠們聚居的地方。
在這裡,他跟幾個大周軍器監的大匠談了一下,當然,招募他們是不可能的,徐世楊拿不出足夠的利益,人家也沒淪落到必須冒着生命危險去江北吃徐家這口飯的地步。
所以徐世楊也就直接不去開口,免得自取其辱。
不過,這些屬於國家的工匠有一些好處,他們靠山吃山,可以拿一些軍器監的下腳料(有時候不算下腳料)回來做些私活,賺些錢糧。
這些工匠的手藝是沒問題的,又有材料支持,只要錢給夠,他們能實現徐世楊的許多想法。
比如徐世楊向這裡的工匠承諾購買所有附和標準的鐵管,只要公差不超過自己的要求,完全來着不拒。
工匠們不清楚這些鐵管是做什麼用的,不過既然不是弓弩刀劍之類的軍器或違禁品,那麼他們做起來自然毫無心理障礙。
徐世楊要求他們製造好一百根符合要求的鐵管,就把它們全都運到文家,由徐世柳接收,此項目長期有效。
對於這種沒有風險的項目,工匠們給出的價格比較低,只是徐世楊一再強調,所有鐵管都必須附和公差要求,否則視爲廢品,是拿不到貨款的。
……
晚間。
臨安城最著名的姬館樊樓內,文仲正和一些年輕的主戰派官員飲酒作樂。
所謂樊樓,可不是當初汴京城那座堪稱天下第一的姬館,那座樊樓早就已經毀於兵災。
現在這座樊樓,是大周南遷之後,由原來樊樓的主人遷到臨安的,因而被人稱爲小樊樓。
雖然已經不復當初的勝景,不過依舊能穩坐天下第一的名頭,也就依舊能引得一衆才子傾心。
此時,已是酒過三巡,一位擁着美姬的主戰派官員問文仲道:“文兄,聽說住在你家那個江北來的武夫,今天又惹事了?”
“那是世柳的兄長。”文仲笑道:“翁兄不可如此說他。”
“一個武夫而已。”
發言的人是翁書平,目前的官職是給事中、太常博士,一個正七品的小官。
但再小也是文官,天然的瞧不起徐世楊這種武夫。
他之前跟徐世楊喝過幾次酒,每次行令飲酒,輪到徐世楊,這傢伙就直接牛飲,跟一衆文士參加的遊戲顯得格格不入,可偏偏這莽夫還受到文相公的其中,因此翁書平就愈發覺得徐世楊不順眼了。
“他是武夫沒錯,不過,如今朝廷就是需要這種能打仗的武夫。”
文仲說道:
“若是人人只能負手清談,家父北伐中原的景願何時能夠實現?”
“文兄,就怕有這樣一個打仗的好手,對朝廷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翁書平說道:
“若論武夫,韃子全都是武夫,可韃子的狼子野心如何,我們都看的都很清楚。”
“徐家在江北,到處招兵買馬,我們在江南還要供給其軍糧軍衣,若是無手段制住他們,就怕將來又成另一股韃虜!”
他說的這話,就是文人壓制武人的傳統理由——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武人造反可就不一定了!
對統治階級來說,這是非常現實,而且有效的理由。
“徐家在江北已經堅持了十多年,未拿朝廷一文錢糧,如此好漢,翁兄何故如此污人清白!”
跟徐世楊關係較好的章明義不滿的說道:
“難道我大周就不能有忠君愛國之士?”
“哼,御街上跨馬唱名的進士纔是真好漢!那徐世楊不過以莽夫而已!”
翁書平不再理會章明義,轉頭對文仲繼續說道:“世柳兄的文才,吾是十分佩服的,不過這徐世楊……,文兄送給他不少書吧?見他讀過嗎。”
文仲沒有說話,只是嘆息着輕輕搖了搖頭。
“看?”翁書平對着一衆主戰派同僚說道:“爲將者不讀書,不過一匹夫爾!”
“翁兄,你覺得我們不該支持徐家?”文仲問道。
“該支持,不過不該支持徐世楊。”
翁書平回答:
“我看,徐家能在江北堅持下來,正是因爲有徐公睦河那樣的進士,以及世柳兄那樣的文士!”
“我等聖人子弟,應當讓徐家走在正道上。”
“如何做到這一點?”文仲問道。
“我們既然徐家糧草支持,那徐家軍就應該服從我們的命令。”翁書平又喝了一杯酒,情緒有些激昂的叫道:“我們應當向江北派遣監軍!”
“另外,我記得徐家不止徐公睦河一位進士,徐公睦江也是吧?”
“是,徐世楊的大伯,徐公睦江與其弟同爲慶元九年進士。”
“那不就簡單了?”
翁書平笑道:
“對這些武夫,大小相制,方爲正道!”